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Ⅴ | 上頁 下頁
五十九


  狄希

  邢宗心頭突地一跳,盯著穀縝,見他似笑非笑,從容自若,全不似在說假話。邢宗本就是信口胡謅,並未親眼看到穀神通之死,不覺愣了一愣,說道:「你胡說,我親眼看到的,還會有假?」

  穀縝淡淡一笑:「師弟若不是眼睛花了,就是做了白日夢。家父日下好端端呆在南京城裡,你卻咒他老人家死了,到了九月九日,看你如何跟他交代?」

  邢宗臉色發白,額上汗水涔涔而下,其他島眾卻是轉怒為喜。其實,當此西城壓境、東島危急的關頭,除了狄希一群,誰也不願看到穀神通殞命,況且谷神通中興東島,被東島數千弟子視如神明,愛之敬之,為此緣故,得知穀神通死訊,眾人先是不信,繼而悲憤莫名,以狄希的算計,就是要趁此良機挑撥眾人,置谷縝於死地。

  「穀神不死」本是東島弟子心目中的神話,狄希一夥雖然信誓旦旦,傳播死訊,大部分弟子心中仍是隱隱不信,此時忽然聽說谷神通尚在人間,驚喜之餘,更印證了自己心底的念頭,不由紛紛忖道:「是啊,島王怎麼會死?我真糊塗了。」

  狄希眼看眾人神情,深知人情有變,目光一轉,急聲道:「穀縝,你說島王沒死,有何憑證?」穀縝道:「要何憑證?只因萬歸藏出世,家父與之遭遇……」他說到這裡,故意一頓,眾人聞言震驚之餘,無不好奇,紛紛張大耳朵,兩眼瞪圓,盯著穀縝轉也不轉。

  穀縝目光掃過眾人,笑了笑,朗聲道:「雙方交手,旗鼓相當,各自受了微傷。目下家父尚在南京養傷,九月九日,必然趕回,大家只管放心。」

  此言一出,東島眾人激動無比,一陣歡呼平地而起,有如狂風激雷,響徹海上。狄希不由變了臉色,他有確切消息,知道穀神通必死,穀縝所說都是謊言,無奈這世上之人都愛聽喜訊,厭惡噩耗,此時群情激動,自己若再堅持穀神通已死,必為眾人所不容。

  沉吟間,忽聽葉梵大聲道:「谷縝,島王當真還活著?九月九日他回不來怎麼辦?」狄希聽得這話,心中叫苦,暗罵葉梵糊塗。穀縝卻是笑笑,說道:「怎麼,葉兄很想家父早些過世了?」

  葉梵一愣,勃然大怒,正想反駁,不料眾弟子紛紛鼓噪起來:「葉尊主,你什麼意思,穀神不死,天底下誰能加害死谷島王?」「島五神功,天下無敵。」「葉梵,你是不是想島王死了,你好當島王?我呸,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是什麼東西?」「是啊,姓葉的,你也配做島王?你給島王提夜壺都不配。」

  葉梵性情孤僻,自以為是,更兼掌管獄島,心狠手辣,故而五尊之中,唯他人緣最差,對頭最多,況且在場大半弟子都無什麼主張,均隨大流,看見有人開罵,也都隨之叫駡,心想即便葉梵記恨,大夥兒一起叫駡,他事後也必然不知道應該找誰算帳,既然如此,過過嘴癮也好。故而越罵越凶,較之方才謾駡谷縝,尚要惡毒幾分。

  葉梵臉上陣紅陣白,雙拳緊握,偏又眾怒難犯,不便發作,心中氣悶可想而知。施妙妙見他方才耀武揚威,這會兒如此狼狽,不由得暗暗好笑,尋思:「谷縝這一計雖然下作了些,卻是以毒攻毒,用得恰到好處。」當下袖手站在穀縝身邊,只是微笑。

  谷縝盯著葉梵,笑道:「葉老梵,家父在天柱山說的話,你聽到了嗎?」葉梵正在生氣,聞言怒道:「什麼話?」穀縝笑道:「葉老梵尼記性也忒差,家父對你說我本系冤枉,是不是?」葉梵哼一聲,揚聲道:「不是說了麼,此事還有待商榷。」穀縝道:「這麼說,家父的話你也是聽到了對?」葉梵隨口道:「那又如何?」狄希見他三言兩語便落入谷縝的全套,心中大急,但穀縝一占上風,招招進逼,不予人換手餘地,故而明知他的主意,卻偏偏無法設計對抗。狄希自負聰明,此時處處被動,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惱火至極。

  果然,穀鎮聽了葉梵的話,臉色一沉,冷笑道;葉老梵,這麼說起來,家父說的話你也不信了?也難怪,你葉老梵本領大,連家父你也不放在眼裡。葉梵一愣,還未駁斥,四周島眾又被激怒,大罵起來,葉梵又氣又急,騰的站起,厲聲道;"穀鎮,你這叫挾持眾議。」

  「言重了」穀鎮笑道,「這算不得眾議,只是家父的意思,。敢問葉老梵,家父的話你都不信,你想信誰的?信這個刑宗?感情東島之王在你眼裡竟不如一個東島弟子?」

  他句句夾槍帶棒,更有四周島眾隨之起哄,鬧得葉梵有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葉梵一時氣愣當地,瞪著穀鎮,不知說什麼好。

  穀鎮目光一轉,又盯著明夷說:「明尊主,家父的話你也聽到了吧?」明夷有葉梵的前車之鑒,不敢多說,只是陰沉著臉,甕聲甕氣地道:不錯。穀鎮笑道:「那你信不信?」明夷被他雙目瞪著,滿嘴發苦,目光掃去,眾弟子都虎視眈眈盯著自己,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緩緩道:島王的話我自然相信。

  穀鎮目光再轉,施妙妙不待他詢問,笑到:「我既聽到,也相信。」

  穀鎮笑道:「如此說來,那我就是無辜的了。"對面三尊無不臉色鐵青,穀鎮不待他們說話,轉眼盯視刑宗,見他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不覺笑道:「刑師弟,你知道第二件說錯什麼了嗎?」

  刑宗澀聲道:「我,我不知道。」較之方才,氣勢已弱了大半。眾人見狀,越發覺得此人信口雌黃,紛紛目透厲芒,死死盯在他臉上。穀鎮笑了笑,說道:「這第二件事說錯了什麼,便是說我武功不濟。」他話音方落,身形一晃,忽地就如流水一般,從那繩套中解脫出來。

  這一招澤勁變化,讓眾人無不驚異,就在這時,谷縝身如一羽鴻毛,被狂風吹動,颯然向前,霎時掠過數丈之遙,到了刑宗面前。

  狄希就在左近,見穀縝來勢如此飄忽,甚是驚詫,長袖如刀,掃向穀縝,不料穀縝略一低頭,腳下泥土忽陷,身子隨之一矮,狄希始料不及,一袖落空,不由雙目圓睜,厲聲喝道:「地部妖法?」他喝聲未畢,谷縝已然縮身竄出,一把抓向刑宗面門,刑宗伸手一欄,不料一股怪力撲來,循著小臂經脈滲入奇經,刑宗身子一軟,渾身真氣再也提不起來。

  狄希又驚又怒,左袖疾如槍尖,破空刺出,將至穀縝後心,穀縝左手突然反抓,拿向長袖,狄希袖勁灌注,長袖利如刀劍,尋常高手決不敢輕纓其鋒,眼見穀縝來抓,心中冷笑,存心斷他一手,大喝一聲,更添勁力。誰知長袖掃中穀縝手掌,篤的一聲,如中金石。

  狄希吃了一驚,變刺為纏,不料穀縝掌上的山勁變為火勁,循著那長袖直沖而上,狄希直覺灼氣逼人,不由仰首後掠數尺,望著穀縝,目瞪口呆。

  穀縝這一輪變化,奇詭萬方,處處出人意表。脫繩,縱身,避袖,擒人,那至於揮掌反擊,真如電光石火,瞧的眾人喘不過氣來,這其中自有穀縝駕馭八勁,也有八勁自生自起,全力護主,抑且八勁本身變化,較之穀縝駕馭更為神速,若不然,以狄希出袖之快,穀縝空有一身神通,也不及抵擋。

  眾人還未緩過神來,穀縝以扣住刑宗,笑道:「刑師弟,你瞧我這武功如何?」刑宗面無人色,顫聲道:「你,你要殺人滅口。」

  穀鎮笑笑,將他放開道:「我殺你幹甚?」刑宗一得自由,疾退兩步,忽地雙腳一軟,幾乎坐倒,疾提真氣,不料五臟隱痛,丹田空空,半點內力也提不起來,不由失聲叫道:「你,你廢了我武功?」

  原來穀鎮與他交手之際,發出五道真氣,以萬歸藏的反五行之法制住了刑宗五臟,見他驚恐神氣,微微一笑,說道:「你聽說過三百年前毒羅刹的五行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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