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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公孫壽昌笑道:「此事無須急,她姐妹二人原來就各有一段因緣。不過雪山姥姥向不下山,均以原神化身收徒修積外功,這一次恐怕也要破例。足證西方魔教已經成了公敵,不僅是我們這幾個老頭子看不下去放他不過了。」

  卓和躬身道:「弟子夫婦系問大桃的事,你老人家怎麼又扯到雪山姥姥身上去,難道大桃此行與她有關嗎?」

  公孫壽昌笑道:「豈止有關而已,如非娃兒們吃虧太大,能把那老婆子激出來嗎?不過這一來,恐怕阿修羅老怪不等三十年後,就要有所舉動了。」

  說罷又向卓和道:「你不必多問,將來自然明白,可命諸葛釗、張紀方二人不必等到中秋節再到玉龍潭去,七月三十日,便由此地起程。」

  又掏出一封簡帖道:「此簡可交諸葛釗囑其中途見簡貼發光便須降落,依我簡帖行事,不得有誤。」

  說著又笑道:「這娃兒此行雖然兇險已極,但最後遇合也極好,以後不必再問。玉龍潭開會期近,你等也宜多多用功,後時自有後命。」

  說完之後,便又跳身囊中。卓和遵命將那封簡帖送到鶴軒,只見狗皮道士和鋼袍道人、楊老者三人正在說話,臉上均各形焦灼之色。

  連忙上前一問,原來繼武在大桃留信之後,也未通知家人,便不辭而別,所以楊老者非常著急,來求二人,設法將兩人追回。

  卓和便將适才公孫壽昌的話說了,狗皮道士道:「既然公孫太公如此說法,他二人決無大礙,老丈還請放心,只待七月三十日,我等一到玉龍潭去便有消息,此刻急也無用。」

  銅袍道人也道:「自古修真難免十磨九難,令郎如有災害,不獨我等,便公孫太公也無坐視不管之理,還請暫放寬心為是。」

  楊老者看見眾人如此說法,心下略寬,只得回去等消息。

  原來繼武在雙紅樓上和大桃所見相左,又受了幾句數說,心下非常難過。回去以後,正在悶悶不樂,不多會蝶奴便將大桃留書送到,並將情況說了,不禁心中更加失望。

  再將所留之信一看,除慰勉之外,並說:他日道成會當相見,否則便不惜以身殉道,永無見期,請善事雙親,速締良緣,不必以她為念等語。

  蝶奴走後,不禁更加放心不下,立刻將他佩劍和隨身衣服收拾了,帶了銀兩,也留下一封信給父母,便向大雪山趕去。

  且說那大桃在棄兒所居洞裡,一連幾天功夫過去,已將催劍之法練成,雖然比不上劍術,可以身劍合一,飛行自如,但因那劍系神物利器,較之在白骨教中所練邪劍邪寶要高得多了。

  便指物代形和潛身之術,也極純熟。

  那一天因為洞中所儲野味已罄,又不欲棄兒多勞,便乘了棄兒入定之際,出洞去尋些山雞鹿兔之類。

  誰知到了洞外一看,空山寂寂,連獸蹄鳥跡都不易見,不由心中奇怪,心想這等荒山,為何連禽獸都少見,豈非怪事。

  又不願回去再問棄兒,忽見一群梅花鹿狂奔過來,心中一喜,忙選了一頭較大的,催劍一下砍倒,其餘都四散逃竄。

  大桃正待上前將那頭死鹿設法運回去,忽聞峰側有人大叫道:「那裡來的浪女人,竟敢到這里拉便宜,擅自殺死你小祖師爺豢養家鹿,還不趕快站著,聽你小祖師爺來處置。」

  喝著,半空中飛下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來,一手持著一條蟒鞭,攔住去路冷笑著。

  大桃將來人一看,只見他生得橫眉豎眼,滿臉兇橫之色,又穿著一件白骨教特有的玄色道服,一望而知便是一個妖人。

  再一細看時,卻是白鶴觀漏網的川東三巡察攝魂童子吳有慶,心知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

  便也嬌喝道:「你這廝在白鶴觀逃得性命,已是萬幸,如何又在這裡興妖作怪。」

  那吳有慶仔細一看見是大桃,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鄔掌院向來待你姐妹情同夫婦,又是你姐妹傳道恩師,你姐妹為何忘恩負義,竟敢背師叛教將白鶴觀獻與外人,害得你小祖師爺也跟著受罪,在這深山窮穀之中度日。你今天也有遇著的時候嗎?」

  說著左肩一搖,一道灰黃色劍光直掃過來。

  大桃因吳有慶為人素極殘忍,更喜蹂躪幼女,必置之死地而後快,加之蕾勢已久,等妖劍來得較近,隨用新學催劍之法運用真氣,將那口青霜劍飛出。

  只聽嗆啷一聲妖劍立被削成兩段,落在地下,乘勝一劍將吳有慶從頭頂直到尻尾劈成兩片倒在地下。因系初次出手,想不到如此爽利,轉覺一怔,忙將寶劍收回,卸下死鹿後腿,便待回去。

  猛然空中一聲厲嘯,又落下一個妖人大喝道:「哪裡來的浪女人,膽敢到我黑石山太子堡來撒野?是曉事的趕快束手就縛,還可從輕發落,否則悔之晚矣。」

  大桃抬頭一看,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漢子,也穿著一套白骨教衣服,一張漆黑肥臉配著兩道扳刷也似的濃眉,卻生著一個極小的鼻子深陷在肉內,偏偏嘴又極大,一直咧到腮下,看去異常醜惡。她忙道:「你是何人,膽敢如此狂妄,難道沒有看見方才妖人的榜樣嗎?」

  那妖人大喝道:「本祖師乃白骨教下總院前殿總管,現任黑石山太子堡執法司褚黑牛。你這賤婦在我轄境以內,竟敢出手傷人,定是武當派的羽黨,還不快快報名受死嗎?」

  大桃冷笑一聲道:「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妖人,原來是一個無名草包。」

  一拍劍匣,將青霜劍飛出,一道青虹,直向來人劈下。那褚黑牛一見那道劍光,竟是牛廣盛的青霜劍,不由吃了一大驚,心知牛廣盛已凶多吉少,自己決非敵人對手,忙化一蓬黑煙遁走。

  大桃連勝二敵喜不自勝,但心知太子堡已成妖人巢穴,必有能手駐守,不敢大意,忙用何天香所傳辯身隱形之法,將身隱起,搞了那兩條鹿腿回去。

  誰知行不數步,又聽身後一陣破空之聲,料知又有妖人趕來,便索性在山側一塊大石背後,放下鹿腿將身藏好,倏見空中又落下一男一女兩個人來。

  那女的年紀只有十八九歲,生得長瓜子臉,水蛇腰,看去頗有幾分姿色,上身全赤裸著,只用一搭不知什麼樹葉編就的披肩,將雙肩兩乳遮著,胸背雙臂完全露在外面,下面只穿一條短裙,膝蓋以下全精赤著。

  那男的也只二十餘歲,一身白苧麻道服,赤足芒鞋,卻生得精悍異常,兩人都背著長劍,腰系革囊,卻非白骨教中人物。

  倏聽那女的先道:「這事太奇怪了,方才那褚黑牛回報,明明說是一個女的,已將吳有慶殺死,所用便是牛廣盛的青霜劍,分明是武當門下的能手,我等趕來極快,並未耽擱,為什麼一會功夫便不見。空中又未見有劍光往來,難道她竟會無形遁法不成,如果這樣,那以後此地更難防守了。」

  那男的道:「宮主不必猜疑,以我想來,那女人未必便有多大本領,不然能容褚黑牛逃回去嗎?這只怪他們白骨教中太無人了,所以一經遇上稍為有點功夫的敵人便倉惶失措自相驚擾起來。我猜那女人,一定就藏在附近,決不會遠去。」

  女的冷笑道:「你敢這樣輕敵嗎,就算白骨教中無人,那王必武、桑克那都是本教的有數人物,為何也敗在人家幾個後輩手裡。再說,便是牛廣盛,雖然不比王桑兩人,也決非一個尋常學劍的人,就可使其形神俱滅的。

  這顯然的,我們這附近已經有了強敵出現,毫無疑義。父親這次命你我到中土來,就是為了王桑兩人之敗,有點疑惑昔年幾個老鬼又化身出世,所以一再囑咐小心從事,並將所得消息隨時稟報,你怎如此大意?」

  說罷,臉色一沉,有了幾分怒意,男的見狀,似甚懼怯,連忙陪著笑臉躬身道:「我怎麼敢大意輕敵,你不見我一到此地,便將山中所有禽獸全拘起來嗎?那不也就是為了堅壁精野,讓敵人無法存身。」

  女的啐了一口道:「虧你說得出口,這種打草驚蛇的辦法也值得一提嗎?」

  男的又笑道:「山居無非仗了狩獵為糧,我這一把他全拘禁起來,再派人一管制,誰還在這裡住得下去,這個法子豈非絕妙,如何能算打草驚蛇。」

  女的嗔道:「你當中土也和我們羅刹國一樣,修道的人全以禽獸血肉充饑?人家大都全能絕食辟穀,不然也可以果為糧,黃精白術充食,何曾非捕禽獸不可。再說,這山中本來鳥獸出沒都已無忌,你這一拘禁,如果稍有法力的人,豈不立刻知道,這不是告訴人家,我們已經來了嗎?」

  那男的不禁默然無語。大桃一聽口氣,再一回憶從前鄔元成所談羅刹國的一對魔頭,那女的分明是阿修羅王的愛女美娃娜,男的不用說一定是阿修羅王最小的一個門徒朱可侖,不由心中驟吃一驚,伏在石後動也不敢動。

  半晌,忽見那女的取出一個晶球來,放在掌上注視了一會,和男的不知說了兩句什麼便相率飛去。

  大桃又停了一會才敢從石後出來,仍用潛形之法,掮了鹿腿向棄兒所居石洞走去,因恐為妖人驚覺不敢疾行,更不敢行法,所以走得很慢,等到洞口,只見洞門大開著,一切陳設淩亂不堪,好像已經被什麼人來翻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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