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Ⅵ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虞照忽道:「或許思禽先生也沒留心鏡中虛影和實物是反的。」

  仙碧不由白他一眼,道:「你當思禽祖師是什麼人?和你一樣蠢嗎?」

  虞照大怒,一跳三尺,叫道:「你說誰蠢?你那麼聰明,怎麼會喜歡,喜歡……」說道這裡,口氣忽地一軟,支吾起來。

  仙碧瞧著他,似笑非笑:「你說,我喜歡什麼?」虞照一張臉漲地醬爆豬肝似的,驀的將手一指左飛卿,說道:「就算我蠢,也蠢不過他。」

  他顧左右而言,仙碧臉色微微一沉,左飛卿也動了怒氣,揚聲道:「姓虞的,我惹著你了麼?咱倆誰更蠢些,別說是人,就是一頭豬都瞧出來了」

  虞照道:「你不蠢?那怎麼會被萬歸藏捉到,若不是為你,萬歸藏豈能得逞?」

  左飛卿還未反駁,卻聽寧凝細聲細氣地道:「虞師兄你這話不對,我們打不過他,才被捉到,這是力不如人,哪會是蠢呢?若打得過他,我,我……」寧凝性情淳和,難得出聲,更不用說是為他人辯護了,虞照兩眼瞪圓,竟不知怎樣駁她,無奈鼻子裡哼了一下,閉嘴不語。

  仙碧卻心生異感,偷瞧了寧凝一眼,見她神色激動,眼中浮現點點淚光,仙碧不知她為何如此傷心,越發詫異,收回目光時,卻又見左飛卿望著寧凝,眼神奇怪,既似感激,又似憐惜仙碧不由暗付:「這二人被擒時發生了什麼?怎地寧凝會破天荒替左飛卿辯護,飛卿又用這種眼神看她?」

  她心思敏銳,一念及此不禁平生疑惑,這時忽見穀縝在室內遊走,敲打諸牆,仙碧心有所動,將左寧之事放下,說道:「難道密室中還有密室?」

  穀縝道:「這個密室若不算影子,那麼一定還有一個『影』,馬影,馬影,必不會在柳祖師地遺像那邊,定在駿馬一側,也就是在這密室之中……」說到這裡,他忽地一頓,叫道:「有了。」運起「」裂石神通,內勁至牆,石屑紛紛下落,竟又露出一個銅鏡,依稀照出駿馬虛影。

  如此柳暗花明,在場眾人無不心生狂喜,穀縝卸去石屑,雙掌運勁,那銅鏡紋絲不動。陸漸叫道:「我來。」放下姚晴,走到銅鏡之前,低喝一聲,鏡牆向內轉動,露出一絲縫隙,陸漸身子一閃,鑽入隙中,片刻道:「一切無事。」

  眾人聞言入內,仙碧燃起火折,定眼望去,不出穀縝所料,那密室中仍有一人一馬,一鼎四燈,但不同的是,馬在外,人在內,恰與第一個密室中的紫薇儀則被托在東方的燭臺上,倘若萬歸藏不曾拿走前者,這兩尊紫薇儀隔牆相對,絕似真形虛影,彼此照應。

  穀縝吐了一口氣,莞爾道:「諸位,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馬影,不過這馬卻不是寺廟中那一匹,而是第一個密室的馬。」虞照道:「這個思?祖師,搞得神神秘秘,做人也忒不痛快。」他公然說祖師的不是,仙碧正欲呵斥,穀縝卻笑道:「虞兄有所不知,古人墓葬時多設虛假,外面墓室為假,裡面的墓室才是真的,有一假一真的,兩假一真的,最多可達三假一真,這有一個說法,叫做『一月攬三江』,一個月亮照在三條江水中,豈非映出三個影子?算上鶯鶯廟本身,思禽先生才設兩個影室,並不算多。」

  陸漸聽得驚喜交集,上前拿起那尊「紫微儀」,姚晴搶過要看,陸漸忙道:「小心點,別摔壞啦。」姚晴撅嘴道:「我這點力氣都沒有嗎?臭小子,小瞧人了。」陸漸顳顬無語,心裡卻時時地方,待姚晴萬一掉落,便出手撈救。

  姚晴瞧了一會兒,說道:「穀縝,這東西怎麼用?」穀縝接過瞧瞧,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萬歸藏似乎知道。」姚晴道:「總不能問他去。」

  穀縝眼珠一轉,笑道:「或許還有一個人知道。」姚晴道:「誰?」

  谷縝卻如不聞,笑道:「事不宜遲,遲則有變,諸位,還是趕快出山吧!」說完將第二個秘室小心掩好,落下的石屑也聚成一堆,又道:「諸位,出山之時,不要線路喜色,以免被人看破。」

  虞照道:「要麼我在臉上打兩拳,滴兩滴貓尿?」

  仙碧冷笑道:「何必打拳,要貓尿麼?北落師門有的是。」虞照悻悻道:「這個貓兄就免了,惹急了它,先給我來個亂神,再給我來個絕智,可就糟糕至極了。」他明裡罵貓,暗裡罵人,仙必氣得瞪他一眼。

  於是乎,眾人都做出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除了陸漸心憂姚晴,寧凝別有懷抱,這二人的傷心難過發自真心,其他人無不憋得十分辛苦。料是萬歸藏得了「紫微儀」,以為萬事底定,眾人此番出山,再也未遇阻攔。待到出得西天門,谷縝四顧無人,驀地向前連翻兩個筋斗,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眾人忽見他這般神情,無不詫異,姚晴忍不住道:「臭狐狸,你又發什麼瘋?」

  穀縝笑道:「我是發瘋,好不容易贏了老頭子一局,我還不歡喜得瘋了。」說罷又是大笑。虞照也拍著手與他同笑,笑聲一個清勁貫耳,一個豪氣沖天,震得崖頂積雪簌簌而落。

  仙碧見此情形,不覺莞爾:「這兩人啊,真是憊懶,尤其這個谷縝,有時老謀深算,比老狐狸還厲害,有時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這時薛兒遠遠聽到兩人笑聲,慌忙招呼同伴,眾劫奴和二女從隱蔽處一擁而出,他們本以為眾人此去凶多吉少,不料竟然全羽而還,心中真有不勝之喜,圍住陸漸,只是發笑,連燕未歸也摘了斗笠,咧嘴大笑,笑時臉上刀疤一聳一聳,頗有幾分怕人。

  歡喜一陣,眾人來到避風處,穀縝取出「紫微儀」,說道:「莫乙,你認得這個嗎?」

  莫乙一瞧,訝然道:「這是『紫微儀』,谷爺哪裡得來的?」眾人見他認得,均是大喜過望。

  穀縝笑道:「莫兄果然認得。」莫乙道:「我在一部天部秘笈中見過圖形。」穀縝道:「這是思禽先生留下的,卻是不知有什麼用?」

  莫乙道:「書上有道」『三極合,紫微定。』」

  穀縝奇道:「三極合,紫微定?」

  莫乙得意笑道:「谷爺你看這兩個圓球,球裡各藏有一塊磁鐵,好比羅盤,再看這兩個球的球面,這裡和這裡,各有兩各圓孔,這圓孔就是兩個圓球的極與北極相差幾刻幾度,再用一套演算法計算,就能算出目的地處在何方,還有多遠。」

  「目的地?」穀縝雙目一亮。

  莫乙道:「對呀,這『紫微儀』神妙的很,每一尊『紫微儀』都會指向一個地方,我們方位一動,這兩個圓球因為磁鐵的關係,球上的紫、微二極也會隨之生出微妙變化,我們離那地方越近,紫、薇二極和天上的北極星也就越近,到最後三極連成一條直線,目的地就算到了。所謂『三極合、紫微定』,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了。」穀縝道,「你是說,我們動,『紫微儀』因為磁力,也會輕輕地動,直到三極連成一線。如此說來,這尊『紫微儀』就好比一張活地圖。」

  莫乙笑道:「對,對,就是活地圖,活地圖。」

  穀縝不由得笑容滿面:「這麼說來,萬歸藏拿到的那『紫微儀』會將他帶到錯誤的地方,很好,很好,讓他去,去北海也好,去南荒也好,說不定等咱們回來,老頭子還在天涯海角苦等呢。」

  穀縝大笑,又問道:「莫乙,你會這『紫微儀』的演算法嗎?」莫乙笑道:「谷爺忘了,我這腦子雖然不大但只要瞧過的東西,盡都記得,谷爺倘使放心小奴,這『紫微儀』儘管交給小奴操控。」

  穀縝笑道:「求之不得。」當下將「紫微儀」交給莫乙。莫乙領受重任,歡天喜地,自去擺弄區了,不多時算出結果,那目的地在西方。穀縝又問多遠,莫乙道:「這倒沒有定數,總之遠的很,少說也有萬里。」

  眾人聞言,莫不變了臉色,陸漸更是臉色蒼白,穀縝將拳狠狠一握,咬牙道:「本還想歇息一晚,如今是一刻也耽擱不得了,諸位,立馬動身。」說罷將手一揮,舉步便走,眾人本來就極灰心,但見他如此果決,俱都鼓起一絲勇氣,紛紛舉步,追隨谷縝向西走去。

  西行

  路途艱危無比,眾人好容易翻過崇山峻嶺,除了昆侖山,山勢去盡,前方又是茫茫戈壁,寒風凜冽,滴水也無,沿途都是人馬骨骸,叫人觸目驚心。

  眾人日夜趕路,筋疲力盡,穀縝卻似乎精力無窮,一邊趕路,一遍為眾人大氣,不是還說些笑話,粗魯的,文雅的,層出不窮,眾人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已走了數百里了。姚晴見不得穀縝大出風頭,縱在病中,也不是出語刁難,這麼一來,二人又免不了要鬥嘴吵架,穀縝擅長詭辯,姚晴輸多贏少,她心中不服,怒氣衝天,就連夢裡也想著如何勝過穀縝。

  陸漸瞧得擔心,一次趁姚晴熟睡,央求穀縝不要再和她鬥口,穀縝還沒回答,仙碧卻接口笑道:「鬥一鬥才好,晴丫頭與常人不同,天性好鬥,若是沒了對手,無精打采,身子壞得更快。她這麼挖空心思和穀縝作對,反而能激發出他體內潛能,多一分升級。這樣罵來罵去的,比『亢龍丹』還要強得多呢。」仙碧精通醫術,陸漸聽了,也不好再說什麼。

  是日蘇聞香聞到水氣,循之前往,找到一片綠洲,眾人上滿清水,又向牧民買了幾十頭健足駝馬,商議在綠洲中歇息半日,再行趕路。是夜,眾人圍著篝火而坐,薛耳奏起「嗚裡哇啦」,青娥吹起紅玉長笛相伴,秦知味則將一隻肥羊烤得金黃香嫩,勾人饞涎。

  眾人在麓山隔壁行走數日,好容易又見到綠水碧草,人馬駝羊,均是興極離,連姚晴也小啜一口馬奶酒,她身子虛弱,酒一入喉,雙頰立時浮起兩抹豔紅。

  唯獨虞照嫌酒太淡,一邊喝酒一邊罵道:「這也算酒,他***,比尿都不如,老子喝一年也不會醉。」他罵一句喝一碗,待到罵完,一壇酒已鬧了個底朝天,只覺仍未解饞,於是又去搶穀縝的酒喝,兩人就一隻酒罈拉拉扯扯,一個道:「老弟,可憐可憐為兄吧。」一個卻道:「我肚子裡也正慌著呢。」一個道:「老弟,你不仗義。」一個道:「老兄,別的都讓你,唯獨這玩意兒不能讓,要讓了你,酒蟲造反,我拿什麼鎮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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