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4:龍遊卷 | 上頁 下頁
十一


  鬥不多時,蕭千絕一轉身,又對上賀陀羅,九如則與公羊羽交起手來。這四人當年均曾會過,多年不見,都想瞧瞧對方進境如何,是以頻換對手,互探底細。

  梁蕭看得人神,不由忖道:「這四人到底誰更厲害些?」他念頭方起,忽聽九如笑道:「老窮酸,你和蕭老怪、賀臭蛇不同。和尚本不想教訓你的,怪只怪你綽號不對,犯了和尚的忌諱。」

  公羊羽皺眉道:「什麼綽號?」九如笑道:「有人叫你天下第一劍,劍字倒也罷了,但天下第一這四字,大大犯了和尚的忌諱。」

  公羊羽呸道:「胡吹大氣,難道你是天下第一?」九如蹺起左手拇指,嘻嘻笑道:「老窮酸果然是讀書人,見識不凡。和尚不但天下第一,天上也是第一。

  公羊羽見他搖頭晃腦,滿臉得意,又好氣又好笑,罵道:「無怪和尚叫做禿驢,臉皮之厚,勝過驢皮。」

  他得九如解圍,心中感激,始終留手,此時被九如一激,好勝之念大起,放開手腳,徑取攻勢。

  兩人兵刃皆為青黑,纏在一處,凝滯處如黑蛇繞枝,矯健處若烏龍乘雲。九如鬥得興起,連呼痛快。正自大呼小叫,忽聽山外一個聲音喝道:「老禿驢,是你嗎?」聲如悶雷,震得群山皆響。九如神色一變,脫口罵道:「是你爺爺。」

  那人哈哈笑道:「老禿驢,來來來,咱們再鬥三百回合。」九如臉色變得甚是難看,罵道:「打個屁,和尚另有要事,不陪你胡鬧了。」忽將公羊羽晾在一邊,呼的一棒,便向賀陀羅頭頂落下。

  賀陀羅較之三人,略遜半分,單打獨鬥,或能撐到六百招上下,但此時走馬換將,變數多多,甚感不慣。此時他驟然遭襲,大覺首尾難顧,被九如刷刷兩棒,逼得後退不迭。

  忽聽九如炸雷般一聲:「中。」他一棒飛來,正中左肩,頓覺痛徹骨髓、轉身便逃。九如緊迫不舍。兩人一走一追,頃刻間便上一座山梁。

  此時,忽地一條人影憑空閃出,截住九如,嘻嘻笑道:「老禿驢,咱們打過,咱們打過。」他邊說邊拳打腳踢,招式竟高明至極,以九如之強,也惟有止步對敵。

  公羊羽、蕭千絕均有訝色。他二人方才與九如交過手,深知這和尚厲害至極,誰想竟被來人赤手空拳逼得團團亂轉,委實叫人不可思議。再瞧那人武功,以二人的見識,竟也瞧不出是何來歷。

  卻見二人疾如星火般鬥了二十餘合,九如一棒逼退來人,一縱身躍到山梁之後。

  那人哇哇怪叫道:「哪裡走?再打過,再打過……」叫喊聲中,一個筋斗翻過山梁,消失不見。公羊羽和蕭千絕見這人言談舉止無處不怪,武功又高得出奇,心中均有莫大好奇,忍不住雙雙施展輕功,追趕上去。

  公羊羽奔出數步,忽又停下,轉身傲立,瞪視梁蕭道:「姓梁的小子,今日你於我有援手之德,老夫若然殺你,不合道義。但你若再相助韃子,老夫就算背負不義之名,也要取你性命。」

  梁蕭略一沉默,拱手道:「公羊先生放心,我梁蕭從今往後,決不再傷一名大宋百姓。」公羊羽皺眉打量他一眼,忽地一點頭,跟著蕭千絕,驚風也似地去了。

  梁蕭瞧二人背影消失,心中百念起伏,回望阿雪。只見她雙頰潮紅,一對秀目燦若星子,長長的睫毛上還有點點殘淚。

  梁蕭把她脈門,但覺任督二脈均澀,運內力衝擊,全然無功。他運起「碧微箭」,將內勁注入她體內,剛勁為弧,柔勁為弦,凝氣為箭,沿路射出,阿雪但覺胸口一輕,脫口叫道:「哥哥,我想死你啦。」

  梁蕭正給她打通丹田禁制,聞言皺眉道:「傻丫頭,張口就死呀活的,聽著不吉利。」阿雪臉一紅,垂頭撚著衣角。

  卻聽粱蕭道:「你怎麼來這裡的?」阿雪眼眶一紅:「我……我聽胡老萬說你追公羊先生和蕭千絕去了,心裡一急,就打馬出城來找你。」

  梁蕭怒道:「胡老萬這個大嘴賊貨。回去我抽他大耳刮子!」阿雪急道:「哥哥,你可別打他,若他不說,我豈不更加擔心。」

  梁蕭白她一眼,道:「擔心又管什麼用?那你是怎麼落到那白衣人手裡的,他……他有沒有欺負你……」說到這句,嗓子一哽,忙又道,「罷了,若你不好說,就當我沒問過,不說也罷。」

  阿雪搖頭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糊裡糊塗就到這裡了。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我都告訴你吧。」粱蕭心頭一酸:「我這個傻妹子,大約被人欺辱了,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按捺住心中難過,說道:「阿雪,你揀不打緊的說,不快活的事就別說了,最好今後想也不想,就當沒發生過。」

  阿雪怪道:「什麼叫就當沒發生過!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那會兒我騎著馬出城,也不知東西。正跑啊跑的,忽就覺馬身一沉,似乎有人坐到我後面。」梁蕭忍不住問道:「是那白衣人麼?」

  「是啊,但我回頭看時,卻不見人,可一轉頭,就覺他在我耳邊吹氣,怪癢癢的。」她說到這裡甚覺羞赧,臉上像蒙了塊大紅布。

  梁蕭皺了皺眉,遲疑道:「後來呢?」

  「後來啊,我就反掌推他,不料又打了個空,收掌時,他又在我耳邊吹氣,邊吹邊笑,還說:『小姑娘,你會武功啊,很好很好。』我又害怕,又奇怪,忍不住就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小姑娘,我穿的可是男人衣服。』他就嘻嘻笑,說道:『洒家這雙眼,看一根汗毛就知道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你這麼好看的小姑娘,洒家到了中原,也沒看見一個,即便見了,也不會武功。』我聽他又說又笑,不知為何,心裡就覺不舒服,便道:『你別坐在我後面,會壓壞馬兒的,再不下去,我可要打你了。』他就笑道:『好啊,你打,打得著我,我就下馬。』說著伸手在我臉上摸了一下。」說到這裡,她臉上更紅,幾乎抬不頭來。

  梁蕭面沉如水,搖頭道:「阿雪,不說了吧,我不想聽。」阿雪蹙眉道:「後面的事情可奇怪了,哥哥你不聽太可惜啦。」不待梁蕭答話,又說道,「當時我一生氣,就回頭推他,但我一回頭,卻看不見他,一轉身,他又在我耳邊吹氣,還說一些古古怪怪的話,我也不大明白。就聽他老是誇我好看,哥哥,你說,他是不是盡說瞎話,比起柳姑娘啊,主人啊,還有阿冰姐姐、阿淩姐姐,我可醜得緊啦。」

  梁蕭望著她瑩白如雪的嬌靨,歎道:「好啦,不說這個,我們回去吧。」阿雪不解道:「為何呢?後面還有很多怪事,我都沒說呢。」

  梁蕭心頭一痛:「或許讓她說出來,大哭一場,更加好些。」於是澀聲道:「好,你說,我慢慢聽著。」

  阿雪「嗯」了一聲:「就在我趕不走他、著急的當兒,忽聽身後傳來『噹啷啷』的鐘聲,就和剛才那老和尚的鐘聲一樣。那白衣人重重哼了一聲,說道:『該死的賊禿,趕你……你奶奶……的喪。』」她說完這句,臉一紅,忙道,「哥哥,這句話可不是我罵的,是那白衣人罵的。」

  梁蕭皺了皺眉,卻沒作聲。阿雪又續道:「他罵了兩句,忽然就點了我的穴道,嘻嘻笑道:『小姑娘,借你馬兒使喚使喚。』說完就搶過韁繩,打馬狂奔。跑了好一陣才歇下來,帶我下馬,解開我的穴道。

  「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有些害怕,又怕耽擱時辰,尋不著你,就急得直哭。那個人卻笑著說:『不要哭啦,咱們找個舒適的地兒,洒家讓你大大歡喜。』我就說:『我找不著哥哥,怎麼都不歡喜。』那人又笑道:『找什麼哥哥啊,呆會兒你歡喜了,叫我哥哥都來不及呢。』

  「我聽他說話古古怪怪,心裡不快,就說:『我才不叫你哥哥,天底下,我只有一個哥哥。』那人笑道:『呆會兒可由不得你。你生得這樣好看,又是處子,還會武功,做酒家的爐鼎,再好不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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