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4:龍遊卷 | 上頁 下頁
十二


  她說到這裡,蛾眉一蹙,問道:「哥哥,什麼叫爐鼎?」梁蕭也不大明白,便道:「總之不是什麼好話。」

  「我也覺得不是好話,那人邊說邊瞧著我,眼神十分奇怪,忽就站起來,拉著我往林子裡走。我掙扎不開,正覺焦急,忽然又聽鐘響。那人一呆,怒道:『他媽的臭賊禿,就不叫人安逸。』接著又罵了好多髒話。嗯……哥哥,我都說不出口,不說好麼?」

  梁蕭隨她說話,一顆心忽上忽下,此時聞言,說道:「不光不要說,更不能記在心裡。」阿雪點頭道:「嗯,他一邊罵人,一邊抓我上馬,但每次停下,就聽後面鐘聲傳來,他很生氣,又似有些害怕,一聽鐘聲,立馬就走。」

  梁蕭長長松了口氣,心道:「定是九如大師在後面追趕,賀陀羅抓到阿雪也無暇作惡,至於九如大師手持大鐘,料是為了克制他的鳥笛?」

  卻聽阿雪續道:「就這麼奔了一整日,最後把馬兒也跑壞了。那人就丟了馬,帶我步行。走了一段路,忽見前面來了群大元軍土,他們一瞧我穿著軍服,就紛紛叫喊,讓那人放人。那人只顧冷笑,忽地制住我穴道,縱身上前,一拳一個,把他們都打倒啦。」

  阿雪說到這裡,神色一黯。梁蕭忖道:「原來那些元兵是為救阿雪死的,我埋葬他們,也算報答。」他知此事已到緊要關頭,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後來還剩六個兵士,他們都很害怕,丟了武器想要逃命,卻被那人抓回來,逼他們進村。村子裡沒人,他就讓這六人砍柴燒火,洗米做飯。他吃過了飯,便叫六人靠一排站著,一拳打過去,那六人就不動彈啦。他圍著六人轉了一圈,似乎很是高興,大笑起來。」

  梁蕭想了想,道:「那蕭千絕什麼時候來的?」

  「那人笑罷,就對我說:『好啦,現在老和尚被我拋下,再也沒人打擾我們了……』我見他盯著我看,心中很是害怕,正想跑開,卻被他扯住衣袖。這時,忽就聽屋頂上有人道:『老窮酸,咱倆的事須得擱一擱。』另一人說:『好說,你可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窮酸可不想你死在旁人手上。』先前那人哼了一聲,說:『放屁。』

  「我聽出是蕭千絕和公羊先生的聲音,又驚又喜,驚的是遇上他們;喜的是他們既然在,哥哥你也必然不遠了。那人一聽,臉色就變了,然後又發笑道:『老怪物、老窮酸,你們都是一派宗師,怎麼行事鬼鬼祟祟,背後跟蹤洒家。』

  「就聽蕭千絕說:『什麼跟蹤?老夫不過瞧你的進境,多走了幾十裡路而已。哼,你又帶了個女人,是嫌上次開封府吃的虧不夠嗎……』」

  梁蕭咦了一聲,道:「慢著,你說什麼開封府?」

  「嗯,我記得他說的就是開封府?」

  梁蕭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唉,胡老萬那個蠢材,什麼活駱駝、死駱駝,分明是『賀陀羅』才對。」

  卻聽阿雪又道:「那人一聽,笑著說:『好啊,蕭老怪,乾脆你和老窮酸一起來,洒家也不怕。』蕭千絕卻哼了一聲,說:『你不用激將,取你狗頭,老夫一人足矣。』說完飛身跳下,一掌劈出。

  「那人擋了一掌,笑著說:『咱們先比腳力。』說完抓著我,撒腿就往山裡跑,蕭千絕也追上來。

  「那人在山裡繞了半天圈子,忽又停下來說:『蕭老怪,洒家帶著一人,跑起來可辛苦多啦。如今打起來,你可占了很大的便宜。』蕭千絕就說:『好,你休息一盞茶工夫,咱們再打。』那人就說:『閑著也是閑著,先比比其他。聽說蕭老怪你有兩隻禿鷲,兇猛無敵,對不對?』蕭千絕說那又如何,那人就說:『我也有幾隻鷹兒,大夥兒比一比鳥兒,再比武功。』

  「他見蕭千絕答應,就取出一根血紅的笛子,吹奏起來……」

  聽到這裡,梁蕭接口道:「阿雪,後面的我都瞧見啦。」他心中感慨,此番阿雪得保清白,全賴九如與蕭千絕。前者倒也罷了,但後者施以援手,卻叫他滿心不是滋味。

  兩人相對無語,坐了一陣。

  良久,梁蕭方緩緩道:「咱們回去吧。」阿雪皺眉道:「哥哥,你不去追蕭千絕和公羊先生了麼?」

  梁蕭搖頭道:「我總不能拋下你。」說罷轉身欲行,阿雪卻呆了呆,忽地挽住他手,道:「哥哥。」

  「怎麼?」梁蕭回頭一瞧見阿雪眼眶裡含滿淚水,顫聲道:「你千萬答應我,不論怎樣都不要丟下阿雪。這一天一夜裡,我想到再也見不著你,真……真想死了才好。」她說著說著,淚珠已撲簌簌落了下來。

  梁蕭呆了呆,伸手給她整了整秀髮,歎道:「傻丫頭,以後我不論去哪兒,都會帶著你的,再也不會讓你擔心。」

  阿雪聽了這話,心滿意足,又覺他手指過處麻酥酥的,心兒「撲通」直跳。

  梁蕭挽起她手,正要舉步。忽聽「哈」的一聲,從山梁後轉出個人來,白衣白髮,正是賀陀羅。

  原來他趁九如被那無名高手纏住,藏身在灌木叢裡,待四大高手走盡,方才鑽出。他忖度九如等人即便要追自己,也會向前追趕,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必讓三人撲了個空,當即轉了回來,不想正遇上阿雪和梁蕭。

  他瞅了梁蕭一眼,噝噝笑道:「小姑娘,他就是你哥哥嗎?你叫得好親熱,洒家羡慕得很。要不你也認洒家做哥哥,好不好?」

  梁蕭逢此強敵,急思對策。阿雪藏在他身後,膽量大了些,道:「你頭髮都白了,做我伯伯都嫌大,怎能做我哥哥。」

  賀陀羅臉一黑,摸了摸嘴唇,乾笑道:「小姑娘你懂什麼,洒家這叫少年白,不算老的。嘿嘿,你不要我做哥哥,我偏偏要做。」阿雪蛾眉微皺,撅嘴道:「才不要,天底下我只有一個哥哥。」賀陀羅臉色一緩,呵呵笑道:「這好辦,我把你這個哥哥殺了,就只有我一個哥哥啦。」

  阿雪聽得發呆,一時說不出話來。賀陀羅笑眯眯地瞧著梁蕭,似在思量從何處下手。忽見梁蕭眼皮一抬,笑道:「九如大師,你來得正好。」

  賀陀羅被九如千里追擊,已是驚弓之鳥,聞言匆匆轉頭,卻不見半個人影。他心知上當,再一回頭,卻見梁蕭抱著阿雪,飛也似向一座山峰奔去。

  賀陀羅心中惱怒,嘴裡卻噝噝笑道:「好弟弟,你倒會哄人?」他一晃身,兩個起落離梁蕭已不過十丈:「小姑娘,你想你哥哥怎麼死?是囫圇著死,還是零碎著死?若是你不跑,我倒能叫他死囫圇些。」阿雪嚇得牙關咯吱直響,話也說不出來。

  梁蕭忽一轉身,鑽人一處密林,大叫道:「公羊先生?」賀陀羅笑道:「好弟弟,你又哄哥哥啦,呆會兒洒家就先割了你的舌頭,瞧是怎麼長的……」邊說邊鑽人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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