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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Ⅴ | 上頁 下頁


  陸漸才知生世,生父便已去世,一時間,心中淒涼,神情恍惚。甯不空聽得沈舟虛再無生氣,心中大急,頓著竹杖怒道:「沈瘸子,你話沒說完,怎就死了?天部畫像呢?畫像在哪兒?」若非忌憚陸漸了得,早就撲將上去,搜索沈舟虛的屍身。

  寧凝卻吐了口氣,歎道:「爹爹,他已死了。」寧不空額上青筋迸出,厲聲道:「胡說,這瘸子詭計多端,必是裝死。」

  「他真的死啦。」寧凝苦笑道,「人死萬事空。他死了,我的恨也平了……」深深看了陸漸一眼,見他若癡若呆,渾不覺四周情形,自己說了這些話,他也不曾看上一眼,寧凝心酸無比,心知再不離開,勢必失態落淚,於是咬咬嘴唇,轉身即走。寧不空縱然乖戾,卻拿這女兒無法,又忌憚陸漸了得,心知即便留下,也無便宜可占,自道來日方長,奪取畫像,還需再設巧計。心念數轉,他恨恨一跌腳,隨在寧凝後面,這時忽聽沈秀大聲道:「甯先生,我也隨你去。」

  商清影失聲道:「秀兒,你……」沈秀卻不理她,向寧不空跪倒在地,說道:「還請先生收留。」

  甯不空冷哼道:「我為何要收留你?」沈秀咬牙切齒道:「沈瘸子不仁,我也不義。他不拿我當兒子,我也不拿他當老子。從今往後,我與天部再無瓜葛,全憑甯先生支使。」

  「是麼?」甯不空陰陰一笑,「既然如此,你權且做我火部的記名弟子吧。」沈秀喜道:「多謝甯先生。」寧不空森然道:「先不要謝,你既是我部弟子,就要遵守我部規條,若是違我號令,我一把火將你燒成炭灰,那時候,哼哼,可不要後悔。」

  沈秀道:「決不後悔。」說罷起身,恭恭敬敬立在寧不空身側。商清影見狀,心也似乎化為碎片,慘聲道:「秀兒,你,你別走……」沈秀瞥她一眼,冷笑道:「你不是有兒子了麼?還要我作甚?從今往後,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之間全無干係。」

  商清影不料他得知身世之後,竟變得如此決絕,眉梢眼角只有怨毒,哪還有半點兒溫柔順從的樣子。刹那間,她喉頭發甜,眼前金星亂閃,身子搖晃不定。陸漸見狀,箭步上前,將她扶住,厲聲道:「沈秀,她對你情義深重,你怎麼這樣絕情?」

  沈秀望著商清影,微露猶豫之色,但一轉念,心中又被怨毒填滿,重重哼了一聲,將袖一拂,隨甯不空一行匆匆去了。

  第三章 兄弟

  這時忽聽穀縝大喝一聲,跳將起來。原來時辰已到,「無能勝香」失去效力。穀縝一能動彈,大步走向穀神通,脫下袍子,裹住屍體,橫抱起來。商清影欲要上前,穀縝喝道:「滾開。」聳肩將她撞開,鐵青著臉走到谷萍兒面前,說道:「萍兒,走吧。」

  谷萍兒望著屍體,十分恐懼,忍不住倒退兩步,顫聲道:「爹爹,爹爹怎麼啦?」穀縝按捺悲痛,說道:「你別怕,爹爹只是睡著了。」谷萍兒道:「媽媽睡著了,爹爹怎麼也睡著啦?」

  穀縝心中一酸:「如今她在世上,便只有我一個親人了。」當即吸一口氣,澀然笑道:「爹爹媽媽自然是一起睡的。」谷萍兒將信將疑,點了點頭,向陸漸招手道:「叔叔,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玩兒。」說罷跟著谷縝向外走去,邊走邊歪著頭,瞧那屍體面容。

  商清影望著穀縝背影,心頭滴血也似,較之方才沈秀離去更痛幾分,欲要叫喊,然而到了口中,只化為喃喃細語:「縝兒,縝兒……」這麼念了幾句,一陣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陸漸將母親扶在懷裡,望著陸大海,心中茫然。陸大海久經世事,到底老辣一些,說道:「你先帶母親回屋歇息,令尊的後事,我來張羅。」陸漸答應,見五名劫奴也站起身來,便吩咐五人協助陸大海料理喪事,又讓燕未歸召來莊內僕婢,照顧商清影。

  夜半時分,商清影方才醒轉,不吃不喝,也不言語,盯著陸漸,死死抓住他手,說什麼也不放開。陸漸無法,只好守在床邊。母子二人默然相對,不發一言,直待玉燭燒盡,商清影總算心力交瘁,沉沉睡去。

  陸漸這才抽手,退出臥室,來到莊前,見喜堂紅彩撤盡,白花花立起一座靈堂。望見靈柩,陸漸百感交集。父子兩人本也沒有多少情義,況且沈舟虛的所作所為,陸漸贊成者少,厭惡者多,縱然如此,一想到生身父親就在棺中,他又覺血濃於水,終難割捨,瞧了半晌,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五名劫奴看到陸漸,紛紛上前行禮。陸漸問道:「我爺爺呢?」莫乙道:「老爺子十分疲憊,我讓他休息去了。」陸漸點了點頭。莫乙又道:「還有一事,尚請主人定奪。」

  陸漸擺手道:「主人二字,再也不要提起,從今往後,你們叫我陸漸便是。」眾劫奴面面相對,均不作聲。陸漸道:「我不是劫主,你們也不做劫奴。莫乙、薛耳更與我同過患難,朋友之間,理應直呼姓名。」

  眾劫奴仍不作聲,過了半晌,燕未歸悶聲道:「讓我叫主人名字,打死我也不叫。」秦知味也道:「主,主人是主人,奴,奴才是奴才,小奴卑賤,豈敢褻瀆主人大名?要不然,我和狗腿子、鷹勾鼻子仍叫主人,書呆子和豬耳朵自叫名字。」薛耳怒道:「廚子太奸詐,你們都叫主人,我們怎麼能不叫。」

  秦知味道:「你是你,我是我,無主無奴,秦某不能不講規矩,」說罷向陸漸撲通跪倒,哀求道:「主,主人慈悲,還,還是讓小奴叫您主人罷。」燕未歸、蘇聞香從來少言寡語,見狀也不說話,雙雙跪倒磕頭。

  薛耳哇哇大叫:「這三個混帳東西,只顧自己討好主人,卻讓我們大逆不道。」當即屈膝跪倒,連磕三個響頭,砰砰有聲。莫乙神色疑惑,也要跪倒,卻被陸漸扶住,苦笑道:「莫乙,你見識多,快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叫我主人就成。」

  沈舟虛活著之時,城府極深,翻手雲雨,喜怒哀樂極少出自內心,大都因為形勢而定,又常愛說反話,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然而眾劫奴稍有輕慢,立時便有黑天之劫。此時舊主去世,更換新主,陸漸少年質樸,謙和寬容,和沈舟虛的做派天壤有別,但沈舟虛積威所至,眾劫奴聽這位新主子的言語奇怪,只恐說的又是反話,心想要是答應了,必然惹惱此人,將自己當作立威的靶子。是以陸漸說得越是誠懇,劫奴們越不敢相信,唯獨莫乙、薛耳和陸漸有些交情,知道他的性子,但見眾人如此,也不由疑神疑鬼,不敢標新立異。

  陸漸見莫乙仍是躊躇,不由正色道:「莫乙你知道,我以前也是劫奴,吃過黑天劫的苦頭。」莫乙這才略略放心,說道:「老主人臨終前將部主之位傳給了您,我們不叫您主人,叫您部主好了。」

  陸漸搖頭道:「我只是接了玉簪,並沒有答應做這天部之主。」莫乙道:「你若不肯做部主,我們只好仍然叫你主人。」陸漸見地上四人神色畏懼,心想不依莫乙之言,他們一定不會甘休,只好說道:「也罷,部主就部主。」

  莫乙大喜,向同伴道:「你們還不見過部主。」那四人瞅著他猶豫半晌,稀稀落落叫了幾聲部主,方才起身。陸漸問道:「莫乙,你說有事讓我定奪,卻是何事?」

  莫乙道:「老主人是總督幕僚,他這一去,必然驚動官府。若不擬個說法,胡大人問將起來,怕是說不過去。」陸漸深感頭痛,問道:「你有什麼主意?」莫乙道:「我想了想,且報個夜裡暴卒,就說因為沈秀的婚禮大為震怒,引發痼疾,中風去世。只是,這理由須由主母出面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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