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Ⅴ | 上頁 下頁
六十


  刑宗自然聽說過這天下第一奇毒的大名,不由臉色慘變,驚到:「你對我用毒?」穀鎮笑道:「這也是為了你好。」刑宗嘶聲叫道:「這也是為了我好?」

  穀鎮道:「是啊,你詛咒家父,又誣陷本人軾父,罪過極大,來日家父回來,還不定你重罪?與其受那天刑地刑,還不如死了好。」刑宗悲憤道:「你,你這是殺人滅口。」

  穀鎮笑道:「殺人不錯,滅口卻不然,此時離毒性發作尚早,你想說什麼,只管說就是,我決不攔你,只是聽說五行散發作之時,慘不可言,我得到著毒藥之後,還不曾見過呢。」

  刑宗面如死灰,雙手發抖,驀的轉身,對狄希跪道:「狄尊主,救,救我。」狄希面色微變,目透殺機。刑宗看得分明,不自禁倒退兩步,退到穀鎮身邊,淒聲道:「狄尊主,不是你讓我誣陷少主的麼?」

  此言出口,眾人無不駭然,狄希濃眉一挑,目湧怒色,雙袖無風而動,施妙妙冷笑道:「狄尊主,你若要殺人滅口,先問我的千鱗答不答應。」狄希瞥她一眼,冷冷道:「姓邢的是條見人就咬的瘋狗,如此反覆無常,他的話也能相信?」

  刑宗有施妙妙撐腰,膽氣徒增,聞言將心一橫,咬牙道:「狄尊主,我好端端的,都是你讓我誣陷少主軾殺島王,說是只要我出頭誣陷,將來你做了島王,五尊之位算我一個。這話前兩天才說過,狄尊主,你就忘了麼?」

  這話說完,四周一靜,數千雙眼睛,盡都凝注在狄希身上。

  狄希臉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冷冷道:「這些荒唐言語,大家也相信?」邢宗急道:「我的話一字不虛,我對天發誓,若有半點虛假,叫我粉身碎骨。」

  狄希臉上驀地騰起一股青氣,倏地舉起左袖,掃向谷縝,穀縝閃身避過,不料狄希右袖陡起,啪的一聲擊中邢宗面門,邢宗立時血肉模糊,五官皆無,倒在地上,頃刻斷氣。

  施妙妙見狄希動手,抓住銀鯉,方要射出,忽的身側銳氣如山,洶湧壓來。施妙妙專注狄希身上,猝不及防,一根白刺已到咽喉。這時間,忽聽撲的一聲悶響,夾雜骨骼碎裂之聲,那白刺在她喉前半寸處驟然停下,明夷兩眼大睜,口角湧血,緩緩軟倒在地。

  施妙妙驚魂未定,轉眼望去,但見明夷身後,葉梵袖手而立,盯著明夷,神色十分茫然。原來他見明夷向施妙妙突然施襲,招式狠辣,分明要取施妙妙性命,葉梵不及多想,奮力一掌打在明夷背上,這一掌彙聚他平生內力,登時將明夷脊骨打折,心肺盡碎,躺在地上,口中鮮血有如泉湧。

  穀縝望著明夷,歎道:「白湘瑤說東島內奸不止一人,唉,原來不止一人,也不止兩人,竟然是三個人。狄希野心勃勃,還說得過去,明叔叔,你一生正直,為何也要與白湘瑤為伍?」

  明夷淒然一笑,咽下一口濃血,慢慢道:「你,嘗過情人被殺的滋味麼?」

  穀縝搖了搖頭。明夷道:「我嘗過,心,心也像碎了。本來,我,我也想讓你嘗嘗,只可惜」

  他盯著施妙妙,眼裡忽然騰起一股冷焰,施妙妙不寒而慄,打個激靈,倒退半步。

  穀縝又歎了口氣,舉頭望天,苦笑道:「原來白湘瑤淤你也有情麼?」明夷眼瞼撲閃一下,瞳子深處的火焰忽地熄滅,頭一歪,死了。

  葉梵看看明夷,又看看雙手,渾身發抖,如處夢魘。穀縝裝過身來,注視狄希,慢慢道:「狄龍王,你還有什麼話說?」

  狄希澀然一笑,說道:「穀縝,這回我輸了,但並非輸給你。」

  穀縝點點頭:「你當然不是輸給我,你是輸給我爹,谷神不死,在東島弟子心中,無論何時,他都活著。」

  狄希冷笑一聲:「除去家世,你還有什麼比我強?」

  穀縝搖了搖頭:「不但家世,我什麼都比你強,就是拔一根汗毛,也比你強得多。」

  一股濃濃血色湧上狄希蒼白臉頰,眼瞼連瞬,細微寒光若影若現。可這狠厲之色來去極快,忽又見他呼出一口長氣,恢復冷靜,負袖當風,笑吟吟與穀縝對視,意態瀟灑,飄逸出塵,比起穀縝,絲毫不落下風。

  施妙妙見狀,心中沒地生出一絲遺憾:「九變龍王也是人傑,為何偏偏不顧大局,定要陷害穀縝呢?」想到這兒,怔怔望著那兩個正在對峙的男子,心中真是迷惑極了。

  谷縝去不理會狄希,目光忽又一轉,注視葉梵,仿佛漫步經心,慢慢說道:「葉老梵,你武功雖高,智謀卻低,用心不壞,但老做錯事。你一向以中興東島為己任,自以為除了家父,只有你配做這個島王。這唯一的障礙麼?自然就是區區。你心中即有成見,但凡誣衊我的話到你耳裡都變成好話,狄龍王或明夷略加挑撥。你就改弦更張,違背家父之令,不但不拿狄希,反而與我為敵。卻不料在狄龍王眼裡,你不過是一隻捕蟬的螳螂,我一朝完蛋,下一個就輪到你了。試想一想,要做東島之王,一則需要千百弟子支援,可你葉老梵飛揚跋扈,人緣太差。二是五尊支持,你害了我,妙妙不會幫你,那麼你只有一個人,狄龍王、明夷則是兩人。弟子選舉,你必敗無疑,論武奪帥,你鯨息再強,又抵得住二尊聯手麼?」

  葉梵自視腳下,面如死灰,過了一陣,方才抬起頭來,澀聲道:「此事算我錯了,但島王當真還活這麼?」

  「不」穀鎮搖了搖頭,眼裡透出深深痛意,「早在一月之前,他便已仙逝了。」

  話音方落,四周驀的聲音全無,八卦坪仿佛成了空地,千百弟子目定口呆,狀入泥偶,葉梵亦是瞪大雙眼,盯著穀鎮,心裡一時半會轉不過念頭。

  穀鎮雙目瞬間潮潤起來,徐徐道:「家父不是死于圍攻,也不是死於匕首,而是死於天部奇毒。」只聽嗡的一聲,四下裡罵聲如潮,哄然響起「你胡說……」「你說島王還活著的……」「你不是騙人麼……」許多弟子叫駡之際,紛紛失聲痛哭。

  狄希嘴角掠過一絲陰笑,心道此時無聲勝有聲,不說一字,便能叫穀鎮失去所有弟子的信任,這數千弟子發起難來,足以將谷鎮撕成碎片。

  這道理施妙妙也明白,一時心急如焚,不知穀鎮為何不等到狄希伏法再吐出真言,此時群情激奮,真不知這些弟子會做出什麼事來,想著額上沁出一片冷汗,緊緊攥住手中銀鯉。

  不懂穀鎮雙手叉腰,發出一聲長嘯,雄渾悠長,直如千軍萬馬奔騰於滄海之上,將滿場叫聲,罵聲一齊壓住。

  這嘯聲發自葉梵之口,尚不令人吃驚,從穀鎮口中發出,島上眾人無不呆住,評上罵聲越來越低。

  狄希暗暗吃驚,盯著穀縝,目不轉睛,微笑道:「穀縝,你要以威壓人麼?狄某人可是頭一個不服。」穀縝也笑了笑,說道:「你心裡必然想,我大好形勢,為何說出家父的死訊,自亂陣腳?」狄希被他道出心曲,嘿了一聲,冷冷道:「你向來謊話連篇,如今不過良心發現,說了一句真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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