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和喬站在一邊瞧得發呆,這老傢伙看似大腹便便,居然狡如脫兔,此時臉上酒醉昏聵的神氣一掃而空,眉宇之間透出一股凜凜殺氣。

  童耀一手叉腰,沖著陽景冷笑:「小子,這算不算奇恥大辱?」

  陽景面皮漲紫,咬牙不語,童耀臉色一沉,喝道:「怎麼?還不服氣?」作勢又要動手。和喬慌忙上前,打躬作揖,賠笑說:「童師伯,你是前輩人物,何苦跟我們小輩計較?陽師兄說話一向直來直去,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童耀掃他一眼,冷冷道:「你又是誰?」和喬道:「晚輩和喬。」

  童耀點頭說:「你小子還算識相,回去告訴明鬥,『鼇頭論劍』我自然要去,帶不帶誰,用不著他放屁。」又指地上的陽景,「帶上他,給我滾蛋。」

  和喬連連稱是,扶起陽景灰溜溜地走了。

  童耀趕走兩人,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悅,背著雙手,悶悶轉回房中。

  樂之揚奇怪道:「老童剛剛大發神威,怎麼一掉頭就不高興啦?」

  焦老三說道:「小樂你不知道,『鼇頭論劍』是童管事的心病,當年他就是在論劍時輸給明鬥,無緣『鯨息流』的尊主,所以每到論劍的日子,就看他借酒澆愁,醉成一堆爛泥。」

  樂之揚好奇問道:「鼇頭論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是一種比武,最早是釋家用來挑選弟子,後來韃子亂華,天機宮這一支也來島上避難,他們入鄉隨俗,也來參加鼇頭論劍。論劍之時,不止年輕一輩比鬥奪魁,自忖武功高強者,還可向島王尊主挑戰。聽老人們說,雲島王的先輩就是在鼇頭論劍上勝了釋家,方才成為一島之主。」

  「雜役不許參加麼?」樂之揚又問。

  「哪裡話!」焦老三搖頭說道,「鼇頭論劍是全島盛舉,任何人等均可參加,明鬥的徒弟那麼說,不過是為了羞辱童管事罷了。」

  閒聊一陣,返回住所,但見童耀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罵罵咧咧,十有九句罵的是明鬥,剩下一句埋怨雲虛。樂之揚一邊聽著,暗覺童耀輸給明鬥,只怕另有隱情,童耀武功甚高,這些年酗酒荒廢,仍能輕易打敗明鬥的得意弟子,若是放在當年,未必就會輸給明鬥。

  三日轉眼即過。這一天,童耀起了個大早,召集一群農夫說:「今天休息一日,你們不用幹活,都跟我上鼇頭磯。」

  眾人一聽,又驚又喜,樂之揚故作驚奇地說:「老童,明鬥是不讓去嗎?」「放屁!」童耀瞪他一眼,破口大駡,「他說不去就不去?他說吃屎你吃不吃?他明鬥又不是天王老子,他說向東,老子偏要向西,他說不去,我偏要帶你們去見識見識。」

  樂之揚拍手大笑,一群農夫更是歡天喜地,各自換了衣服,跟在童耀身後,浩浩蕩蕩地前往鼇頭磯。

  鼇頭磯下臨風穴,挺然特立,站在磯頭之上,青天碧海盡收眼底。昔日島上的大匠削平了磯石,拓出了十丈方圓一塊空地,石階如帶,環繞四周。

  大會在即,島上弟子早早趕到,或站或坐,人頭聳動。明鬥正與楊風來說話,看見邀月峰一行,登時大步走上前來,劈頭就喝:「童耀,你帶他們來做什麼?」

  「看戲啊。」童耀提著酒壺,臉上嘻嘻直笑,「大夥兒長年辛苦,我帶他們來散散心。」

  「這是鼇頭論劍,你當是耍猴戲麼?馬上把他們轟走,留在這兒丟光了我『鯨息流』的臉。」

  「話不可這麼說。」童耀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鼇頭論劍,人人有份兒,我這一幫手下,沒準兒也能占一占鼇頭,挑戰一下某某尊主呢。」

  明鬥瞪著童耀,臉上發青。楊風來見勢不妙,上前勸解道「明鬥,來都來了,何苦讓他們回去?看兩眼又不會少些什麼。」

  明鬥借坡下驢,點頭說:「全看楊尊主面子,我懶得跟這酒鬼計較。」說完冷哼一聲,又道,「老酒鬼,三日前你傷了陽景,這筆賬我還沒有跟你算呢。你若有出息,也來挑戰一下本尊。你贏了,來飛鯨閣做主人,我輸了,去邀月峰種地。」

  童耀怒血上湧,面皮有如醬爆豬肝,兩眼瞪著明鬥,鼻孔裡直喘粗氣。換在當年,他肯定立馬應戰,可這些年自暴自棄,武功大大荒廢,縱有不平之心,也無翻天之力了。明鬥大占上風,心中得意,目光一轉,落到樂之揚身上。二人久未謀面,少年模樣大變,若非那一支玉笛,明鬥幾乎認不出來。玉笛碧光晶瑩,落到明鬥的眼裡,真是莫大的嘲弄:想當日帶這小子來東島,不過是為了這支笛子,結果一過兩年,還是不能得手。明鬥好容易才按捺住強奪玉笛的念頭,瞪了樂之揚一眼,怒哼一聲,轉身就走。

  樂之揚笑了笑,轉眼看去,江小流混在一群「龍遁流」的弟子中間說笑。兩人目光相遇,江小流遲疑一下,上前說道:「你也來了?」樂之揚打量他一眼,問道:「江小流,你也要參加論劍麼?」

  江小流笑道:「師父說我練得不壞,讓我也來試試。待會兒抽籤比武,若是運氣好,遇上一個弱的,沒準兒能闖過第一關呢。」

  樂之揚心中納悶,小聲說:「你不打算逃了麼?」江小流一愣,衝口而出:「逃,往哪兒逃?」跟著還醒過來,臉漲通紅,「你說回中土麼?隔了這麼大一片海,豈是說走就能走的?再說回了中土,我又能幹什麼?」說到這兒,他看了樂之揚一眼,悶悶說道,「回秦淮河做龜公麼?」

  樂之揚望著同伴,心中一片冰涼。江小流分明樂不思蜀,打算留在島上做他的東島弟子,結伴逃回中土,怕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江小流見他神情,心生愧疚,正想說些什麼,忽聽楊風來叫喊,忙又趕了過去。楊風來厲聲訓斥兩句,又抬手指了指樂之揚,似乎在說,堂堂龍遁弟子,當眾與一個雜役交談,豈不有失身份。江小流諾諾連聲,不時偷瞟樂之揚一眼,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這時人群騷動,雲虛分開眾人,漫步走來,葉靈蘇和雲裳一左一右,仍是跟在他的身邊。葉靈蘇一身白衣,細腰上束了一條描金玉帶,那一口烏金軟劍,就藏在玉帶之間。到了石階高處,雲虛做個手勢,人群安靜下來,他環顧四周,朗聲說道:「又是三年一會,鼇頭論劍,比武爭雄。如此機會難得,大家善自珍重,尤其是新晉的弟子,未來三年之內,職事任免,都要以此為據。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眾弟子哄然答應,氣勢沸騰。雲虛又一招手,花眠捧出一個盒子,放在石階之前,大聲說:「今年共有三十七名弟子報名,上一次論劍,雲裳奪魁,此次輪空,直接進入第二輪,剩下的都在匣子裡抽籤,簽位相同,便是對手。」

  眾人蜂擁而上,從匣子裡抽籤。江小流也混入人群,盯著匣子兩眼放光。這時人群中響起一陣輕呼,樂之揚轉眼看去,葉靈蘇白衣飄飄,走下石階,來到匣子前摸出一張字條,看了看,掉頭返回。雲裳盯著她臉色發白,雲虛也是皺起眉頭,似有一些不快。不久抽籤完畢,雲虛揮了揮手,一名弟子舉起木槌,敲響一面銅鑼,高叫道:「論劍開始,第一隊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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