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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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儘然。」席應真豎起兩個指頭,「天下除了雲虛,還有一個人能夠解開。」「誰?」樂之揚忙問。 「說了也沒用。」席應真神色黯然,「那人遠在西域昆侖山,此去萬里,往來月餘,遠水救不了近火。」 「西域。」樂之揚念頭一轉,衝口而出,「你說梁思禽?」 席應真默不作聲,樂之揚只覺熱血上湧,忍不住大聲說道:「道長放心,如果我能離開東島,必定前往昆侖山,找到那位梁前輩,請他前來解救你。」 「小兄弟真是熱心快腸。」席應真微笑搖頭,「但以你的本事,怕是出不了這座東島。」 樂之揚大為洩氣,又見囚室之中,日常用具一件不少,甚至於還有幾本破書。席應真看出他的心意,笑道:「雲虛將我困在此間,起居飲食,倒也沒有克扣什麼,唯獨少了一副圍棋。我這人一日不摸棋子,便有一些手癢,兩年沒有下棋,只將人憋出病來了。」 樂之揚笑道:「道長何不早說?明兒我造一副帶來。」 席應真擺手道:「我一人自對自弈,又有什麼意思?」他想了想,說道,「小子,你過來。」 樂之揚應聲上前,席應真一揚手,一股勁風直逼他的面門。 少年呼吸一緊,老道土的手掌已經碰到了他的鼻尖。 樂之揚不知所為,心子砰砰亂跳。席應真忽又縮回手去,沉吟道:「奇怪,我看你下來時身手不凡,分明懷有武功,怎麼我隨手一掌,你都抵擋不了?」 樂之揚支吾道:「不瞞道長,我之前學過一點兒內功,至於別的功夫,那是一樣也不會的。」 席應真伸手把他脈門,但覺洪勁有力,內功已有相當根基,不由搖頭說:「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樂之揚問道。 「當年百啞祖師收過一個帶藝投師的弟子,那人藝成以後,犯下滔天罪孽,故而祖師寂滅之時,留有一條遺訓:太昊谷所收的弟子,必須不會武功。我看你根骨不錯,人也機靈,可惜身有內功,做不了我的弟子。」說到這兒,席應真不勝惋惜,又道兩聲「可惜」。 樂之揚聽了這話,心中一陣失落,他想了想,笑道:「做師徒固然好,做朋友也不錯。」 席應真一愣,也笑道:「不錯,貧道著相了,做朋友無拘無束,可比做師徒痛快多了。」說到這兒,他想了想,又說,「樂之揚,你想不想學武功?」 樂之揚奇道:「你不能教我,我又學什麼?」 席應真道:「天下的武功多的是,也不止我太昊穀一家,百啞祖師只說不能學本派的武功,別派的武功,我未嘗不能教你。」 樂之揚心花怒放,連連說「好」。席應真武學淵博,各門各派的功夫均有涉獵,先從馬步站樁教起,根基牢固以後,又挑選出若干拳術,循序漸進,傳授給樂之揚。自此以後,樂之揚每到三更,均來星隱谷習武。他身懷「靈曲真氣」,又練過「靈舞」,這兩樣均是古今第一流的武功,以此作為根基,修煉其他武功,好比高屋建瓴、水到渠成,席應真演示兩遍,他就能學個像模像樣。 席應真見他精進神速,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大大的驚奇,但覺世間縱有天才,精進之速也不當如此之快。傳授的拳術中,有些地方樂之揚並未學會,可是出招之時,他總能隨意變化,輕輕補上其中的破綻,拳腳圓轉自如,比起原來的招式還要高明。 老道士見識過人,心知樂之揚別有奇遇,但他性子沖淡、不愛刨根問底,樂之揚不說,他也懶得多問。 「逆陽指」的指力每七天發作一次,時間大約子時前後。當天晚上,雲虛必要到場,席應真怕他與樂之揚撞上,所以每到發作之日,不許樂之揚前來穀底。樂之揚心中難過,但恨武功低微,不能幫助這位老友脫困,想到這兒,越發用心習武。 苦練數月,樂之揚的拳腳功夫漸漸嫺熟,蓄積在體內的「靈曲真氣」也被引發出來,舉手投足自帶勁風。席應真越發驚訝,看他拳風之烈,少說也有三五年的苦功,自己傳他的拳腳多是外家功夫,不能修煉內力,但看樂之揚,精華內蘊,銳勁外發,分明已是內家高手的風範。 這一晚,樂之揚來到穀底,打開石門,笑著招呼:「席道長,你瞧這是什麼?」席應真接過他手中包袱,打開一看,竟是一副圍棋,黑子是精心揀選的黑石,白子卻是貝殼打磨而成,一顆顆圓潤光滑,足見花費了不少心力。(樂之揚這是拍馬屁麼) 席應真心生感動、半晌不語。樂之揚不由問道:「席道長,有什麼不對嗎?」「沒什麼不對。」老道士醒悟過來,捋須大笑。他困在島上,本想此生無望,誰知天賜一位小友,使他老懷大慰,當下笑著說,「這棋子妙得很,小傢伙,你會下棋麼?」」陪老爹下過幾次。」樂之揚抖開包袱,上面用碳墨畫了一幅棋盤,又變戲法兒似的拿出一壺燒酒。席應真大喜過望,但覺有棋有酒,夫複何求,於是兩人對坐,在油燈下對弈起來。 席應真棋道高妙,堪稱國手,當真比拼棋藝,樂之揚抵不上他一個零頭,但他心思靈巧,時有奇思怪想,幾次三番,竟將必死之棋生生救活。 席應真連連稱奇,說道:「小子,你下棋的天分很高,若不入我門牆,實在有些可惜。本派『奕星劍』的底子出於先天易理,後來了情祖師受了『西昆侖』梁蕭的啟發,將周天星象融入劍法之中。家師天奕真人與我性好圍棋,又將棋道融入劍道,『奕星』之義,就是以蒼天為棋盤,以群星為棋子,以星斗為定式,移星換鬥,縱橫參商。因為與棋道和星象有關,天文越精,棋力越強,這一路劍法也使得越高明。 「我生平收了四個弟子,大弟子道衍,棋道術數俱精,得了我的真傳。二弟子朱棣,棋力高強,但天文術數略遜,所幸器宇恢弘,劍氣沖天,劍術不如道衍,但也頗有可觀之處。三弟子朱權,天性聰穎,不拘學什麼,一學就會,一學便精,四人中數他天分最高,但如我那小徒弟朱微一樣,他天性愛好音樂,不喜歡打打殺殺,學武不大用心,所以境界也就止於中下。」 聽到「朱微」二字,樂之揚心生愁悶,不覺多喝了幾杯,一局終了,微有醉意。他抬眼看去,明月在天,清輝灑地,照得谷底冰雪通明,一時酒氣沖腦,縱身跳起,就在月光下打起拳來。 他先打了一路「太祖長拳」,又使一路「遊身八卦掌」,掌中夾腿,帶出「九宮步」的招式。他越打越快,口中低聲長嘯,心中響起《周天靈飛曲》,不覺神逸思飛,「靈舞」融入拳腳,如柳隨風,雲飄電閃,打到忘我之處,猛可一回頭,忽見身邊躥出一道黑影,左腿微蹲,右拳內收,若走若奔,暗藏殺機。 樂之揚想也不想,左腳踢向對手,只聽咚的一聲,黑影向後便倒,樂之揚的腳趾骨卻傳來一陣劇痛。 「小子昏頭了麼?」席應真拍手大笑,「好端端的,你踢石頭幹什麼?」 樂之揚酒醒了大半,凝目看去,雙頰一陣發燙,原來自己踢倒的是一尊石像,若不將其扶正,明天送飯的弟子發現,勢必露出馬腳。想著走上前去,扶起石像,卻無意中摸到石像底座,手指所及,但覺凹凹凸凸,似乎刻有許多文字。他忙叫席應真,老道士點燃油燈,湊近一看,石座下方刻了許多小人,飛縱騰挪,矯捷異常,四周還有若干文字。 席應真凝目細看,沉默不語,樂之揚忍不住問道:「道長,這是什麼東西?」「這是『忘憂拳』的拳譜。」席應真沉吟道,「第五代島主釋邁倫所創的拳法。」 樂之揚細看銘文,果如席應真所說,驚訝道:「拳經為何刻在這兒?不怕有人偷學嗎?」 席應真起身笑道:「星隱穀本是歷代島主靜悟潛修之所,尋常弟子難得入內,這些石像又是歷代島主所立,島上弟子視為神物,誰也不敢隨意搬動,更不用說將其推倒、察看座底下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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