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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話還未完,忽見一騎高大黑騾馱著一個身披猩紅大氅的婦人出來,趕著喝道:「我是監軍,不奉我命誰敢安營?還不與我快去搶那臨江集去,八大王已經有令,只能搶下那集鎮,任憑大家快活,愛怎麼就怎麼,誰敢不前,那便先砍下腦袋再問話咧!」

  先來悍目未及開言,那韋飛把手一揮,兩邊一陣鑼響已經揚著鐵錐率了那一千壯丁齊聲喊殺沖上前來,那悍目連忙舉刀相敵,卻擋不住後路已斷,心中先慌。

  韋飛來勢又銳不可當,一個馬上,一個步下,不到兩三個照面便覺不支,那黑騾上面的紅衣婦人,一見悍目不能取勝,把手一揚便飛起一道慘綠劍光,直向韋飛橫掃過來。

  那韋飛和那悍目鬥得正好,一見妖劍飛來不由叫聲啊哎,劍光還未著身,反而幾被悍目一刀砍著。

  正在危急之際,猛聽身後一聲嬌叱道:「無知妖婦,竟敢仗此邪術害人,今天便是你死期到呢。」

  倏見一道白光從側面飛來,已和那道綠色妖劍絞在一處,韋飛這才緩過來,卻好那悍目一刀砍空,馬已沖向身前,更不待慢。舉手一揚鐵錐,一個橫掃千鈞,便向那馬後胯掃去,一下掃個正著,那馬負痛,直跳將起來,那悍目立被掀落。

  韋飛一見得手,連忙躥前一步,掄錐便打,雖知那悍目身手也自不凡,人雖掀落馬下,卻未跌倒,一聽腦後生風,連忙一個回頭望月,舉刀一擋,只聽得錚的一聲,那一刀雖將鐵錐擋住。虎口也有點發麻,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

  韋飛見那一錐未能打下,竟被擋住,掌心也有點熱熱的,不禁大喝道:「你這廝能擋住俺這一錐也算是個了得漢子,還不趕快報上名來,俺也許看你有一手便饒你不死咧。」

  那悍目大笑道:「你這黑廝不是那大戰杏山的韋飛嗎?我乃大西國王駕前禦背左將軍,王兒幹殿下白文選,我那父王那等著重你,勸你投降,你偏不識抬舉,仗著武當派的障眼法兒逃跑了,如今卻難逃公道咧。」

  說著一舉大砍刀便當頭砍下,韋飛一面掄錐相迎,一面又大喝道:「俺原當你也是條好漢,打算饒你一命,誰知你竟是那獻賊的幹兒義子,這卻容你這鳥人不得咧。」

  喝罷兩人便鬥在一處,那黑騾上的紅衣婦人,曉得韋飛不能劍術,那妖劍一出手必定劈成兩段無疑,卻不料忽然被一道白色劍光敵住,不但未能如願,而且那道劍光來勢極猛,一擋一絞,那妖劍幾被絞斷,真氣也被著實震了一下。

  她不由吃了一驚,又喝道:「來的想是武當門下,既敢與老娘為敵,為何還不現身出來受死,須知老娘金二嫂今日來此,便專為收拾你們這般小浪蹄子咧。」

  話猶未完,倏見眼前奇亮,那林子裡面,忽然飛出一幢綠光,中間站著一個白衣少女,冷笑道:「那武當派門下弟子哪屑與你這無恥賤婦動手,只我晏珊珊已足夠打發你去變驢變馬呢。」

  妖婦聞言不由又怒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背夫逃去,吃裡扒外的賤貨,想那九幽帝君待你不薄,為何玉龍潭一敗便向敵人搖尾乞憐,害得他幾乎神形皆滅,如今又替那武當派來抱這粗腿是何道理?」

  珊珊在那一幢綠光之中再將那妖婦一看,只見她天生一個板門也似的高個兒,一張紫檀色的大肥臉。偏厚厚的塗了一臉死粉,兩道濃眉剃成新月一般,再配上蒜頭鼻子招風耳和一張血盆大口,卻濃濃的抹了一嘴唇胭脂,頭上梳了二大髻子,還簪著一朵大紅絹花,看去便似活鬼一般。

  她不由心中好笑,又嬌喝道:「我雖不幸失身妖鬼,但蒙諸前輩仙俠垂憐早已改邪歸正,現在正要拿你這等下三濫的妖婦立功,還不趕快與我束手就縛,還可從寬發落,否則我便使你做鬼全難咧。」

  說著暗中一催真氣,只聽得錚的一聲,那柄妖劍,立被削成兩段落到地上,那妖婦一見妖劍已毀,又把手一揚,飛來一點紅星直奔向珊珊打去。

  卻不料珊珊倏然纖手微抬,飛出一座茶杯大小金爐,只見金光閃處,忽從爐口噴出一青一紫兩道光華,卻好和那點紅星迎個正著,只聽得呀的一聲,那點紅星頓化一片火花一閃而沒,那兩道青紫光華隨之暴漲,便似一青一紫兩道長虹,將妖婦在騾上憑空卷去。

  驀聽那妖婦在空中一聲慘叫,又是一片火光起處,肉體便化飛灰,只剩下一點小黑影,隨著那青紫兩道光縮向爐中,但見金光略閃,便去得無影無蹤。

  那韋飛掄著大鐵錐和悍目白文選兩下鬥得正烈,一見妖婦已被珊珊誅卻,格外精神百倍,白文選一柄大砍刀也自不弱,只後路已斷,又見襖婦被戮,心下更為著慌,看看不支。

  那集上壯丁,原本把流寇陣腳沖散,看看即將大獲全勝,猛見那柏樹灣山口之中又沖出一彪步卒,各執藤牌短刀滾了出來,當前一個悍目,一身短衣打扮,左手握著鋼盾,右手揚著一柄斬馬刀直向韋飛滾來,一面大叫道:「白將軍少歌,等我李定國前來活捉這廝。」

  那韋飛殺得興起,大喝道:「任憑你們兩個逆賊一齊上,俺韋將軍也不懼你。」

  說著,那柄錐上下翻飛,竟自力敵兩人,毫無懼怯,但那五百藤牌手均是賊中百中選一的悍寇,又訓練有索,那壯丁竟有點抵擋不住,紛紛退了下來,心中未免焦急,又大叫道:「本集弟子們休慌,這兩個賊目算全交給俺咧,你們快將那批毛賊頂住,卻退不得咧。」

  正說著,忽見那晏珊珊倏然掏出一面小旗一揮,嬌喝道:「將軍但請殺賊,這些毛匪全有我咧。」

  —語才畢,只見那林子裡又沖出一彪軍馬,不但旗幟鮮明,而且人強馬壯,軍容極盛,當前先是一陣慘綠火箭,向那藤牌手射去。

  那火箭著處,藤牌立刻燒著,任他滾翻跌撲,全無法熄滅,射在身上連衣服皮肉也一齊燒焦,只痛得滿地打滾,這一來那五百藤牌手一下便傷損了七八十人,連忙後退不迭,連那白文選所部悍賊,跟著向山口裡退去。

  那集上壯丁一見轉敗為勝,又衝殺上來,但轉眼之間那彪軍馬又不知去向,正在猜疑不定,那白文選、李定國二人雙戰韋飛,原可敵住,一見林中又有強大伏兵,自己所部悍賊抵擋不住,也各自虛晃一刀,向山口退去。

  那韋飛哪裡肯舍,一擺鐵錐又趕了下去,直到山口方面,李白二人只有率寇,向柏樹灣中回竄,才進山灣,便見妖光大起,映得滿山皆碧,那一顆聚陰珠懸在空中,便如一丸冷月一般。

  那小徑中烈火雖滅,卻遍地全是死屍,一片焦臭之味,觸鼻難聞,再一細看那燒殘衣物旗幟,卻全是自己人,心中方疑八大王所部已經全軍覆沒,忽聽那前面一陣嘶喊,不禁大吃一驚。李定國首先叫道:「如果那灣中來的再是敵人,那我們便死定咧。」

  白文選忙就高處向前一看,那彪軍馬漸漸來近,卻全是自己人的旗號,不由精神一振,大叫道:「辛將軍,那來的正是大王旗號,也許援兵已到,我們還不趕快迎上去。」

  李定國一看果然是自己人馬,連忙下令整軍,正待迎了上去,忽見那右邊山頭上,倏然又飛起一點紅星,一下將那聚陰珠撞碎,化成烈火金花罩了下去,那來的人馬,慌忙又向後退。

  轉眼之間,那條小徑已被神火金花遮斷,這一來竟鬧了個進退維谷,正在驚慌失色,那兩邊山頂一聲呐喊,又把弩箭石子打了下來。

  那二千多人,在山口外面便折了一小半,全成了驚弓之鳥,這一陣弩弓交加,連逃避全無從,又損了十之二三,眼看前有神火金花攔路,後有追兵堵了山口,上面又有弩石打下,竟成了甕中之鼈,不由全號哭起來,便白李二人也只有瞑目等死。

  忽聽輕雷一震,前面神火金花全隱,山上弩石也停了,那山灣之中,一片漆黑聲息俱無,二人雖不知敵人尚有何等埋伏,但逃命心切,不管好歹,率領著敗殘流寇,便待沖出山灣退回成都去,無如所攜燈球火把全已熄滅,山路不熟,又遍地死屍,山徑更崎嶇險惡異常,只有摸著黑高一腳,低一腳,一步一跌向前走著。

  好容易才前進一二裡路,那跌傷墜崖的又不知多少,猛見前面一棒鑼響,忽然一片燈球火把,直從兩邊山坡上飛馳而下,只見當頭一個短衣少年,挺著一柄長劍攔路而立,兩旁一字排開四五百壯丁,各抱兵刃,將一條山路完全遮斷。那李定國一手挾盾,一手挺刀趕上前去,大叫道:「你是何人,攔路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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