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Ⅵ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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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漸聽的怔忡,忽聽姚晴在耳邊輕輕念道「志未酬,鬂先斑,夢已殘…」念到這兒,將臉緊緊貼在陸漸肩頭,輕聲說道:「這位柳祖師真是可憐,若沒有心上人在身邊,縱有絕世的容光,又有什麼用處呢?」 陸漸只覺心頭一空,忖道:「是啊,阿晴說得對,西昆侖、柳祖師那麼了得的人物,也終究難成眷屬,我和阿晴此時不論生死,卻都在一起,相比之下,卻又勝過他們許多了。」想到這裡,只覺姚晴的心跳透過衣衫暖暖傳來,仿佛與自己的心跳合而為一,陸漸靜靜感覺這種奇妙感覺,一口氣也不敢出,生恐呼吸之時,驚破這難得的韻味。 如此默立一陣,穀縝笑道:「走吧。」眾人經過冷香亭向東北走了一程,虞照說道:「到了。」 穀縝四處望望,說道:「在哪兒?」虞照笑笑,手指道:「那不是麼?」 穀縝抬眼望去,一座廟宇鑿山而建,懸在山腰,有棧道盤旋,與下方相連,乍眼一瞧,直如橫空飛來一般。 穀縝笑道:「怎麼只有一座廟,沒有西昆侖的廟嗎?」虞照搖頭道:「思禽祖師沒給祖父視線立廟,偏為柳祖師立廟祭祀,說起來,真是一樁奇事。」 穀縝道:「奇人做奇事,柳祖師也是奇女子,思禽祖師心生仰慕,也是應該。」眾人心覺有理,紛紛點頭。 循棧道上至廟中,萬歸藏已在等候。甯、左二人也去了綁縛,盤膝而坐。廟中暗淡少光,綽約可見神龕中立著一尊女子玉像,眉眼秀麗,風采照人。一襲淡雅綠裙歷經人世滄桑,鮮明如新,身邊一乘玉雕白馬,骨肉勻稱,神駿非凡。人馬塑像前是一尊羊脂玉鼎,鼎內焚燒粉紅奇香,白煙嫋嫋,中人欲醉。寺廟東西南北四角皆有玉燭臺,台頂托著一盞水晶蓮花,花心一點燭火光影蒙矓,照射數尺遠近。 萬歸藏見了眾人,皺眉道:「為何姍姍來遲?」穀縝笑道:「澡要一點點地洗,路要一步步地走,老頭子你是高高在上的活神仙,哪知道我們平常人的難處。」 萬歸藏不耐道:「少來東拉西扯,說完線索,大夥兒兩清。」穀縝無奈道:「好好,這個線索嘛,八圖秘語稱之為『馬影』,理應與馬有關。」 「馬影?馬影?」萬歸藏沉吟片刻,忽而一笑,轉到白馬左側牆壁,將手一揮,勁風所至,牆上泥土簌簌而落,霎時顯露出一面碩大銅鏡,雖然年代已久,但因為泥層包裹,故而歷久如新,生生照出那匹白馬的形影來。 萬歸藏變計之速,出手之快,端地匪夷所思。眾人還沒還過神來,馬影穀縝心中亦喜亦憂:「原來所以為「馬影」,卻是鏡中只影。但這影子又有什麼要緊?」 忽見萬歸藏舉手在鏡面上一派,發出嗡的一聲,余響悠長。穀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鏡子後面竟是空的!」 萬歸藏又摸索一陣。雙手忽地抵住銅鏡,運轉神力,喝一聲:「開。」那鏡頓時以正中為軸,咕嚕嚕向內洞開,原來銅鏡非鏡,而是一道轉門,直通鏡後密室。 密室中黑洞洞的,不知究竟,萬歸藏審視片刻,轉身一指陸漸道:「你先進去。」 陸漸一怔,姚晴急扯他衣衫,低聲道:「別聽他的。」陸漸猶豫未決。萬歸藏冷笑道:「要老夫動手請你嗎?」 陸漸一咬牙,方要放下姚晴,萬歸藏又道:「將這丫頭也帶上。」 陸漸恍然明白萬歸藏的用意,若是二人隻身相對若有衝突,陸漸未必束手待斃,帶若姚晴在旁,他投鼠忌器,唯有任憑萬歸藏為所欲為,無奈之下,背著姚晴,進入門中。 陸漸小心走了六七步,並無異樣,忽覺身後燈火一亮,卻是萬歸藏燃起蠟燭,定眼看去,這左密室與外面廟中一模一樣,亦是一人一馬,一座玉鼎,四支水晶燭臺,只是西方的那支蠟燭太上托的並非水晶蓮花,而是一隻銀光閃閃的物件,下有長柄,長柄之上有圓環,環內有兩個圓球,一上一下,懸空相對,無論圓環圓球,均刻滿細微刻度。 萬歸藏取下銀色物件,皺眉沉吟。陸漸雖不知那銀色物件有何用處,卻知道必與潛龍線索關係極大,心中不覺焦急起來,這時人影一晃,穀縝也蹩進門來,注目四周,微露訝色。萬歸藏舉起那個銀色物件,嘿嘿笑道:「穀縝你可認得這個?」 穀縝瞧了一眼,說道:「是渾天儀?」 萬歸藏搖了搖頭:「這不是渾天儀,而是紫微儀。」 「紫微儀?」穀縝奇道,「什麼東西?」萬歸藏哈哈大笑,也不回答,轉身即要出門。 這時忽聽陸漸厲叫一聲:「將東西放。」萬歸藏一回頭只見陸漸已放下姚晴,飛步而來,拳勢方動,拳勁便如一面山牆壓來。 萬歸藏一曬,抬手之際已將拳勁化解,曲肘探身,驟施反擊,陸漸閃過一掌,舉肘橫擊,下麵則飛起一腿,撩向萬歸藏小腹,他此時為了奪回「紫微儀」,情急拼命,顧不得什麼高手風範江湖規矩,出手極積盡狠辣刁鑽,處處直指要害。 萬歸藏雖是單手應對,但陸漸的拳腳無論多快多狠,到他身邊,要麼落空要麼便被拆解。這兩人已是世數一數二的高手,這會一個為了愛人性命,一個為了畢生霸業,在這逼黑暗之地貼身肉搏,不知不覺,均已用上全力,進退之快,如影隨形,一拳一腳,帶起勁風,震得廟裡物件嗡嗡發抖。穀縝只怕暗中受傷,扶著姚晴步步後退,頃刻退到牆角,仍覺重重勁風,知道將二人擠入牆內,室外仙碧等人聽到打鬥,欲要突入,卻被二人勁力生生逼了回去。 這是忽聽桄榔一聲,玉鼎被陸漸一腳踩碎,萬歸藏則身形一閃,繞到陸漸身側,呼地一拳打在他左肩肩胛,陸漸半身麻痹,踉蹌迭出幾步,萬歸藏剛要追擊,眼前人影一閃,穀縝擋在身前,朗聲道:「老頭子,紫微儀算你的,我們不爭了。」 室內寂然片刻,萬歸藏徐徐守勢,冷冷道:「諒你也爭不來。」又瞥陸漸一眼,笑道:「小子,這一掌滋味如何?你的海之道呢?好像也不過如此。」說罷微微一笑,踱出門外,門外眾人不敢阻攔,眼望著他青衫飄飄,小時在棧道深處。 陸漸吸一口氣,運勁消除麻痹之感,怒道:「穀縝,你怎的讓他走了?」穀縝道:「不讓他走,難道讓他殺了你?」 陸漸歎了口氣,道:「他便不殺了我,帶走紫微儀,也和殺了我無甚分別。」說道這裡,頂著姚晴,雙眼漸漸潮濕了。 穀縝默不作聲,這時仙碧、虞照和左、寧二人陸續進來,室內漆黑一團,仙碧忍不住問道:「你們還好麼?」三人各懷心事,均不答話,仙碧忍不住打燃火折,映照三人。 穀縝唔了一聲,忽道:「好姐姐,借你的火折一用。」 仙碧心覺奇怪,將火折給他,穀縝舉著火折,四周映照,神色忽似沉思,忽似迷惑,須臾火折燃盡,燒到手指,穀縝吃痛,叫聲哎喲,丟下火折,說道:「還有火折嗎?」 仙碧道:「你這人何時變笨了?」當下取出火折,將室內剩下的三盞水晶蓮花燈一一點亮,光照滿室。穀縝不覺笑道:「是啊,剛才想到一個問題,一是入神,竟忘了這燈了。」 虞照微感不耐,說道:「谷老弟,萬歸藏拿走那個東西,當務之急,是追趕他才對,這當兒你又想什麼問題啊?」 穀縝道:「我這問題,可比追趕萬歸藏急切的多。」說罷如旋風般在密室中一轉,止身問道:「大夥兒想到過沒有,為何這間密室和寺廟中的情形一模一樣?」 眾人均是一呆,姚晴有氣無力道:「我知道,這間密室修在銅鏡之後,是寺廟中物事的影子。」 穀縝搖頭道:「若說影子,卻有些不大對頭,諸位隨我來,說罷領著眾人出門,來到銅鏡之前,說道,大家看,這鏡中的影子和密室中的情形有何不同?」 眾人凝眸一瞧,仙碧哎喲一聲,叫道:「密室中的情形和鏡中的影子是相反的。」 「不錯。」穀縝點頭道,「密室裡的情形和廟中的情形確然一模一樣,但也太過相似。大約許多人都沒留意,我們照鏡子的時候,鏡中的虛影和真人原是相反的,倘若左臉生了一顆痣,照鏡子時,以鏡中人的方位看來,那顆痣卻是在右臉,我們的臉本是在前,鏡子中人看來,卻是在後。」 眾人聽到這裡,隱約明白,穀縝又走回密室,說道:「諸位再看,這密室處在銅鏡之後,若是外面廟宇的影子,那麼就應該是馬匹在外,柳祖師的遺像在內,可這裡恰好相反,柳祖師的遺像在外,馬匹卻在內,和外面廟宇的情形一模一樣,難道不奇怪嗎?」 仙碧道:「或許這密室本就不是寺廟的影子。」 穀縝笑了笑:說道:「那為何又將這密室修在銅鏡之後呢?而且陳設與廟中幾乎一般,更何況線索是『馬影』,以思禽先生的智術,這個『影』字若只是鏡中虛像,豈非太過無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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