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5:龍生九子 | 上頁 下頁
十五


  「此話怎講?」

  「王鹽使想了一個變通法兒,先選出幫主,再讓新幫主殺了蘇乘光為老幫主報仇,這麼一來,既可選出幫主,又可不違老幫主的遺願。」

  樂之揚一時默然,他佩服蘇乘光豪氣過人,不忍見他送命,王子昆這一招釜底抽薪著實毒辣無比。想到這兒,他問道:「選幫主與那兩個女子何千?」弄蛇客搖頭說:「我也不知。」

  樂之揚又問:「什麼時候開會?」弄蛇客道:「後天晚上。」樂之揚道:「什麼地方?」弄蛇客道:「崇明島。」

  樂之揚轉身出門,又盤問一遍童兒,與弄蛇客所說一般無二。水憐影聽完,面露愁容。兩人出了院子,默默走了一程,樂之揚忽道:「水姑娘,你去過崇明島麼?」

  水憐影輕輕搖頭:「我沒去過,但有耳聞,那是一座江心小島,地處入海之處,此去約有兩日路程。」說到這兒,看了樂之揚一眼,漫不經意地說,「樂公子,你若要去,可不能撇下我的。」

  「水姑娘……」樂之揚還沒說完,水憐影搶先說:「鹽幫聚會,高手眾多,你有幾成把握救出她們?」樂之揚呆了呆,苦笑道:「一成也沒有。」

  「如此我非去不可。」水憐影決然道,「萬不得已,還可用我換出她們。」

  樂之揚大感頭痛,可是水憐影心意已決,必要同行。兩人沿江走了一程,到了天亮,樂之揚賣了馬匹,換了一艘帶篷的漁船。水憐影大為奇怪,樂之揚笑道:"鹽幫耳目眾多,騎馬太過招搖,躲在船艙裡面,倒可以隱藏行蹤。」

  水憐影搖頭說:「掩耳盜鈴,看看你和我,哪兒有漁夫漁婦的樣子?」樂之揚想了想,笑道:「姑娘說的是。」買來兩套粗布衣裳,與水憐影換在身上。

  水憐影摘下簪環,打散宮髻,一如平常村婦,用一支荊釵束起秀髮。她冰肌雪膚、眉目如畫,布衣荊釵也掩不住天香國色,就好比石中瓊瑤、雪裡寒梅,粗陋之中更見奇美。

  樂之揚一邊瞧著,忍不住笑道:「無怪西施在溪邊浣紗,也能成為吳王夫差的王妃,美人麼,穿上什麼都是美人。」

  水憐影面頰微紅,如染胭脂,小聲咕噥道:「你這個人呀,少說兩句,會死麼?」樂之揚哈哈大笑,出艙搖櫓去了。

  如此順流東下,樂之揚閑來無事,又想起郭爾汝之死,思來想去,全無頭緒,想到煩惱之處,便到船頭吹笛散心。

  這一晚,月落波心,江水如練,樂之揚吹了一遍《周天靈飛曲》,望著江心明月,心境忽然空靈起來。蘅荇水榭一戰歷歷在目,《靈飛經》的經文也一股腦兒湧上心頭。

  水榭一戰,全憑靈感,如今印證《妙樂靈飛經》的經文,竟是絲絲入扣,處處合于文中精義。好比經文寫道;「萬物為我之節,野馬入我之吹……流水無弦,聽者有心,有心之人聽無弦之水,漫如流水,自有天籟。無心之人聽有弦之琴,縱如伯牙在世,也是對牛彈之……以我之心為心,天地可為我用,借雷霆為鼓,聚風水為弦,以地肺為管吹,變山嶽為鐘磐……」

  樂之揚兩相印證,如癡如醉。憑這一路心法,縱不能如經文中所說,變萬物為音樂,但只要引導得法,天下任何兵器,均可變成樂器。

  兵器變為樂器,便可演奏樂曲,天下樂曲甚多,但要曲盡其妙,又無過於《周天靈飛曲》

  「靈舞」的節奏來自「靈曲」,「靈曲」的節奏又源自氣血。人體氣血之變,又與天地相通,是以順天應人,正合大道。

  樂之揚越想越妙,回顧水榭一戰,化繁就簡,依照「靈曲」的節律,將心法一分為五:一是「聽風」,聆聽兵器風聲;二是「破節」,看破對手節拍;三是「亂武」,擾亂對方的武功;四是「入律」,將對手納入自身節奏;五是「同樂」,對方無法自主,任由擺佈。如此先後五步,統稱《止戈五律》,也有「止戈為武」之意。

  樂之揚沉迷於武功之中,水憐影一邊瞧著,但見他時而埋頭苦思,時而眉飛色舞,一會兒如老僧枯坐,一會兒又站起身來,揮舞玉笛,比比劃劃。

  水憐影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樂公子,你做什麼?」樂之揚還過神來,便將《止戈五律》的道理說了一遍。

  水憐影聽得莫名其妙,怔忡半晌,才笑道:「古人鑄劍為犁,你化劍為笛,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若是天下的武器全都化為樂器,倒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她臉上帶笑,眼裡卻有不信之色。這也難怪,《止戈五律》太過玄妙,修煉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想要明白,當真難如登天。樂之揚解釋不清,只好笑笑,坐在船頭,凝神默想。

  水憐影走到他的身邊,望著滿江星月、兩岸長林,忽地歎一口氣,輕聲說道:「比起十八年前,這兒變了好多。」

  樂之揚本在思索武學,聽了這話,驚訝問道:「你來過這兒麼?」水憐影點頭道:「那時我才三歲,家父入京為官,我和家母隨他同行,樂之揚不由笑道:「你都二十一了麼?真是看不出來。」

  水憐影苦笑道:「人生如寄,人死如蛻,這軀殼早晚也如蟬蛻一般脫去,老老少少,又有什麼關係?」樂之揚道:「人生難得再少年,我倒是寧願更年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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