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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那秋月正扶著榻前一株老梅幹,紅著臉道:「既承王孫慨允救舍妹一命,便請來吧,不過傷在不便之處,還請恕過褻瀆之罪才好。」

  趙穎躬身道:「我承二位仙姑相救在前,又蒙仙人指示,但願得效微勞相報于萬一,於心或可稍安,仙姑怎麼這等說法呢?」

  說著,目不斜視,走近榻前一見傷在股際,也不禁微怔,秋月連忙一手執定妖釘笑道:「這釘一經起來,便須用口吮著,卻遲不得呢,少時此釘如有異狀,也請勿驚,全有我咧。」

  說著先將青靈金芒棱放出,一片沉綠光華停佇在榻前,纖手微起,那釘立被拔出,但見創口黃水直流了出來。

  趙穎方待俯身下去吮吸,卻不料那釘一起,玉京唉呀一聲,人便昏了過去,那妖釘也化一溜烏金色光華,向北窗飛去,恰好那一道沉綠光華,向上一合,又複圈住,看去只一團三尺來長不到一尺來寬的綠光,籠著那三寸來長的一條黑影在閃動著,但上下翻騰不已,便似活的一般。

  秋月慌道:「王孫仍請照彭老前輩所傳之法救人,此釘卻非送到外面消滅不可,恕我暫時不陪咧。」

  說罷,一指神梭,推開北窗連人帶寶直向窗外飛去。這裡室中只剩下趙穎和玉京二人。

  趙穎手中托著那丸靈丹,一看玉京面色大變,那傷處黃水,象泉湧一般,人已狀似死去,再也顧不得避什麼嫌疑,連忙低下頭去,張大了口,吮向創口一吸,竟鬧了個滿口腥臭,連忙吐去,再吸第二口,一連四、五次以後,那創口黃水漸止,吸出來的全是紫黑穢血,又吸了幾次,血色才又漸轉紅。

  那玉腿上,青黑之色也漸漸褪去,只創口略見青紫,忙將自己口中穢血吐盡,又將那粒丹藥撚碎,一半塗在創口上,一半塞向玉京口內。

  只苦口中腥臭異常,又恐毒氣侵入腹中,四面張望,正在尋覓水漿準備洗嗽,忽見秋月又從窗外飛進,一手托了一個大葫蘆,遞了過來道:「王孫辛苦了,這是本山清泉,且請嗽一嗽口再說。」

  趙穎才接過葫蘆,秋月又捧上一個玉盆,承著讓他洗嗽,趙穎也顧不得客氣,把那一大葫蘆水嗽完,才覺口中涼爽。

  秋月放下玉盆,又從壁上一個小櫥之中,取來一瓶花露,傾在另一葫蘆之中笑道:「這是玉京妹妹所采紅梅精英,甘芳香冽,入口清涼,功能去毒益神補氣,你不妨多吃幾口,以防毒氣無意中侵入,這本是她的東西,我只不過代做主而已。」

  趙穎試吸一口,果然甘芳異常,滿口清香,連忙將那一葫蘆水全吸了下去,這才覺得穢氣全消,神清氣爽。

  再一看那榻上的陸玉京,面色也全轉紅潤,便忙向秋月申謝,又打了一恭道:「陸仙姑既服下那仙人靈藥,諒也無礙,請恕我先行回去咧!」

  秋月笑道:「王孫且慢回去,那鶴柵決非待客之所,暫請外間少坐,容待舍妹醒來,再妥為款待如何?」

  趙穎急忙又躬身道:「我不幸遭逢國難,又險罹妖人毒手,誤入仙山幸蒙相救,得允以鶴柵相假,已是萬幸,怎敢複有奢望,還請暫時容我回那鶴柵,只有呼喚再來便了。」

  說著又深深一揖,便向樓下走去。

  秋月見挽留不住,也只好暫時由他,半晌之後,方見玉京醒來,猛睜妙目道:「那妖釘已經起下了嗎?,我已不感其痛咧,那位趙王孫又到哪裡去了?」

  秋月微笑道:「那枝妖釘早已起下,已被我用青靈金芒梭裹向山下銷毀了,你那所受毒氣,也全由那位趙王孫吸盡,如今人已回鶴柵去咧。」

  玉京不由粉臉通紅道:「你真的讓他的嘴來替我吮傷嗎?這教我怎麼對得起人?」接著又道:「你怎麼不攔一下,這真胡鬧呢!」

  秋月笑了一笑道:「你怎麼又怨起我來,這是他自願的,又沒有誰逼著他,而且我也問過你,你當時不也點頭嗎?這怎能怪我呢?」

  玉京不由更漲紅了臉,再一按繡榻,掙著坐起來,一看股際傷處,只見青黑血蔭全消,創口上蓋著一層靈藥,但因正當股際,心下更為羞臊難當,恨不得要哭出來,情急之下把牙一咬道:「我如再遇上石坤這個魔崽子,不把他煉成飛灰,也不泄我心頭之恨。」

  秋月知她心中害羞,忙道:「你不必生氣,我看那老魔頭也中了你好幾根太白神芒,那東西只一打上,也自難受,如果元嬰初成,挨上這一下,便不壞道轉劫,至少也得三五十年才能出來害人,權衡利害得失,你並不算吃虧,也就扯個平而已,何必難過呢?」

  接著又道:「倒是那位趙王孫,既系大同教主彭康遣來,又有恩于妹妹,卻似乎不好再令他住在那鶴柵之中,我的意思,打算請他暫時遷往那湖中沙洲橋亭之上,比較于心稍安,你意如何?」

  玉京含羞道:「此事但憑姐姐主張,你又何必要問我咧。」

  秋月微笑道:「不過此人看來極重然諾,卻一時未必便肯答應咧。」

  玉京紅著臉道:「你已問過他嗎?」

  秋月道:「我雖沒有和他說請他住到橋亭上去,但是因為你昏迷未醒,想請他在外間稍坐,他卻堅持不肯,執意非回那鶴柵不可,由此便可知他為人執拗了。」

  玉京半晌不語,秋月心疑重傷之後,或許思睡便道:「妹妹傷勢方好,不必多所思慮,容我先去和他說說再作決定,要不然,便依那鶴柵再辟出一處精緻石室來,不也就可住了嗎?」

  說著又道:「你且安心靜養一會,我去去就來。」

  說罷,下樓一縱劍光,直向那鶴柵飛去,才到峭壁之下,只見趙穎孤身一人,正在水邊徘徊著,一見秋月飛降忙道:「伍仙姑怎麼又來,陸仙姑醒來沒有,那傷勢現在如何?」

  秋月笑道:「她已醒來,傷也全好,只創口未複,精神萎頓而已,我之所以特為趕來,實因此間決非待客之所,所以适才已和舍妹商量好了,打算請王孫移居那湖中橋亭之上,尊意如何?」

  趙穎躬身道:「仙姑無須費心,只能長居此地於願已足,這洞雖然狹小,但溫暖異常,只外出一步,氣候便自不同,現已屢試不爽,坐臥其中也頗舒適,避難人得此已出意外,怎敢複有奢望。」

  秋月不禁大詫道:「這洞天之中,本來四時如春,只因我與妹妹,欲以雪月來陪襯這萬樹梅花,才行法佈滿這四山積雪,所以略有寒意,不過這洞甚淺,又無門窗帳幔之屬,卻不能與外間寒燠大異咧。」

  說著,移步也走進鶴柵一試,卻不料進去之後,果然立覺和暖,心中更加奇怪,但仍極口勸那趙穎,遷住橋亭,無如趙穎卻執意不肯,只有暫時別過先得回去不提。

  那趙穎等秋月走後,又走向洞中那塊突出大石上睡倒,不禁朦朧睡去,等一覺醒來,一片淡白月光,已將洞中照了一半。

  再把頭一抬,只見一丸桂魄,已到東山之行,湖水因風,幻成一片金鱗,那條長橋,曲折倒影水中,全似一條蒼龍一般,再出洞一看,那高下錯落的梅花,在雪月交輝之下分外顯得異樣精神,不禁徘徊水邊,不忍歸去。

  只堅守前約,不過長橋一步,流連既久,忽覺寒意漸甚,身上又只薄薄一層破袷衣,哪裡禁得起?才緩步又走向那鶴柵。

  猛見那大石背後,洞壁上忽現一團清光,大如大碗公,看去竟似一面明鏡,不由奇怪,等人一進洞,光華愈甚,只照得洞中通明,便如白晝一般,再爬上那塊大石時,那團清光,竟是從石壁之中送將出來,試著用手一摸,卻又平滑了無痕跡,只著手處,石質細膩溫潤異常,而且微有暖氣,直透指掌,一經著肉,便竟十分舒適。

  他心中更加驚異,試將雙掌蓋在那團清光之上,光華雖然稍隱,而那一對手掌,便和映在強烈燈光之下一樣,筋骨血脈畢現,暖氣更從掌心進入雙臂,直沖胸肋,下達丹田,倏又轉向四肢百脈,上達泥丸,其輕快愜意,簡直從未曾有。

  他正在不解是何道理,忽又覺那塊石頭著手處,漸漸向外突出,慢慢隆起,一雙手掌,竟然按捺不住,試將雙手一撤,那塊發光壁石,應手而落,內面卻現出一個尺許長、三寸來寬,寸許高的玉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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