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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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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昭業和孫二公子連後艙的含芳和趙定國夫婦也一齊迎了出來,一同肅客入艙,一見禮之後,云云才將連日經過呈明。 狗皮道士笑道:「那黑狗熊雖被妖人攝去,決無大害,等他稍應此劫,我自當救他回來。不過慧因大師,既然命先救災蔡,這事人少了卻做不來,風聲一出,流寇妖人也必前來生事,只憑我和那銅袍牛鼻子,委實不免顧此失彼,這卻如何是好咧?」 說著故意斜著眼,看著唐蕙又笑道:「你的差事不一定太忙,就不能稍留十朝半月,等此間辦出一個頭緒來再去嗎?」 唐蕙搖頭道:「各人自有專責,此間實也無須我來相助,否則我那恩師早應傳話在此待命了,不過我雖不能幫你的忙,卻已替你找下一個幫手,用他來對付那老神仙再好沒有,如果小和尚在這幾天以內再能趕回來,便更不怕這幾個魔崽子飛上天去了。」 說罷又向云云、含芳笑道:「我這人向不客套,不過你兩個,既系大師姐門下,又是初次相見,多少應該薄有所贈,且每人送你們一件小玩藝,聊見面之禮如何!」 說著取出一對小玉環,每人分贈一雙道:「此名兩儀度厄雙環,雖然制敵不足,護身卻有餘,如果雙環合璧,尋常邪實妖氣決難侵入。」 說著又密傳了用法,便起身告辭,又向狗皮道士道聲珍重,把手一抬,便化一道白光沖天而去。 狗皮道士等唐蕙去後,又問昭業救災情形,昭業正在說著早晨上岸查看經過,忽然那船夥楊三從船頭走進道:「稟柳老爺,那孫老闆帶了四五個人來咧!」 接著便見孫老闆帶著兩個精悍少年,和三個老頭兒,一同走進艙來,撲地便拜道:「神仙爺爺,我們僅這半天工夫,已經把各處的屍首埋了一大半,一共有八、九百具,活人也查點過了,現在查出來的,合計男女老少五百二十三人,糧食倒存有一千四、五百斤,不過還有若干深院內宅尚未查明,天色已經不早,又聞得集上現有妖人暗藏著,實在不敢再查下去,一切還望作主才好。」 昭業道:「你怎麼會知道集上暗藏有妖人咧?」 孫老闆指著身邊一個白須老者道:「我決不敢說謊,來騙神仙爺,你只問這位唐老相公便知道咧!」 說著,猛一掉頭,忽然看見狗皮道士活像一隻大狗人立著,不由驚得叫起來道:「不好了,那妖怪已經站在你身邊咧!」 云云連忙嬌喝道:「休得胡說,這乃是我的諸葛師叔,你既是本地人,就算沒有見過他老人家,難道連他老人家在巴州白鶴觀降魔救人的事,全沒有聽說過嗎?」 孫老闆和那來的幾個老者一齊失驚道:「這位果真是巴州白鶴觀的諸葛真人嗎?那就不怕這些邪魔左道咧!」 說著,又叩頭不已,狗皮道士哈哈大笑道:「貧道向來是以這身狗皮為記,絕錯不了,也從來無人敢於假冒,焉有不真之理?」 說著扶起眾人又笑道:「這集上既有妖人暗藏著,那便算是我的買賣來了,你們只管告訴我,包管手到擒來,我也許要在你們這臨江集住上些時,以便設法保全這一方難民咧。」 眾人聞言,越發叩頭如搗蒜,有兩位老者念起佛來。 那唐老相公道:「老朽向在本集教讀為生,今年承張大戶之邀,命老朽教他兩個女兒,新春開學以來,賓東相處倒也非常融洽,前些時流寇來時,老朽和一婢一僕避入夾牆幸得無恙。那些強盜來了以後,又揚言只殺貪官污吏,土豪惡霸為民除害,決不傷害善良百姓,居然出示安民,老朽才攜了婢僕出來,誰知他把人全騙了出來,卻殺人報功,男割左耳女割右耳,去向八大王繳納。這一來,集上居民約十損七八,最可慘的是童男童女,全生取心肝腦髓和男陰女私,卻不知作何用途,鬧得遍地全是血跡和殘骸碎肢,他卻預先擄好了一批人,將街上的屍首全拋下了江,那宅內遺屍便置之不問,到末了又將這些抬屍首的一齊割下耳朵也推下江去,這才離開集上。 「和老朽留下的一婢一僕,全送了性命,只老朽命長幸而逃得快,仍藏夾牆之中,又得免於難,但流寇時去時來,老朽只有伏在夾牆內度命直到今早,聞得有人各處叫喝,流寇已去,活神仙下降本集,清查倖存活口,掩埋各宅死屍,才敢出來幫著集上諸人,料理各事,但因年力衰邁,撐持不了好久,累了大半天精力不濟。适才回去,打算稍為歇一會,誰知才進張宅,便見幾點綠火,便似極大流螢一般飛落廳上,老朽深知流寇中,常有妖人作怪,連忙藏身在一堆假山洞中,忽見廳上竟現出一大蓬綠光,光中籠著兩個妖人,竟是一男一女。 那女妖人說:『如今八大王急於要一萬隻小腳,造那金蓮寶塔,卻到哪裡去找,你說這集上女屍甚多,不妨截取銷差,為何現在一個不見呢?』男的卻說:『我才離開這裡一天,只被我和各位師兄弟采盡元陰而死的少女就有好幾十,十有八九全是小腳,但不知現在為何全不見了,也許這集上還藏活人全抬去埋了亦未可知,适才你不看見街上有好多人,抬著門板,提著鐵鍬和破土之物嗎?』女的又說:『那我們空來一道只好回去,再想別的法銷差咧!』說完之後,他們便一齊向上房而去,我等那二妖人穿過大廳之後,才敢出來,尋著這位孫老闆來到此地報信,還望各位大仙和諸葛真人,救人救徹底才好,要不然,那妖人一尋著我們全是死數咧。」 另外一個少年也說:「我是從成都逃下來的,那八大王確實是因為害了幾天病,對天允下一個心願,要造一座金蓮寶塔還願,起先人全不知這金蓮寶塔如何造法,誰知他卻責令部下,在三天之內,要繳一萬隻小腳,堆成一座寶塔。」 「那些部下全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君,既奉了八大王的將令,還有什麼客氣,只看見小腳女人便捉住砍下雙足去湊數銷差。可憐這一帶的女人,向來就好纏個小腳,不但非三金寸蓮不可,而且有的女人,還把木底鏤空,安上檀香末和宮粉,一走一朵白蓮瓣印子,講究個人雖過去,仍留香豔體之跡,如今卻平白遭了浩劫,連躲的地方全沒有,這卻是一點不假咧!」 狗皮道士道:「既如此說,便請將那張大戶住宅在什麼地方告訴我,待我先把這兩個小魔崽子料理了再說。」 那唐老相公走出艙外,把手向江岸上一指道:「老朽那東翁住宅,最易識辨,各位大仙和真人請看,便是鎮東那座高樓下麵咧!」 狗皮道士略一注目,掉頭向云云道:「此地既有妖人,卻大意不得,這船上,只你略通劍術,我去之後,可小心守護,如有妖人前來侵犯,速將天蜈珠發出,我見紅光,必定趕來援助,不必驚慌。」 說著,汪的一聲狗叫,一道金光,直上太空,徑向所指高樓瀉下,集上諸人自是又驚又喜不提。 那狗皮道士,縱劍直向那座樓房落下之後,一看卻是一座極大宅院,前後五七進房厘,還有廂房跨院,竟然未遭兵火,仍然完好如故,但不知那男女兩個妖人,現在哪一間房裡。 因恐劍光強烈將人驚走,連忙將劍光向樓下一看,只見東邊房間,透出一片粉紅色光華,正是白骨教手下的桃花媚仙障,心知二妖人必在室內。 如系常人,決難聽見內面說話,狗皮道士卻因近三十年來,功力大進,已經學會天視諦聽之法,先試行法一聽,只聽見一個女人的口音浪笑道:「你這廝真會假公濟私,掌院祖師爺命你出來,是教你到這裡來纏我的嗎?這些時你把這一帶的鮮花采夠咧,又打算換換口味是不是?對不起你既想暗算我,連老娘的元陰也想奪取起來,我不教你把這些時所采的真陰全送給我,也不算是鬼母娘娘座前的弟子。只照你親口說的這幾天,已經弄死二、三十個小姑娘咧,你還不該死嗎?」 微聞那男的大笑道:「你別吹著玩,我紅孩兒馬嘯天,從來就沒有怕過誰,不用說你,不錯,這幾天我是弄死了二、三十個女人,你不也儘量找人家那些男孩子的晦氣嗎?那成都浣花溪黃鄉紳的孩子,你不是活生生的一下子就吸盡元陽,到末了連人家的腦子心肝全放不過,也吃下肚去嗎?這不比我更凶更狠。」 狗皮道士一聽,這兩個妖人竟如此殘忍,不由大怒,正待動手,猛聽那女的呻吟一下道:「這也算是心狠?我因愛那孩子不過,他死了也白白埋掉,才將他腦子心肝一齊吃到肚裡,生魂也收在身邊,不比你們完了一扔要好得多嗎?」 男的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愛男人是這等愛法,那就無怪我們掌院這次唆使八大王造這金蓮寶塔,借這五千個小腳婦女的生魂去煉聚陰大陣,弄得腥風血雨吹滿成都還算是一場功德了。」 狗皮道士猛然想起,那紅孩兒馬嘯天正是白鶴觀漏網的執法司,但不知那女妖人是誰。 再一聽那八大王要用小腳來造寶塔,竟是白骨教下妖人出的主意,更忍不住大震,穿窗而入。 接著大喝道:「無恥妖人膽敢漏網之後,怙惡不悛,又在此地害人,還不與我滾出來受死嗎?」 那神雷一震之後,女妖人所布桃花媚仙障一閃而沒,房中立成黑漆一團,房外五行真氣所發光華,卻如五色月華一樣,奇光直射,令人不可逼視。 那二妖人猛然一驚,立刻打算奪路出來,忽見外面奇光耀目,心知來了強敵。 紅孩兒馬嘯天連忙翻身下了床,飛起一道烏金色光華,向窗外沖來,無如被狗皮道士那蓬五行真氣封閉著,一連沖了兩次,卻沖不出來,不由有點著急。 那女妖卻嬌笑道:「你忙什麼,人家既敢公然叫陣,也許多少有點鬼門道,你把衣服穿好了,再瞧我的如何?」 說著,倏見房中又起了一幢慘碧光華,綠沉沉的,便如一幢火一般,現出無數憧憧鬼影,一個個全向窗外撲來。 狗皮道士方將五行真氣一緊,逼入房中,打算先將兩個妖人圍聚,裹了出來,猛見眼前綠光一閃,那院落裡,又冒上一幢綠火,中間裹著一男一女兩個妖人。 男的短小精悍,便似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一般,長髮披肩,一身大紅戰衣戰裙,下麵赤足芒鞋,正是那紅孩兒馬嘯天,女的卻一身紫衣,生得妖媚異常,也似乎極為面善,卻記不起是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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