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Ⅳ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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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低頭咬牙,面色陰沉。谷萍兒卻咯咯笑道:「是我打的?瞧你怎麼出氣?」穀縝瞥她一眼,忽地伸手,將她頭上玉簪摘下,轉身便走,谷萍兒嬌嗔追趕,兩人繞著桌子,嬉鬧起來。 沈秀瞧在眼裡,幾乎氣炸肚皮,施妙妙亦覺心中酸澀,咬咬嘴唇,轉頭不瞧;唯獨白湘瑤坐在桌邊,含笑注視。 谷縝忽而停下,谷萍兒一頭撞在他懷裡,奪過玉簪,卻就勢偎著,拈著簪子笑道:「哥哥,你摘下了,就須給我戴上?」谷縝瞥一眼施妙妙,見她神色冷淡,心中氣惱,便笑道:「好呀,戴就戴。」說罷給谷萍兒戴上玉簪。 施妙妙見兩人舉止親昵,意態溫存,那還有半分兄妹的樣子,不由得騰的站起,喝道:「你們,你們……」話未說完,眼已紅了。谷縝不覺心軟,放開谷萍兒,歎道:「妙妙,你別當真……」說著便想去拭她淚水,施妙妙卻是怨恨難消,打開他手,喝道:「別以為你做了一點兒好事,便能抵消之前的罪孽……」說到這裡,滿腹委屈驟然迸發,眼淚如決堤一般流了下來。 谷縝望著施妙妙,心中忽悲忽怒,不覺呆了。這時忽又聽啜泣之聲,轉頭望去,卻見谷萍兒扁著小嘴,臉上滿是淚水,不覺皺眉道:「萍兒,你又哭什麼?」谷萍兒哽咽道:「我,我也不知為什麼,就,就是想哭……」 穀縝暗暗皺眉,忽見沈秀斜眼望著自己,滿臉幸災樂禍,當即反手給他一個嘴巴。沈秀眼冒金星,怒道:「姓谷的……」穀縝笑道:「沈兄莫怪,方才見你右臉上有只蒼蠅,又大又黑,難看極了,忍不住幫你趕一趕……哎呀,不好,又飛到左臉上了……」手起手落,沈秀左頰劇痛,方知身在敵手,不容逞強,當即垂頭喪氣,再不作聲。 谷縝在沈秀那兒出過了氣,轉眼瞧著白湘瑤,見她氣度雍容,捧著茶盅,逍遙細品,穀縝盯她片刻,忽而笑道:「白湘瑤,我知道你嘴裡不說,心裡卻開心極了,但你記住一句話,老子必定能夠洗刷冤屈,重返東島的。」說到最末一句,目中光芒乍現,有如閃電劃過。 白湘瑤淡淡一笑,曼聲道:「也不知道你說什麼?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你今日都是救我一命,湘瑤謝過!」說罷盈盈起身,向谷縝施了一禮。穀縝皺了皺眉,掉頭啐了一口。 這時忽聽敲門之聲,施、穀二女一驚收淚,穀縝左手捏住沈秀後頸要穴,笑道:「進來。」門開時,卻是一名天部弟子,手持一支竹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穀縝道:「你有何事?」 那弟子道:「部主傳書,交於少主。」穀縝一笑,道:「你取信出來,由我轉交便是。」那弟子目視沈秀,見他點頭,當即抽出管內紙條,一揮手,紙條為掌風所激,飄至穀縝身前,懸在半空,久久不落。 東島諸人均是一凜,不想區區一名東島弟子,竟有如此掌力。穀縝卻不以為意,信手接過紙條,念道: 「地部叛逆囊括祖師七圖,寧不空重現中土,事出非常;速率弟子來天柱山與吾會合,勿得稽遲。」 穀縝念罷,尋思:「地部叛逆必是姚大美人無疑,這麼說她竟在天柱山?她在天柱山,陸漸亦在不遠;甯不空為陸漸劫主,七圖是禍亂之源,加上葉梵那廝,諸難並作,陸漸危矣。朋友有難,我穀縝豈能坐視。」當下沉吟片刻,抬眼望去,見那天部弟子顧視屋內,目光閃爍,不覺笑道:「你告訴沈舟虛,沈兄立時趕往天柱山。」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沈秀,咬咬牙,轉身欲走。穀縝卻笑道:「且慢。」轉身道:「白湘瑤,借你鐲子一用?」 白湘瑤一笑,挽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腕上一隻羊脂玉鐲,凝乳鑄雪,點瑕也無,卻是一樣寶物。白湘瑤摘下,遞給谷縝,穀縝笑道:「你不心痛?」白湘瑤笑道:「給兒子用的,有什麼心痛的?」 穀縝冷笑道:「誰是你兒子?」向那天部弟子喝道:「接著。」將鐲子拋將過去,那天部弟子接下鐲子,意甚懵懂。穀縝笑道:「夜寒露重,這屋前屋後,房屋頂上的弟兄們等得久了,甚是辛苦。且拿這枚鐲子換幾壇好酒,暖暖身子。」 天部弟子目定口呆,面皮漲紅。原來他此次藉口送信,實欲趁機救回沈秀,他在門前吸引谷縝一行注意,另有十余名金、銀二品的好手,埋伏上下四周,只待屋內眾人鬆懈,立時一起殺入房中,搶回沈秀。然而穀縝看似慢不經意,實則防範森然,令其無隙可入,此時先喝破詭計,再隨手賜予寶鐲。那弟子不覺方寸大亂,望著穀縝笑臉,拿鐲子的手卻是微微發抖,直到穀縝揮手道:「去吧,去吧。」才醒過神來,悻悻去了。 那人一去,谷萍兒便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瘋了?這鐲子你不知道麼?若換銀子,買下十座這樣的客棧也有多的?」穀縝漫不經心道:「不就是一塊石頭麼?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谷萍兒噘嘴跌足,大發嬌嗔,這鐲子是白湘瑤祖傳之物,她喜愛已久,幾次討要,白湘瑤亦不曾給,穀縝卻討了送人,教她心中十分氣悶,嚷道:「媽,你方才幹麼給他?」 白湘瑤笑了笑,道:「縝兒說的是,這鐲子不過一塊石頭,沒什麼了不起的。媽不給他,他會笑媽小氣,索性給了他,省得受他嘲笑。」穀縝拍手笑道:「好脾氣。」白湘瑤淡然一笑,並不作聲。 施妙妙卻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忽地抬眼,盯著穀縝,遲疑道:「你怎麼知道房屋上下四周有人潛伏?難道你當真得了奇遇,功力大進,耳力亦非同一般了?」要知她修煉暗器,耳力極聰,但方才亦只聽見些微動靜,足見來的都是一流好手,以穀縝之能,絕難聽見。 穀縝笑道:「我聽不見,卻猜得到。」施妙妙冷笑道:「唬人麼?」穀縝道:「聲東擊西,趁機救人,不過是最尋常的伎倆,何必聽了動靜,才能知道。都怪你平時不學無術,只知蠻幹,故而老是吃虧。」眼見施妙妙秀眼瞪圓,便擺手道:「罷了,你早早歇息,明天還要去天柱山呢?」 施妙妙呸一聲,道:「誰去天柱山了?我才不去。」穀縝笑道:「那可不成,你們非去不可。」施妙妙怒道:「這是什麼話?」穀縝道:「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施妙妙一愣,悻悻道:「是又如何?」 穀縝道:「我救了你,便是於你有恩。你老爹施浩然不是說過?受人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是不是。」施妙妙隱覺又入了穀縝的圈套,心中氣急,偏又無法可施,只得恨恨道:「不想你竟是施恩圖報的小人。」穀縝嘻嘻笑道:「不錯,不錯,我就是小人,施恩圖報。難道說,你這位大君子,還要忘恩負義不成?」施妙妙急道:「你放,放……哼,誰忘恩負義了。」 穀縝卻不讓她反悔,笑道:「那你怎麼報答我?」施妙妙道:「我,我……」忽一咬牙,道:「我賠你性命好了。」穀縝搖頭道:「你死了,千鱗豈不失傳?」施妙妙氣道:「那你說怎麼辦?」忽見穀縝笑容詭譎,忙又道,「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寧死不從。」 穀縝奇道:「什麼非分之想?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的。」話未說完,谷萍兒已笑出聲來。施妙妙羞怒難當,跌足要走,卻聽穀縝道:「你若走了,即是忘恩負義。」施妙妙驟然止步,怒道:「你想我怎麼報答,要說便說,哪兒這麼多廢話?」 「說的是。」穀縝笑道,「我一向不貪心,既是報答,第一件事,便是隨我去天柱山。」施妙妙無法,只得道:「還有第二件?」 「不錯。」穀縝笑道,「第二,不許將我當作勞什子重犯叛逆,動輒打呀殺的。」 施妙妙哼了一聲,心裡卻松一口氣:「如此也好,我便尋這個藉口,不親手捉他,至於別人怎樣,我也管不得許多……」 谷縝見施妙妙呆呆出神,臉上時喜時憂,頓時猜到她心中所想,不覺暗喜:「這傻魚兒,還有點兒良心。」當下又道:「至於第三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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