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Ⅵ | 上頁 下頁


  這「紙神鞭」是左飛卿自創的神通,長及十丈,融合風勁之後,飄忽萬端,只在仇石身周盤旋縈繞,一沾即走。鬥到十餘合上,紙鞭忽出,纏上仇石的手臂,仇石不以為意,正想運勁震斷,那紙鞭纏繞處忽地傳來一陣劇痛,肌膚欲裂。仇石大驚,自從他練成「無相水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掌力拳勁概莫能傷,此時竟被一條紙鞭勒傷,委實匪夷所思,但轉念間他就明白,宣紙性能吸水,方才交手之際,左飛卿借這紙鞭,神鬼不覺地吸走了他的附體之水破了「無相水甲」,同時內勁傳入,紙鞭堅韌可比精鋼,仇石大意之下,頓吃大虧。

  仇石手臂血流入注,心中驚怒欲狂,運足水勁,方要反擊,誰知左飛卿並不貪功,一擊得手,即刻收回紙鞭,風勁流轉,刷地掃向寧不空,紙鞭上飽吸水漬,揮舞之際,洋洋灑灑,飄零如雨。水能克火,火部神通大多忌水,寧不空正和虞照激戰,猝然遭襲,大是狼狽。

  左飛卿借水部之水攻火部之火,運轉巧妙,暗合天理,虞照瞧見,不由得喝了聲彩,忽見仇石鬼鬼祟碎,要向左飛卿下手,當即笑道:「仇老鬼,咱們親近親近。」棄了寧不空,雷音電龍忽分忽合,向仇石狠下殺手。

  四人一時間連換對手,忽而風火,忽而風水,忽而雷水,忽而雷火,走馬燈一般廝殺,風雷固然相生,水火也本相濟,四人又都是本部頂尖的人物,倘若兩兩齊心,勢必難分高下。但虞、左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看似不合,其實甚有默契,天柱山風雷轉生之後,默契更深;甯、仇二人俱是陰沉自私之輩,嘴裡說是一路,其實貌合神理,各有主意,心裡只盼對方多多出力,但若對方遇險,又決不肯捨身營救。是故鬥到百合左右,虞、左二人風雷轉生,神通合一,威力倍增,甯、仇二人各自為戰,左支右絀,漸漸陷於苦戰。

  又鬥數合,仇石臉上著了一鞭,此時「無相水甲」已破,紙鞭蘸水,不弱於牛皮精鋼,仇石中鞭處如被火燒,頭痛欲裂,眼淚也要流下來,唯恐左飛卿再施辣手,顧不得寧不空死活,縱身跳開。甯不空正和虞照鬥到緊要關頭,仇石一退,無異將他的背後賣給了左飛卿。

  左飛卿得機,勁隨鞭走,將那紙鞭逼得有如一束長矛,刺向寧不空後腦「玉枕」。

  甯不空前當雷音電龍,後當「紙神鞭」,心中縱然明白,抵擋卻不能。危急間,忽覺身側湧起一股熱流,迎上紙鞭。左飛卿虎口倏熱,手中紙鞭變黑,無聲無息化為飛灰,他目力雖強,竟沒看到一點火焰,不及驚訝,熱流又至,他心知厲害,飛身急退,饒是如此,半截袍子無火自燃,左飛卿急忙翻身落地,打滅火眼,抬眼望去,甯不空已然退到一旁,拄杖喘息,一個青衣少女和虞照拳來腳往,鬥得十分激烈。人人中文

  這少女正是甯凝,眾人見她體態較弱,深情悒鬱,並無一人將她放在心上,此時突然出手,寥寥數招,不但拯救老父于危難,還毀了左飛卿的「紙神鞭」,更憑一路掌法,和虞照鬥得旗鼓相當。

  虞照雙掌白氣氤氳,霧氣中電光閃爍,劈啪作響,聲勢絕倫,兼之他性情豪邁,掌法大開大闔,一揮一送,狂風銳嘯,直如天雷下擊。寧凝出手則曼妙瀟灑,如流雲飛虹,不著人間煙火之氣,纖掌過處,悄無聲息。二人武功聲勢如此迥異,卻好似相持不下,讓眾人無不詫異。

  相持時許,虞照臉膛越來越紅,頭頂一道白氣筆直上升,淋漓汗水浸濕衣衫。這時忽見寧凝一掌排出,虞照既不拆解,也不抵擋,向後大大退了一步,寧凝又拍一掌,虞照也還一掌,電龍煙光到了半途,似被無形壁障所阻,扭曲擺動,無法前進,虞照身型微微一晃,又退一步。

  一時間,寧凝每出一掌,虞照則退一步,越鬥越遠,六掌之後,兩人相距已有三丈,滾滾熱流隨寧凝舉手投足湧向旁觀眾人,起初又如三伏暑熱,漸漸熱不可當,有如鍛鐵火爐一般。

  兩人遙遙出掌,虞照出手越來越慢,電龍煙光離掌數尺,便即湮滅,眾人不需猜測,也知道他落了下風,心中真是奇怪極了。

  仙碧十分擔心,忍不住問道:「媽,玄瞳用的什麼武功?」溫黛皺眉不語,沉吟片刻,驀地揚聲叫道:「甯師弟,令愛練的可是『無明神功』?」

  甯不空陰笑道:「娘娘好見識。」

  溫黛皺眉道:「你就不怕害了她?」

  寧不空淡淡地道:「不勞娘娘關心,小女自有法子駕馭。」

  溫黛不禁默然,注視寧凝,面露憂色。薛耳與寧凝交情最篤,見狀焦急,忍不住問道:「娘娘,『無明神功』到底是什麼功夫?怎麼會害了凝兒。」

  溫黛歎道:「這門神通是兩甲子前一位火部前輩所創。火部神通,大多伴隨明亮火焰,有形之火,容易躲避。『無明神功』練的卻是無形無色無明之火,出手無征,不知其所自來,上落飛鳥,下沉遊魚。尋常如被擊中,勢必五臟枯朽,肌膚焦黑,只不過威力雖大,卻有一個弊端。」

  薛耳聽得心急,忙問道:「什麼弊端?」溫黛道:「這門神通極耗真氣,真氣稍有不足,無明之火便會反噬,令修煉者ZiFen而死。若要免劫,除非道合自然,氣機取於天地,無窮無盡。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達到這般境界,是以『無名神功』自古以來,只有修煉之法,卻並無一個火部弟子練成,就是創此神通的那位火部前輩,也因為真氣不濟,ZiFen身亡。」

  薛耳聽得臉色發白,盯著寧凝,喃喃道:「甯兒……」不料定眼望去,寧凝出手飄逸,舉重若輕,除了神色淒涼不勝,並無半分痛苦難受,反觀虞照,汗如雨落,鬚眉焦枯捲曲,神色間十分吃力。溫黛不覺咦了一聲,心道:「真叫人看不明白,莫非這位甯姑娘如此年幼,竟已煉神返虛,能借自然之力?」

  念頭方轉,虞照臉上忽地騰起一股紫氣,兩眼睜圓,身子搖晃數下。仙碧看出不妙,情急關心,縱身欲上,這時眼前白影一閃,左飛卿搶到前面,朗聲道:「我來試試。」一揮袖,紙蝶紛飛,罩向寧凝。

  虞照得隙後退兩步,不待仙碧攙扶,盤膝坐倒,臉上陣紅陣白,渾身熱氣騰騰,仿佛剛從蒸籠中出來一般。

  寧凝面對紙蝶,眉間淒涼宛然,左掌從左至右輕輕畫個圓弧,炎風過處,雪白紙蝶無火而焚,化為漫天飛灰,左飛卿大袖一揮,紙灰被風勁鼓動,鋪天蓋地卷蕩回來。寧凝視線受阻,移步後撤,左飛卿因風疾轉,繞到她身後,並指如風,飄飄點出,寧凝這一退,似將後心要穴送到他的指尖。

  這時間,左飛卿忽覺指尖一虛,甯凝蹤影全無,左飛卿心往下沉,飛身縱起,炎灼之勁從腳底流過,鞋底著火,空中彌漫一股焦臭。左飛卿發聲輕嘯,展開身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有如一團白煙,隨風流轉,飄渺不定。

  他身法幻妙,寧凝身法也生變化,飄忽絕倫,幾不見人,身子仿佛失去了重量,飄如靈羽,緊隨左飛卿左右,左飛卿道哪裡,寧凝亦到哪兒,左飛卿只覺四周灼熱勁流縱橫盤旋,任由他縱跳騰挪,上天下地,始終無法擺脫。西城眾人瞧得目定口呆,驚疑不勝,均想火部高手何時練成風部神通,躡空搗虛,與左飛卿比鬥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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