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雲虛看他神氣,心中明白幾分,沉聲道:「和喬、遲飛、羅峻山,陽景的話屬實麼?」

  三人面面相對,和喬苦著臉說:「島王明鑒,陽師兄大約記.錯了,我是如廁之時,遇上樂之揚的。」

  「畜生。」明鬥又驚又氣,反手一個耳光,將陽景打飛了出去,他面皮漲紅,沖著雲虛施禮:「明鬥管教無方,還請島王責罰。」

  雲虛也不瞧他,向花眠說道:「據我所知,擔糞的雜役一向是邀月峰的焦老三,為何換成了樂之揚?」花眠笑道:「找來焦老三,一問便知。」

  有弟子領命出去,帶了焦老三進來,雲虛問道:「樂之揚的路牌是你給的?」焦老三見這陣仗,嚇得心膽俱裂,撲通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說:「樂之揚來找我,說是要去『。飛鯨閣』探望他兄弟,好說歹說,我才把路牌給他的。」

  「這麼說,借路牌是你自作主張了?」雲虛盯著焦老三,目光越發冷厲。

  焦三還沒答話,忽聽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叫道:「誰自作主張?路牌是我讓他給的。」

  說話間,童耀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不由分說,給了焦老三一掌,罵道:「老糊塗了麼,你說樂之揚向你借路牌,我連答了三個『好』字。你是聾子還是酒鬼,這麼快就忘了嗎?」

  他身為醉酒之人,卻罵他人酒鬼,幾個年少弟子紛紛捂口偷笑。雲虛大皺眉頭,說道:「童耀,你來幹什麼?」

  童耀笑道:「我手下人受了冤屈,我這做管事的,當然要來申辯申辯。明鬥,樂之揚可是我邀月峰的人,可不是你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的。」

  明鬥冷笑道:「他大鬧『飛鯨閣』也是你支使的了?」

  「鬧得好。」童耀拍手大笑,「我早想去鬧一鬧,可惜不得機會。鬧得好,鬧得妙,我邀月峰的人,個個都是好樣的。」

  「童耀你醉了。」雲虛聽不下去,指著兩個弟子,「你們兩個,把他帶下去。」兩個弟子架著童耀就往外走,後者邊走邊叫:「樂之揚可是我邀月峰的人,你們不講公道,我老童可不答應。」

  明鬥朗聲說道:「島王明鑒,就算陽景說謊,但樂之揚汙我門庭、傷我弟子也是實情。」

  雲虛沉吟時許,拈須說道:「花尊主,你執掌刑堂,以你之見,如何處置?」花眠道:「陽景挑釁在先,說謊在後,理應掌嘴一百。樂之揚和江小流大鬧『飛鯨閣』、擅闖星隱穀,各打刑杖三十。」

  「正合我意……」雲虛還沒說完,樂之揚忽道:「慢著。」

  雲虛不耐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樂之揚笑道:「島王判錯了。」眾人齊聲叫道:「大膽。」雲虛揚了揚手,淡淡說道:「好啊,你說說,我怎麼錯了?」

  眾人見他神色,均是心生寒意。雲虛生平為人,越是止水不波,心中怒氣更甚,若是雷鳴電吒,反而好上許多。

  葉靈蘇心中焦急,連使眼色,樂之揚卻故作不見,大聲說道:「江小流不該罰,該賞!」眾人齊叫:「大膽,放肆,拖下去打嘴……」江小流也是面如土色,連扯樂之揚的衣襟。

  雲虛哼了一聲,冷冷道:「讓他說。」

  樂之揚說道:「他大鬧飛鯨閣,全為顧全義氣,幫助朋友。東島志在複國,將來打起仗來,大家看著同門身陷重圍,也都一個個袖手旁觀嗎?」

  此話一出,龍吟殿上一片寂靜。雲虛臉色陰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若是罰了江小流,豈非鼓勵不義之舉,如果島上弟子個個明哲保身,將來複國之時,確有可慮之處。他想了又想,忍氣說道:「樂之揚,你說得對,江小流傷害同門,理應當罰,顧全義氣,應該獎賞。一賞一罰相互抵消,他在『鯨息流』也呆不下去了,明日可去『龍遁流』報到。」

  江小流免了責罰,又能改換門庭,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一時忘形,笑嘻嘻說道:「島王大人,樂之揚來飛鯨閣,全是為探望我,他也很有義氣,三十大板也免了吧!」雲虛兩眼朝天,冷冷說道:「他是很有義氣,他這麼大的功勞,我是不是應該免除他的雜役,將他收為正宗弟子呢?」

  江小流驚喜過望,忙說:「那是再好不過了。」

  「討打!」葉靈蘇不待雲虛發作,銳聲喝道,「江小流,你不要順杆子就爬。」江小流正要說話,樂之揚扯他一把,搶著說道:「島王息怒,他跳海時摔壞了腦子,滿嘴都是胡話。」

  雲虛向來一言九鼎,今日卻為樂之揚拿話扣住,改口赦免了江小流,嘴上不說,心中卻很氣惱,當即將手一揮,叫道,「廢話少說,馬上行刑!」

  四個刑堂弟子蜂擁上前,樂之揚擺手笑道:「不就是打屁股麼?我自己來。」解下玉笛,俯身趴在地上。兩個弟子彼此使個眼色,雙雙操起刑杖,對準他的雙腿落下。刑杖落在身上,樂之揚差點兒痛昏了過去,但不容他緩過氣來,刑杖接二連三地落下,每一杖都是勢大力沉、痛徹骨髓。

  樂之揚恨不得狂呼慘叫,可是這麼一來,豈不叫明鬥之流笑話稱快,意想及此,咬緊牙關,雙手使勁摳住地磚,但因為用力太甚,十指深深嵌入磚縫。

  行刑的弟子看出雲虛心中不滿,有心逢迎上意,出杖時潛運暗勁,縱不打斷樂之揚的雙腿,也要他三五月不能走路。外人看來,不過隨手揮杖,怎知道其中暗伏殺機,七八杖下來,樂之揚皮破血流,青布長褲也已染紅。

  葉靈蘇看出不妙,又驚又怒,望著樂之揚血染衣褲,心尖兒也微微顫抖起來。這感覺委實古怪,以前她見人受刑,慘酷之處尤勝如今,卻從無一次像今天這樣關切。

  樂之揚痛得發昏,心想這麼下去,三十杖打完,不死也要殘廢。想到這兒,索性閉上雙眼,拼命回想《周天靈飛曲》的旋律,藉以忘掉肉體的痛苦。

  心中旋律一起,小腹處升起一股熱流,上達百會,下至會陰,循膻中穴而下,走了一個小周天,徐徐注入兩條大腿。可怪的是,原本火熱的真氣,到了雙腿之間,突然變得清涼如水,火辣辣的疼痛為之一輕。

  刑杖不住落下,儘管疼痛不減,但卻止於皮肉,少了一層傷筋動骨的難受,那一殷涼氣伴隨旋律,在中杖處來回起伏,隨著旋律漸高,流動越來越快。杖擊聲起初啪啪連聲,漸漸化為了「撲撲」的悶響,如擊敗革,生出一股反彈之力。

  行刑的弟子有所知覺,均感訝異,可也不及細想,兩根刑杖左起右落,一口氣打完三十杖。樂之揚的大腿已是血肉模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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