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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那太白神芒,也用太白金精煉成,看去極細,只不過二三分長短,如不發光,倉猝之間,簡直不可辨視,但一經打中人身,順著血脈,直攻心臟和玄關紫府,常人當之立斃,更專傷修道人元神。

  秋月因此寶毒辣異常,不遇強敵大仇決不許輕用,玉京卻因老魔素有天外三魔之稱,又恨他口出穢言,心想一下制其死命,所以一下取了九根在手。

  正等乘隙發出,忽見石坤在那青靈金芒梭之中,猛然一伸雙臂,身子暴漲十倍以上,滿身均發赤焰,那神梭光芒竟制他不住,一下脫身出來,厲吼一聲道:「兩個賤婢休走,你祖師爺如不將你二人拿住,吸盡元陰,再帶回去慢慢消遣,也不算是兜率天魔。」

  喝罷,渾身衣冠蛻脫,上下一絲不掛,便似山精也似的,一伸大手,雙臂驟長數丈,一手一個向二女抓來,卻好玉京撚著那九根太白金芒在手,見狀不由臊得粉臉通紅,猛將纖手一揚,九針同時發出。

  只因她心中恨透老魔,又將金芒光華隱至極微,所以老魔竟一點也未看見,那兩手來抓這勢又極猛,一下單只手上就中了三根,那六根也全打在身上。

  老魔只覺身手一麻,便似九根火針鑽進皮肉之中,方說一聲:「不好」,那只去抓秋月的手也被一幢強烈寶光,從秋月身上飛起擋了一下,著手處便似生鐵洪爐一般,鬧了個姆食中三指齊折,痛徹心肺。

  這一連幾處重傷,但鐵石人也受不住,尤其是那太白神芒,一著身,便向各要穴鑽進,腹上一根,一下便將原神釘住,連忙封閉,已受重重損傷,不由厲吼連連,縱起赤焰便待逃去。

  玉京貪功心切,一縱神木劍光又趕了上去,秋月方喊:「妹妹留心,此賊厲害,容他走吧。」

  那石坤猛一掉頭,忍著諸般痛苦,豎起雙眉大喝道:「萬惡丫頭,我怎肯與你干休!」

  喝著,忽然飛起一道金烏色光華,向玉京飛來,玉京忙用神木劍一擋,卻不料那道烏金色光華,乃系石坤煉的天狗化骨五毒子母妖釘,方被劍光一擋,立即一分為二,穿過劍光打到。

  秋月在一旁一見不好,忙將青靈金芒梭一指,又迎了上去,一下將上面一釘裹住,那下面一釘,正釘在玉京右大腿內側。

  那釘一著人身,毒性立刻發作,一條玉腿便似火燒一般,雖然勉強用真氣將身脈封閉,不讓毒氣內侵,人卻支援不住,直從空中掉將下來。

  那兜率天魔石坤獰笑一聲道:「狗丫頭,這一來也夠你受的了。」接著紅光一閃,即時逃去。

  秋月一見玉京受傷,連忙用手一指,略開禁制,先將玉京送入洞天,接著又一催青靈金芒梭,將那妖釘絞碎。

  那妖釘雖然一遇劍寶打去,立刻生生不已,見血方停,無如青靈金芒梭正是剋星,一下便被那萬點金芒制住,化作一片鐵屑向四山落下。

  秋月正等收梭回轉洞天,查看玉京傷勢,忽然眼前紅光一閃,那峭壁之下陡然飛上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叫化,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羅浮二女果然名不虛傳,一下竟將兩個左道中有名的人物全給打發回去,這倒省了我不少的事,不過這樣一來,你們這兩個妞兒,全不免又要到人間去曆上幾劫咧。」

  說罷,把手一揚,一道紅光擲過一封簡帖來道:「葳蕤仙子好好接著,留待後用,我去咧。」

  說罷一道朱紅直上雲霄,倏然不見,秋月一看那家數,竟是丐仙大同教主彭康,一手接著那封簡帖,方高叫道:「彭老前輩且停雲路,我還有請教之處。」

  但人已去遠,那四山積雪盡消,一天晴日又複高張,峰巒依舊清新,泉流也潺潺有聲,絕非方才凍合之狀,再打開那仙簡一看,只見一共三幅小黃麻布,卷在一處。

  那第一幅上,注明即時開閱,上面用朱筆寫著:「兩魔一誅一逃,暫時回洞小住無妨,魔穴及所攜妖徒,已代料理,無須再為查看,玉京所中妖釘,已留靈丹,但須用人力吸出積毒方可收效,慎之慎之,莫誤前因。」

  那其餘兩幅,卻如膠著,無法打開,知是未到開時,但卻無丹藥,正在不解,心疑彭康忘記留下,似又決無此理,忙又開禁,向洞天之中落下,只見玉京人已倒在那峭壁下麵,那趙穎正立在身邊叫喚著。

  連忙縱劍飛去,再一細看時,玉京面色已如死灰,兩隻妙目,雖然睜著,卻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滿臉痛苦之色,那趙穎手上托著一粒紅如火炭,大如龍眼的丹藥,正躬身說:「這是那位仙人留下的靈藥,只仙姑告訴我傷在什麼地方,設法將那毒氣吸出,將這丹藥半敷半吃,便可無礙,不過那仙人說卻遲不得呢。」

  玉京不開口,把頭連搖,秋月忙道:「你這丹藥從哪裡來的,是一個象叫化樣子的仙人所贈嗎?」

  趙穎連忙躬身道:「方才二位仙姑出去不多會,便有一位仙人,馭著一道紅光從天而降,交下這一粒仙丹,說少時陸仙姑,必中妖人毒釘,只他這靈丹可解,但必須用嘴在傷口上,將侵入之毒吸出,直至見血便是毒淨,然後再將這粒丹藥搗碎,半敷半服,便可無礙,不過一再叮囑說千萬遲不得,只一延誤,毒一入骨,便不可救,一過六個時辰必化血水,連屍骨全要爛盡。」

  秋月道:「你說了半天,那仙人到底是一個什麼長相,還交代什麼話沒有?」

  趙穎道:「那仙人雖然生得不俗,打扮卻果然象個叫化子,他對我,除給這一粒丹藥,便說是這是救人的事,不用避嫌,也不可嫌髒,並且說二位仙姑只過了這一場小劫,便可得一甲子安閒,便我也可隨同修為,不過因此也許招來群魔環攻,但那是一甲子以後的事,好自為之,人定亦可勝天,此外便沒有再說什麼了。」

  秋月略一沉吟,方問:「那贈丹的老前輩乃系大同教主彭康,我适才已經見過,並留有三個簡帖為我們未來之用,第一封簡帖即是今日之事,所言正與這位趙王孫所說大致差不多,你到底傷在哪裡?卻不可自誤咧!」

  玉京不語,只用手微微一指腿股之間,接著把頭連搖,秋月見狀,一見那妖釘竟釘在大腿內側,這才猛省玉京以不欲趙穎接近之故。

  連忙雙手托起玉京道:「妹妹不可固執,這是救命的事,彭老前輩,說不定另有深意亦未可知。」

  說著抱定玉京,又向趙穎道:「适才簡慢,還請勿罪,且請隨我到蝸居冷香閣上,再從長計議吧!」

  說罷,暗中一施大挪移法,趙穎只覺眼前一花,已經到了那座白石樓臺之中,那樓可五楹,上下潔白如玉,長廊曲檻,界以朱欄,秋月托著玉京,將頭向正中一楹一點道:「王孫可請此間稍坐,容我把妹妹安置下來再說。」

  說著,托著玉京徑赴西邊一間,將玉京輕輕放在榻上,取了一柄剪刀,將下衣剪開一看,只見那妖釘長不過三寸,已有一半沒入肉中,周圍一片烏黑,順著妖釘直流黃水,一條粉腿,自膝蓋以上,全作黑色,不由又悄聲道:「妹妹,此人決系由彭老前輩送來已無疑義,那老前輩明明可以將藥交我,卻偏偏送在他手上,定必另有用意,你如今已經危在旦夕,元嬰又未能修成,與其就此轉劫,何如暫且從權,如能假他之手,醫好此傷,不妨暗傳吐納修為之法,將來助其成道,不也足以報答了嗎?」

  玉京自中妖釘,傷處便似火燒,毒氣內侵,漸漸封閉不住,不禁兩淚交流,把頭一點。

  秋月又替她把身體端整好,將那只受傷的腿,平放在榻邊上,用剪刀沿著妖釘,開了一個茶杯大小的圓洞,然後向外間喚道:「趙王孫且請進來動手吧,我已和舍表妹商量好了呢。」

  那趙穎人在外間,但見幾淨窗明,塵飛不到,琴書丹鼎,位置井然,那檻外更是萬樹梅花,滿山積雪,方在暗想:不料投荒入山,卻逢如此仙境,果然在此修為,也算因禍得福。忽聞秋月相喚,立刻繞出長廓向西間走來。

  才一入室,便聞花香馥鬱,有逾尋常,再看時,那室內除南北各有一個極大月洞窗戶而外,東西兩壁竟全是澄如秋水的一片烏銅明鏡,鏡前羅列著十來株一人多高的線萼虹梅,枝幹橫斜,相互虯接,正好將通長一室分為兩部。

  前面半間,放著一張白玉琴台,一張梅根雕成小幾和兩張坐具,後半間卻在梅花樹下,安了一張短榻,四周花枝低椏開得正好,便似一個天然帳幔一般,最妙的是那二面鏡光互射,看去深遠異常,便與身在梅田中無異,那片花香,便從各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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