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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又談了幾句之後,李存孝帶著幾分不安,輕咳了一聲道:「有件事,我認為應該讓姑娘知道一下……」

  溫飛卿道:「什麼事?」

  李存孝道:「姑娘先請看看這個。」

  他抬手遞過一物,是那張素箋。

  溫飛卿面帶詫異地接了過去,只一眼,她輕聲說道:「『翡翠谷』,這是『翡翠谷』裡的那一個?」

  李存孝道:「聽候玉昆說,她是『翡翠谷』主的掌珠。」

  溫飛卿怔了一怔,叫道:「冷凝香,她這是什麼意思?」

  李存孝遲疑著沒說話。

  溫飛卿道:「你怎會認識她,什麼時候認識的?」

  李存孝輕咳一聲道:「其實也談不上認識……」

  接著,他把邂逅冷凝香的經過,一絲兒也沒隱瞞地告訴了溫飛卿。

  靜靜聽畢,溫飛卿詫聲說道:「她這是什麼意思?一路跟著馬車,一直跟到江南,難道是……不會吧,冷凝香是出了名的『冰美人』,可是若說她不是為了這,那又為了什麼了呢……」

  她這裡自言自語,李存孝那裡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好生不安,好不自在。

  溫飛卿話聲忽住,目光一凝,突然笑了:「我看你是交了桃花運了。」

  李存孝連忙道:「姑娘開玩笑了,我跟她緣不過一面……」

  溫飛卿道:「昨晚上趕約了麼,去了麼?」

  李存孝紅著臉點了點頭道:「去了。」

  溫飛卿道:「那就不能說緣僅一面了,我是個女兒家,唯有女兒家最瞭解女兒家,女兒家真要是傾心一個人、鍾情一個人的話,只有一眼也就夠了,就拿我來說吧,我就只憑那一眼……」

  李存孝目光下垂,沒接話。

  溫化卿道:「我不會看錯的,說不定她昨晚上在那『清涼山』『掃葉樓』上已有所表示了,對麼?」

  李存孝沒說話。

  溫飛卿道:「我問你話呢!」

  李存孝好不窘迫,道:「這個……我倒沒聽她說什麼。」

  溫飛卿道:「真的麼」

  李存孝道:「也許我聽不出來……」

  溫飛卿道:「不會吧,你那麼個聰明人。」

  李存孝苦笑說道:「姑娘這是何必?」

  溫飛卿道:「你以為我是逼你麼?你錯了,我是想知道一下她對你說了些什麼,然後好替你拿個主意。我剛說過,只有女兒家最瞭解女兒家,女兒家要是一旦傾心一個人,她就會像那吞人的蛇一樣,是纏著人不放的,她從河南一直跟到江南,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麼?」

  李存孝皺了皺眉,點頭道:「姑娘何苦,我承認就是……」

  溫飛卿笑了,道:「這不就是了麼,剛才為什麼不承認呀,人家一個女兒家都敢於剖白,難道你還臊得慌麼?」

  李存孝臉紅了紅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不敢自作多情……」

  溫飛卿道:「事實上,人家確實是對你有情,並不是你自作多情啊!她還對你說了些什麼,嗯,有沒有提到我?」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自是提到了姑娘。」

  溫飛卿道:「她都說了我些什麼?」

  李在孝口齒啟動了一下道:「也沒什麼,只是提到了姑娘而已。」

  溫飛卿道:「又想瞞我麼,既然提到了我便不會是僅僅提到我而已,以我看她一定把我罵得一文不值,對麼?」

  李存孝勉強笑笑說道:「那倒也未曾……」

  溫飛卿微一搖頭道:「不會的,武林中把我說成個怎麼樣的女人我清楚,只要是提到我的人,至少他也會罵我兩句。」

  李存孝道:「姑娘只要仰不愧,俯不作,又何在乎世情之毀譽褒貶。」

  溫飛卿搖頭說道:「你錯了,我倒不是怕什麼,我何曾怕過什麼?又何曾怕過誰?我只是要你知道,假如她對你說了我些什麼,那只是為你好,別怪人家,因為我的名聲是夠狼藉的……」

  李存孝道:「那也只是名聲狼藉,實際上姑娘並不是那麼一個人。」

  溫飛卿道:「我以前嗜殺,這是實情,除了這嗜殺之外,誰要說我別的什麼,那都是無中生有,惡意中傷,因為他們很我,但是又怕我,不敢在當面指責我,只有在背後排訪我,一傳十,十傳百,於是積非成是,象日爍金,使得武林中每個人都知道我不但毒如蛇蠍,而且還不正經。」

  李存孝沒說話。

  話聲微頓之後,溫飛卿接著說道:「她過你到『掃葉樓』去,只為對你表示她對你有情麼?」

  李存孝道:「她看出我中過毒,問我原由,我告訴了她,她說『翡翠谷』上自谷主,下至每一個詩婢無不精擅用毒……」

  溫飛卿道:「就我所知,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翡翠谷』以一個『毒』字震武林,『翡翠谷』中姹紅嫣紫俱是人間絕色,武林中那些好色之徒無不垂涎覬覦,蠢蠢欲動,但都因為『翡翠谷』上自谷主,下至每一個傳婢無不精擅用毒,怕受那萬毒鑽心、封喉斷腸、搜魂奪魄之苦而裹足不前,不敢接近。」

  李存孝道:「她要為我祛毒,未敢領受。」

  溫飛卿忙道:「那為什麼,她要為你祛毒,這不是挺好麼,省得再找那柳玉鮮了,早一天恢復功力豈不早一天可辦你的正事?據我所知她確有為你祛毒之功能,任何一種毒也難不倒她。」

  李存孝道:「姑娘,那固然是一件好事,早一天祛毒,早一天恢復功力,不但可以放心大膽去辦我的正事,也免得我連候玉昆那種人都不敢動。」

  溫飛卿道:「對呀,我就是這個意思啊!」

  李存孝苦笑說道:「姑娘,那位冷姑娘跟我才緣僅兩面,我怎麼好隨便接受她的好意,欠她的情?」

  溫飛卿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一個女兒家要是對誰有了情,她能把心都掏出來,雙手捧給人家,她還會在乎你欠她什麼情?」

  李存孝搖頭說首:「她可以不在乎,但我可不能輕忽。」

  溫飛卿突然輕「哦」一聲道:「我明白了,是因為她對你有情,你怕將來難以對她,是麼?」

  李存孝道:「也可這麼說。」

  ▼第四十三章 富春江上

  溫飛卿道:「這麼說你對她那片深情無動於衷,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

  李存孝道:「我不敢說什麼別的,姑娘知道我的身世,母含冤負屈為我慘死,父不知下落,思舅一家三十余口的血仇也毫無線索,姑娘請想,我能麼?我敢麼?」

  溫飛卿輕輕歎了口氣道:「說得也是,正事一樣末辦,怎可輕易困於兒女之情。」

  李存孝道:「她臨走給我一瓶解藥……」

  溫飛卿美目微睜,「哦」地一聲,問道:「是『翡翠谷』珍藏,那可解百毒的『萬應解毒丹』麼對李存孝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翡翠谷』珍藏、可解百毒的『萬應解毒丹』,我只知道她給我的是個玲瓏小巧的白玉瓶……」

  溫飛卿道:「以我猜測那一定是『翡翠谷』的珍藏,可解百毒的『萬應解毒丹』,也確有『翡翠谷』珍藏那『萬應解毒丹』能解世間百毒,可以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麼?」

  李存孝伸手從懷裡摸出那小白玉瓶遞了過去。

  溫飛卿接過一看,立即讚歎道:「好美的小玉瓶,簡直讓人愛不釋手,這瓶子是整塊玉雕成,一點瑕疵也沒有,其名貴可知,以這種名貴的玉瓶盛這種稀世名藥,可以說是相得益彰了。」

  她技開了那小小的瓶塞,傾出了幾顆藥丸,藥丸大小如豆,顏色赤紅如火,藥丸一出瓶,清涼芳香滿屋,尤其,溫飛卿那只玉手欺雪賽霜,晶瑩如玉,那吹彈欲破的掌心上又托著幾顆其色赤紅如火的豆大藥丸,看上特別動人,美人玉手,解毒名藥,這才是相得益彰。

  藥丸一落掌心,溫飛卿立即說道:「果然是那『翡翠谷』珍藏,能解世間百毒的『萬應解毒丹』,此丹只消一顆,再劇烈的毒也能藥到祛除,武林中人夢寐求一顆而不可得,她一出手便是整瓶,其慷慨大方可知,這慷慨大方也只是對你一人,真個是誰知瓶中藥,粒粒皆深情啊。」

  李存孝道:「姑娘莫再取笑了。」

  溫飛卿目光一凝,道:「這麼說,你是不打算服用這瓶中之藥,祛除體內之毒?」

  李存孝道:「姑娘,我說過,我不敢,也不能領受她這番好意。」

  溫飛卿徽一點頭道:「也好,既不願欠她的情,就別輕受一絲絲,你把這瓶藥收起來吧,日後再見面時也好原封不動地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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