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陽景也掌嘴完畢,他當眾受此奇辱,心中怨憤欲死,死盯著樂之揚,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樂之揚。」雲虛徐徐說道,「這一頓板子如何?」

  樂之揚半昏半醒,應聲抬起頭來,笑道:「還沒死呢!」

  雲虛本想這一頓板子,必然打得他威風掃地,誰知仍是嬉皮笑臉,全無懺悔之意。雲虛心中惱怒,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做人當守本分,你是島上雜役,凡事就得有個雜役的樣子。今日念在初犯,我對你從輕發落,下一次再敢胡作非為,可不是三十刑杖這麼簡單。」說完起身離開,雲裳跟隨其後,葉靈蘇杲站原處,深深地看了樂之揚一眼,猛地轉身,快步趕上雲虛父子。

  花眠指派了一個弟子,同江小流一起將樂之揚抬回邀月峰。江小流望著樂之揚的慘狀,一邊走一邊抹淚。樂之揚笑道:「你哭什麼?今兒挨了這頓打,少說三個月不用幹活,睡到日上三竿,整天白吃白喝,那可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江小流「呸」了一聲,罵道:「照你這麼說,一年打你四次,一整年你都不用做事了。」樂之揚笑道:「好啊,如果年年如此,東島就得養我一輩子了。」

  兩人苦中作樂,一路上插科打諢,一邊的刑堂弟子聽得大皺眉頭,心想這兩個小子瘋話連篇,完全不知悔改,剛才那一頓板子還是太輕,這樣的害群之馬,真該活活打死才好。

  回到邀月峰,童耀看過傷勢,破口大駡:「兔崽子下手好狠,這不是往死裡打嗎?」

  樂之揚腿上的皮肉盡被打爛,骨頭乍看沒事,只怕也有暗傷,鬧得不好,年紀輕輕就會落下殘疾。

  童耀罵了一陣.又是搖頭歎氣,找來烈酒清洗傷口。傷口沾酒,刀剜針刺也不足形容。樂之揚痛得冷汗長流,但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童耀見他如此頑強,點頭道:「小子,你放心,今天你大鬧.飛鯨閣』,給我『邀月峰』大大地長了臉。從今往後,你只管好好養傷,一天不好養一天,一年不好養一年,傷好以前,什麼事兒也不用做。」

  樂之揚勉強笑道:「管事不責備,我倒心中有愧,也不知這傷要養多久?」

  童耀沉吟道:「若是尋常草藥,虛耗日月,效力不顯。唔,我記得島王那兒有一味療傷聖藥,名為『補雲續月散』,本是當年『素心神醫』花曉霜留下的秘方,任何金創刀傷,都能從容癒合,真可說是腐肉可生、斷筋可續,只是藥材寶貴,煉製不易,島王從不輕易許人,趕明兒我向他討一劑,包你七日之內,藥到病除。」

  樂之揚歎道:「如此聖藥,只怕不容易討到。」童耀搖頭晃腦,得意笑道:「怎麼說我也是島上的老人,雲虛總要賣我一個面子。」

  第二天,童耀一早出門,至午方回,進門時一張臉黑裡透紫。樂之揚不用多問,也知道他此去無功,沒準兒還挨了一頓訓斥。

  童耀配製的草藥雖也不差,奈何傷勢太重,很快棒瘡潰爛,痛苦日增。樂之揚趴在床上,常從夢中痛醒,「靈曲真氣」護住骨骼筋絡,但對皮肉之傷效力不大.不過痛得狠了,行功一遍,真氣清涼入骨,倒也能夠緩解少許。

  這一日半夜,他趴在床上,默運內功,因為修煉已久,如今不用吹笛,只憑心中樂章,也能長吐緩吸,導引真氣。不過一個時辰,體內真氣流走如注,行走了一個大周天,傷處的痛苦大大減輕,正想收功入睡,忽聽窗格一響,飛進來一個東西。

  樂之揚慌忙躲開,抬頭一看,窗紙上閃過一道黑影,再瞧飛來之物,卻是一個小小的瓷瓶,上面黏了一張字條,寫著:「一半和酒內服,一半以烈酒溶化外敷,一日二次,連用三日。此物不可聲張,外人知曉,大禍臨頭。」

  樂之揚不勝驚奇,揭開瓶蓋,倒出若干紅色藥粉,氣味甚是辛辣刺鼻。他心中猶豫,嘗了一點§粉,辣中帶苦,吃下去也沒有什麼異樣。

  想了足足半夜,次日清晨,樂之揚決意一試。他藉口飲酒鎮痛,向童耀討了一壺烈酒,將藥粉外塗內服。藥酒塗過棒瘡,痛得他倒吸冷氣,可是疼痛過後,卻有一股清涼之氣在傷處縈繞不去。

  樂之揚按方用藥,到了次日,膿血漸收,疼痛大減,傷口微微發癢,竟有癒合之勢。這樣過了三日,棒瘡漸漸結痂,雖然小有痛癢,但也足以忍受。

  樂之揚不勝驚喜,猜想送藥的人是誰,可惜那晚驚鴻一瞥,只見到一抹黑影。細細想來,這島上肯為自己送藥的,江小流算是一個,但這小子不學無術,鬥大的字兒認不得一筐,讓他拈針繡花,也比動筆寫字高明十倍,字條上的字跡秀麗嫵媚,不像是男子手筆。樂之揚不覺心頭一動:「難道是葉靈蘇麼?」想到這兒,心中不由滾熱起來。

  藥粉神效驚人,到了第七日,樂之揚已能下地行走。童耀看在眼裡,連道奇怪。其間江小流也來探望過兩次,見他日益康復,大為歡喜。樂之揚探他口風,江小流果然不知道送藥一事。

  這一晚,樂之揚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忽聽「咯」的一響,似乎有人進門。他扭頭看去,只見床前多了一人,黑衣蒙面,一雙眼睛灼灼逼人。樂之揚吃了一驚,挺身跳起,不料那人出手如風,…指點中他的後心。

  中指處十分疼痛,樂之揚登時動彈不得。他張口欲叫,一股氣堵在喉間,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人將他拎起,快步沖出門外,狂奔一程,忽地止步。這時忽聽有人笑道:「陽師兄,得手了麼?」樂之揚聽得耳熟,抬眼一看,只見和喬站在前方,羅峻山、遲飛一左一右,分別站在他的兩旁。

  「手到擒來。」陽景扯下麵巾,一甩手,將樂之揚狠狠摔在地上。

  樂之揚強忍疼痛,掉頭看去,此間臨近海邊,礁石高低錯落,投下陰森森的黑影,海風掠空而過,送來陣陣濤聲。

  忽聽和喬又道:「沒驚動童耀吧?」陽景笑道:「那老小子睡得比死豬還沉呢!」「師父要的笛子……」和喬話沒說完,陽景一揚手,手裡多了一支碧玉長笛。樂之揚眼看空碧也落到他的手裡,心中一陣狂怒,眼裡噴出火來。和喬打量他一眼,笑道:「陽師兄,這小子生氣了呢!」

  陽景眼露凶光,狠狠一腳踢在樂之揚小腹上,樂之揚痛得蜷成一團,渾身抽搐不已。陽景還要再踢,和喬攔住他笑道:「殺豬聽不見豬叫,總是少了點兒什麼。」陽景點頭道:「師弟說的是。」揮手一指,點中樂之揚的心口。

  樂之揚只覺熱氣沖喉,脫口叫道:「背後偷襲.算什麼好漢…一」話沒說完,陽景給了他一個耳光,樂之揚雙耳嗡鳴,眼前金星亂迸。

  和喬笑道:「陽師兄少安毋躁,待我跟他說兩句話兒。」說著拍了拍樂之揚的頭頂,笑道:「小子,你叫我們每人一聲爺爺,我讓你少吃點兒苦頭如何?」

  樂之揚咽下一口血沫,笑道:「好呀,我叫。」和喬大為得意,負手微笑。樂之揚抬起頭來,忽地沖他大聲叫道:「狗爺爺。」和喬一呆,樂之揚又轉向其他三人,挨個兒叫道:「豬爺爺、王八爺爺,耗子爺爺……」

  四人又驚又怒,遲飛箭步上前,拎起樂之揚的衣襟,眼中迸射駭人凶光。陽景忽道:「遲師弟,慢著!」遲飛停下手,不解道:「陽師兄,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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