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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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共有八座,兩人一一看去,石像之下,大多刻有拳經,唯有一尊石像,盤膝靜坐,一無姿態,二無拳經,而是刻了許多線條。樂之揚看得奇怪,忍不住問道:「席道長,這是什麼武功?」 席應真瞧了一會兒,搖頭說:「這不是武功。」 「不是武功?」樂之揚大為驚奇,仔細再看,別的石像都刻了島主名號,唯獨這一尊石像光光溜溜的不著一字。樂之揚望著無名石像,心裡大惑不解,忽聽席應真又說:「這是一幅航海地圖。」 樂之揚笑道:「道長還會航海?」席應真道:「我來東島之前,學了幾天航海之術,這幅海圖指明一座小島,地處西北,離靈鼇島有四百多裡。」 「島上有些什麼?」樂之揚好奇又問。 他呆在島上,不勝孤獨,好在入夜之後,還有席應真這個忘年老友。兩人對弈習武,談玄論道,通宵達旦,樂而忘倦。靈鼇島七大絕技,均是內家武功,如果不知道經脈穴位的變化,空有拳架,也難以發揮威力。所以席應真傳授拳理之餘,也講述了許多內家脈理。樂之揚以往修煉「靈曲真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席應真畫出入形,指點經脈穴位,樂之揚這才明白,《周天靈飛曲》每一支曲子,者口暗合一條人體的經脈,音樂起承轉合,又與穴道間的氣血流動有關。他依照席應真所說的脈理,印證《妙樂靈飛經》的內功心法,許多不甚明白的地方也漸漸想通了。 這一日練完拳腳,時辰尚早。樂之揚提前返家,出了星隱穀,正逢寅卯之交,遠處忽然怪聲大作,時高時低,轟然傳來。 這聲音樂之揚並不陌生,正是出自前島的風穴。這時萬籟俱寂,除了風穴風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響。樂之揚忍不住側耳聆聽,但覺那風聲也不是一味洪亮,而是富於變化,時如三峽猿啼,時如萬人同笑,聽到精妙之處,竟如樂曲一樣跌宕起伏。更絕妙的是,風聲時時變化,每一時刻都與前面的大不相同。 一旦涉及音樂,樂之揚登時入迷,直到人聲傳來,方才如夢初醒,匆匆返回住處。 從此以後,每到寅卯之交,他就向席應真告辭,前往風穴聽風。有幾次聽過以後,他將風聲譜成曲譜,用笛子吹奏出來,可惜笛聲細弱,遠不及風聲氣象萬千,這一日,他坐在海邊,正聽得入神,突然丹田一跳,真氣狂奔亂走,無論如何也駕馭不住。樂之揚無奈之下,只好坐了下來,任由氣息奔走,那一股內息足足衝突了半個時辰,直到風聲停歇才平息下來。 這情形從未有過,樂之揚不勝驚疑。他返回住所,取出《妙樂靈飛經》翻看,先看《靈曲》《靈舞》兩篇,並未看見類似的記載,一路看到第三篇《靈感》,忽見文中寫道:「莊子有雲,世間有三籟,人吹簫管為人籟,風吹地竅為地籟,天吹萬物為天籟。人籟不如地籟,地籟不如天籟。人籟有理可循,地籟有機可乘,天籟者,來而不知其來,去而不知其往,氣為之弦、風為之管,水磬雷鼓、振動萬物……」 樂之揚猛可想起,以往閒聊之時,席應真曾經對他講解過《莊子》。天、地、人三籟之說,正是來自於這部道家經書。人籟指的是人類的音樂,好比《周天靈飛曲》,地籟指的是狂風激蕩地穴的聲音,好比風穴發出的風聲,至於天籟,乃世間萬物發出的種種聲響,好比沙起雷行,風吹海立,天雷震動,銅山長鳴,一切洪聲巨響,只要富於節奏,均可歸之於天籟。 《靈感》篇裡的大意是說:「靈曲真氣」由音樂而生,對於聲音十分敏感,練到一定地步,修煉者理應跳出《周天靈飛曲》的圈子,以體內的真氣應和萬物之聲,從而超凡逸俗.上達天道。 樂之揚修煉《周天靈飛曲》已久,體內聚集的真氣越來越厚,隱隱超越了「人籟」的境界,不但能隨笛聲流轉,對於各種宏聲巨響,也能生出微妙的感應。風穴之聲屬於地籟,聽到間深處,就如《周天靈飛曲》一樣,能夠牽動樂之揚體內的真氣。 樂之揚看完經書,大有所悟,第二天又去聽風,起初全無動靜,聽了一會兒,真氣忽又狂奔亂走,慌忙凝定心神,努力收束真氣,誰知越是著意,真氣越是混亂,逆流反沖,攪得氣血翻騰。 他想起《靈感》篇上的句子,分明是讓自己順應外來聲響,而不是加以抗拒。想到這兒,他放鬆神意,任由風聲導引真氣。真氣隨聲流轉,忽快忽慢,時強時弱,一會兒橫衝直撞,一會兒又曲折迂回,不符合任何內功心法,但又無所不及、無所不至。 這麼瞧了一會兒,軟劍越使越快,劍光融入倩影,分不清哪兒是人、哪兒是影。劍風颯颯,帶起細白的海沙,仿佛一團白色旋風,繞著少女翩翩起舞。 突然間,葉靈蘇發出一聲輕嘯,劍光淩空一閃,叮的一聲刺中了一塊黝黑的礁石。樂之揚凝目看去,幾乎脫口驚呼。軟劍入石過半,少女的右手虎口迸裂,鮮血順著皓腕滴落下來。 葉靈蘇望著血跡呆呆出神,仿佛這一劍刺過,心中悶氣也一掃而空,她搖了搖頭,徐徐還劍入鞘,循著原路嫋嫋去了。 回到邀月峰,樂之揚的腦子裡盡是葉靈蘇舞劍的影子,一招一式如在眼前。他拄著鋤頭想得入神,直到旁人叫喊,方才醒悟過來。 他抬眼一看,只見遠處走來兩人,正是陽景與和喬。雙方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樂之揚橫起鋤頭,大聲叫道:「你們兩個來幹什麼?」 陽景瞪著樂之揚,不覺雙拳緊握。和喬忙說:「陽師兄,別忘了正事。」 陽景冷哼一聲,叫道:「樂小狗,童耀那個大酒鬼呢?莫不是又喝多了貓尿,躺在床上挺屍?」 樂之揚還沒回答,瓦屋裡人影一閃,童耀沖了出來。人未近前,一股酒氣撲來,惹得眾人紛紛捏鼻。童耀兩眼惺忪,瞪著陽景大喝:「臭小子,你罵誰?」 陽景後退一步,笑道:「師伯沒醉麼?我這一次來是奉了師命,特地來跟你說一聲,你老人家也是『鯨息流』的人,三日後『鼇頭論劍』有份參加,到時候少喝兩杯,別給本流派丟人現眼。」 童耀還沒聽完,酒已全醒,兩眼噴出火來。陽景故作不見,笑了笑又說:「師父還說,這些種田的奴才就不用去了,一群下賤東西,活著種地,死了肥田,讓他們看見本派武功,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他說這話時,目光始終不離樂之揚,臉上的得意勁兒難描難畫。 「奇恥大辱?」童耀一跌足,圓滾滾的身子一竄而出,左手抓向陽景的脖子。陽景早有防備,縱身後掠,躲開童耀的五指,同時左掌推送向前,右掌蓄勢在後。童耀看出這是「鯨息功」的架勢,哼了一聲,五指仍是向前。陽景左掌的「滔天炁」有如洪流決堤,一遇外力立刻迸發,不想眼前一花,童耀忽地不見,陽景掌力落空,慌忙收回,但他傾力一擊,易發難收,來不及轉身,後心陡然一痛,叫人抓了個結實。「去!」童耀兩眼睜圓,舉起陽景大力一擲,陽景頭臉著地,鼻血長流,兩眼金星迸閃,幾乎昏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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