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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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之揚不勝好奇,問道:「你不是島王,為何也在此修行?」 「誰說我修行了?」那人冷冷說道,「門上的鐵鎖你沒看見嗎?」 樂之揚凝目細看,石門上果有一道鐵鎖,不由訝道:「老先生,你被囚禁了嗎?」 先不說這個。」那人哼了一聲,說道,「小子,我再問你,你還以為東島人少,不足以取天下麼?」 樂之揚想了想,說道:「大明不是大秦,朱元璋也不是秦始皇。」 「何以見得?」 「始皇帝以驕奢治天下,朱元璋以儉樸治天下。始皇帝嚴刑峻法,壓制的多是百姓,朱元璋也用嚴刑峻法,對付的多是官吏。前者虐民以逞,後者吏治肅然;始皇帝寵信趙高,任用奸佞小人;朱元璋立鐵碑于宮門,嚴禁宦官掌權。大秦民怨沸騰,一夫振臂而七廟隳,如今天下稱治,民樂太平,誰要高呼造反,只會叫人當成瘋子傻子。」樂之揚自幼追隨樂韶鳳,後者時常說古論今,樂之揚耳濡目染,也多了幾分見識,只是年紀幼小,如上一段話,大多出於樂韶鳳的見解。 那人沉默一時,忽地哈哈大笑,說道:「好小子,身為東島之人,膽敢大放厥詞,見了島王雲虛,你也敢這樣說嗎?」 「怎麼不敢?」樂之揚慨然說道,「我義父常說,甯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天下太平難得,豈容邪人擾亂?」 那人唔了一聲,問道「令義父尊姓大名?」樂之揚答道:「樂韶鳳!」 「原來是他。」那人似乎有些驚訝。 樂之揚不由問道:「老先生,你認識我義父麼?」那人道「有過數面之緣,樂先生可好麼?」 「他去世了。」樂之揚不勝黯然。 那人沉寂時許,忽地朗聲吟道:「三秋聞桂子,更有離別期,來日泉下逢,會友聽玉笛。」(大家猜猜看什麼意思) 他忽然吟詩,二小均是不解,那人又說:「我與樂先生最後一別,正是三秋時節,那時他吹笛送別,笛聲穿雲,盪氣迴腸。可惜,但要再聽-次,只有九泉之下了……」說到這兒,他停頓一下,忽道:「有人來了。」 樂之揚側耳聽去,岑寂無聲,不由笑道:「老先生,哪兒有人……」正說著,忽聽上方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席老前輩,近來可好?」 樂之揚聽出是花眠的聲音,與江小流對望一眼,均是臉色發白。但聽石門中那人笑道:「託福,託福,身子骨硬朗著呢。」花眠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方才有兩個人闖入龍隱谷,前輩可曾見到他們?」 那人呵呵直笑,並不回答,突然間,樂之揚耳邊傳來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小子,我見過你呢?還是沒見過呢?」聽這口氣,竟有為二人遮掩的意思。 樂之揚心中感激,但想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老者身在牢中,還肯挺身相助,義氣頗為不凡,如果因此連累了他,叫人過意不去。當下大聲說道:「花尊主,我在這兒。」老人歎了口氣,再不作聲。江小流盯了樂之揚一眼,不無怨怪之意。樂之揚歎道:「是禍躲不過,這件事錯不在我們,島王如果明白事理,未必會治我們的罪。」他故意放大聲音,好叫花眠聽見。 「好你個樂之揚。」花眠語中帶嗔,「你這麼說.如果治了你的罪,就是島王不明事理了?」 樂之揚呵呵直笑。江小流見他面臨危境,氣勢不衰,也不由生出勇氣,暗想:「他都不怕,我怕什麼?大不了死在一起,黃泉道上也有人作伴。」想到這兒,挺身說道:「花尊主,我也在此。」 花眠哼了一聲,不過片刻,上方垂下一個藤筐,連著一條鐵鍊。樂之揚跳入筐中,藤筐徐徐上升,不久到了地面,只見花眠領著幾個弟子,冷冷站在一邊,樂之揚拱手笑道:「有勞花尊主了。」 花眠見他闖了大禍,依舊談笑自若,心中大為不快,說道:「樂之揚,你為何大鬧『飛鯨閣』,前因後果,你原原本本說與我聽。」 樂之揚便將藉故探望江小流,遇上陽景尋仇的事情說了一遍。才說完,江小流也吊了上來。花眠又問一遍,江小流也如實說了。兩人言辭印證無誤,花眠輕輕皺眉,沉吟道:「罷了,先去龍吟殿再說。」 一行人拾階而上,不久來到龍吟殿中,只見雲虛高踞上座,氣度森嚴。葉靈蘇、雲裳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男子英偉不凡,女子窈窕靈秀,仿佛金童玉女,雙雙相映生輝。 明鬥引著「鯨息流」弟子站在階下,看見二人,均是怒目相向。不少人為瓦片所傷,臉鼻青腫、皮破血流。陽景等人也換了衣褲,可惜時間倉促,不及仔細清洗,空氣中仍彌漫著一股屎尿的惡臭。 江小流見了明鬥,不勝心虛,低頭縮腦,腳步遲疑。樂之揚卻是一無畏懼,大踏步走上前去,沖雲虛行了個禮,笑道:「雜役樂之揚,見過島王大人。」 「小畜生!」明鬥面皮發青,厲聲高叫,「你待罪之身,見了島王,膽敢不跪?」樂之揚笑了笑,並不理睬,明鬥大怒,正要動手,雲虛擺了擺手,冷冷說:「由他去吧,看他的樣子,就算跪了,心裡也不服氣。」 樂之揚笑道:「島王明鑒。」雲虛雙眉一揚,目有怒色。葉靈蘇叮著樂之揚,眼裡滿是責備。樂之揚不以為意,反而沖她嘻嘻一笑。葉靈蘇越發氣惱,恨不得揪過此人痛打一頓。 明鬥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島王明鑒。樂之揚身為雜役,不守規矩,潛入我『飛鯨閣』偷學眾弟子習武,為我弟子察覺,負隅頑抗,鬧得『飛鯨閣』屎尿橫流。按島規,此人理應挖眼斷腿,以儆效尤。江小流引狼入室,助紂為虐,也應逐出門牆,貶為雜役。」 聽到這兒,葉靈蘇微微皺眉,眼裡大有憂色。雲虛沉默時許,忽道:「樂之揚、江小流,你二人有什麼話說?」 樂之揚笑道:「島王明鑒,我去『飛鯨閣』不假,鬧得屎尿一橫流也不假,但偷學武功,斷無此事。我是去挑糞的,難道說,『飛鯨閣』的弟子都是蹲在茅坑裡習武的嗎?」聽了這話,花眠身後的幾個龜鏡弟子笑出聲來。雲虛目光掃過,那幾人方才止住笑聲。至於「鯨息流」一夥,早已氣得暴跳如雷,齊聲痛駡。 雲虛沉默一下,冷笑說:「樂之揚,你膽子不小啊,事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樂之揚笑笑說道:「胡說八道不敢,只是據理力爭罷了。」 雲虛盯著這個少年,心中暗暗稱奇。此子膽氣不凡,言語從容,放眼島上弟子,怕也少有人及,可惜自己聽了明鬥一面之詞,將他貶入雜役,要不然,未嘗不是可造之材。他想到這兒,生出憐才之意,慢慢說道:「明鬥,誰能作證他偷學了武功?」 「鯨息流的弟子都能作證。」明鬥一揮手,「陽景,你來說。」 陽景猶豫一下,小聲說道:「我與和喬、遲飛、羅峻山正在習武,忽覺有人窺探,回頭一看,正是這個樂之揚,同行的還有江小流,想必是江小流帶他來的……」他說得吞吞吐吐,明鬥聽在耳中,大不受用,忽聽花眠笑道:「陽景,你敢說自己沒有撒謊?」 陽景轉眼一看,女尊主笑意盈盈,目光清亮有神。陽景心頭一跳,慌忙垂下目光,低聲說:「句句屬實。」 「好啊。」花眠淡淡說道,「我這『龜鏡』之術,真是白練了麼?」 陽景心中後悔,他報復心切、信口開河,誣陷樂之揚偷學武功,但卻忘了花眠的「龜鏡之術」可以窺探人心,所以一見花眠入殿,登時心慌意亂,硬著頭皮說了一通,結果還是慘被揭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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