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飄香名劍斷腸花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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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姑娘搖頭道:「沒有,看不出是什麼病來,大夫們不敢開藥。」 李玉樓道:「那麼柳姑娘每次發作——」 那名姑娘道:「姑娘每次發作都臉色蒼白,出冷汗,而且總要昏迷一陣子,昏迷多久不一定——」 李玉樓道:「既有這種病,又沒有藥可以治療,為什麼還要出來?」 那名姑娘道:「我家姑娘從來沒有出來過,這是頭一次出門,她想出來到處走走,就是因為她有這種病,所以我們宮主不忍過於阻攔。」 李玉樓道:「跟出來的就你們這幾位麼?」 那名姑娘道:「我懂李相公的意思,可是大夫們都看不出這是什麼病,也不敢亂投藥石了。 就算我們宮主親自跟出來,又有什麼用?何況我家姑娘不讓宮主跟出來,甚至多派些人手都不讓。」 這倒也是實情,為人父母者,疼愛子女,一旦碰上這種情形,其心中之悲痛可知,恐怕也都只好如此了。 李玉樓再看柳楚楚,嬌靨顏色依然蒼白,人也仍在昏迷中,而且香額之上已見了汙跡,恐怕這不是熱得出汗,而是冷汗。 他空有一身高絕修為,此刻也束手無策,一籌莫展。 只聽那名姑娘道:「李相公,你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你要是有事,你就請吧!也許我家姑娘一會兒就會醒來了。」 按情論理,萍水相逢,緣只這麼一面,李玉樓他既幫不上什麼忙,是可以走,當然了,如果不走,也自必是情份。 偏偏李玉樓他不忍走,道:「我不差這一會兒工夫——」 頓了頓道:「我看柳姑娘不適宜在這兒待了,附近可有莊鎮?應該找個合適的地方,讓柳姑娘躺下來多歇歇!」 那名姑娘道:「這附近恐怕沒有什麼村鎮,倒是剛剛我們來路上,離這兒不遠處有座廟。」 李玉樓道:「那也比這兒好。」 那名姑娘沒再多說,立即招呼同伴把柳楚楚抬進了軟轎,略作收拾之後,由那四名未帶長劍的姑娘抬起了軟轎。 她們剛剛的來路,正是李玉樓如今要走的去路,加以李玉樓不忍離去,自然也就跟著她們去。 果然,不過裡許之遙,離這條路十餘丈外有一片樹林,就在那片樹林裡,座落著一座廟,久無香火,年久失修的破廟。 一不為遊覽,二不為禮佛參禪,廟破不破無關緊要,只要能歇息就行了。 軟轎抬進破廟,在僅有的大殿內停下,四名帶劍姑娘從軟轎底下取出一條毯子及一張涼席鋪好,然後小心翼翼的從軟轎裡扶出了柳楚楚,讓她躺下。 此刻的柳楚楚,仍在昏迷中,嬌靨仍是那麼蒼白,面見冷汗比剛才更多。 八個姑娘家是夠心焦的,李玉樓一點忙也幫不上,是以誰也沒有說話,破廟裡靜得隱隱令人窒息。 就這樣,過了約摸半個時辰,地上的柳楚楚突然呻吟出聲。 四名帶劍姑娘忙齊聲呼叫:「姑娘,姑娘——」 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柳楚楚緩緩睜開了一雙鳳目,她頭一眼就看見了李玉樓,微一錯愕道:「你——」 一名帶劍姑娘道:「李相公見您又犯了病,所以他還沒有走!」 柳楚楚一雙失神的鳳目為之一亮,也為之飛閃異采,望著李玉樓道:「你——這是為什麼?」 李玉樓道:「不只是對姑娘,也不只是我,對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人,只要碰上這種情形,都不會不顧離去。」 柳楚楚道:「只是這個理由麼?」 「是的。」 柳楚楚蒼白的嬌靨上,神色有點異樣,她沉默了,但旋即又說了話:「畢竟是萍水相逢,緣只是一面,我怎麼想,那是我的事,我不能勉強你也跟我一樣,你走了是本份,沒走是情份,我該知足了!」 入耳這番話,不知道李玉樓心裡有什麼感受,表面上是看不出什麼來的,或許他根本就沒聽懂。 只聽他道:「姑娘現在覺得好點了麼?」 「好點兒了,謝謝你!」 「那麼我可以走了——」 柳楚楚忙道:「你就不能再多留一下?」 李玉樓道:「逆旅相遇,姑娘突然犯病,任何人都會留下照顧,俾能盡一已之心力,如今姑娘已醒過來了,我也該走了!」 柳楚楚道:「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閉著眼裝一會兒,別醒過來。」 這回,李玉樓神情震動了一下,但他沒說話。 柳楚楚又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兒?」 李玉樓道:「關於姑娘的病,有位姑娘已經告訴我了。」 柳楚楚道:「一個女兒家,年輕輕的得了這種怪病,自己甚至於不知道得的是什麼病,連治都沒有辦法治,你不覺得她可憐麼?」 李玉樓道:「我沒能為姑娘盡一點心力,感到很不安。」 柳楚楚道:「你也別這麼說,我這種病,連那麼多名醫都束手無策,何況是你,不過只要你能留下來多陪我一會兒,也就算盡了心力了。」 李玉樓沉默了一下,他並沒有表示否認願意多留一會兒,只道:「姑娘既然得了這種病,實在不該離家出門。」 柳楚楚道:「就是因為我得了這種病,所以我才要出來走走。」 李玉樓道:「姑娘這話怎麼說?」 柳楚楚道:「這是我心裡的秘密,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連我爹娘都沒有告訴,現在我願意告訴你。 我得了這種群醫束手,難投藥石的病,將來不知道會怎麼樣,也不知道那一天會結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要趁有生之年,還活著的時候,出來到處走走,到處看看,走到那兒算那兒,能有多少算多少。」 這番話,柳楚楚說得很平靜,沒有一點悲傷的樣子,也不帶一絲兒楚楚可憐。 但,李玉樓卻聽得熱血上湧,胸氣激蕩,他為眼前這位人兒叫屈,為眼前這位人兒不平任何一個人得了這種病,都是不幸,何況這麼一位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年輕輕姑娘家,上天豈非太以刻薄,造物豈非太以弄人? 他脫口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不相信世上就沒有一個人能治好姑娘的這個病?」 柳楚楚道:「但願能如你所說,不管我這個病是不是真沒人能治,有你這句話,我就很高興了。」 李玉樓道:「姑娘——」 柳楚楚截口道:「其實,自從我知道得了這種病之後,對生死,我已經看得很淡了,每個人對自己的生命、將來,都充滿了希望與憧憬,尤其是我,但是上天要隨時奪去我的生命,不讓我有將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只要能讓我一番心願得償,到了我臨死的那一天,我會死得毫不留戀,也不會再有一點遺憾。」 柳楚楚仍然是那麼平靜,但她身邊得八個姑娘都美目湧淚,紛紛低下了頭。 李玉樓胸中又一陣激動,道:「姑娘不要這麼想,我剛說過——」 柳楚楚道:「我聽見了,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只是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這樁心願是什麼?」 李玉樓道:「姑娘的心願是——」 柳楚楚道:「我跟世上每一個女兒家一樣,都憧憬著情愛,但是我的心願又跟她們有點不一樣。 她們期盼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廝守終生,我不敢奢望,我只求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陪伴著我到處走走,到處看看,在還活著的有生之年嘗試情愛,享受歡樂,到了該死的時候,我就死在他身邊,死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 這,就是我唯一的心願,能讓我了了這樁心願,我就是死,也會死得含笑瞑目,心滿意足了!」 她蒼白的嬌靨上浮現了酌紅,鳳目中也閃現出令人心神震顫的異采。 那八位姑娘,都已經哭泣出聲。 這是一種期盼,每一個女兒家的期盼。 這是一種心願,每一個女兒家的心願。 這也是一種最誠摯的吐露,只有感人,沒有人會視之大膽,更沒有人會視之為不知羞恥 李玉樓難言感受,道:「希望姑娘早一天能找到如意郎君,也祝姑娘能早一天達成這個心願。」 柳楚楚道:「謝謝你,我已經找到了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了,只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助我達成這個心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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