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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大桃見劍光撤去,乘勢又打出兩根神針,兩點紅星直射牛廣盛雙目,針才出手,已被那蓬光華罩定,只聞見一陣異香觸鼻人便昏迷過去。

  那牛廣盛原也白骨教中能手,見二次神針打來那道劍光早將身子護定,只聽錚錚微響,兩針全被反震出去,一面又行法將所中神針取出,止住疼。

  再一看大桃已被所發攝魂網迷倒,斜躺在山石上面,不由心中大喜,先選了一塊大石,將大桃抱起來向石上一放,乘勢在臉上親了兩下,然後用手一劃,口誦邪咒,大桃渾身衣服立被脫去,白羊也似的躺在石上。

  牛廣盛一笑,用手又在她身上摸著,一面笑道:「好一個送上門的美人兒,不用說別的,只這一身細皮嫩肉,便比雍涼道院的娘兒們好多了。」

  說著自己便也待脫衣,猛聽身側有人冷笑道:「青天白日之下,你這魔崽子便打算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嗎?」

  牛廣盛不由吃了一驚,再四處瞭望時卻不見人形。

  忙又喝道:「甚叫傷天害理,你祖師爺就喜歡這個調調兒,是好的快滾出來,也讓你見識見識。」

  耳聽那人又道:「你瞎了狗眼嗎,我就在你面前為什麼看不見,還敢口出狂言。我要出手殺你,那太便宜你了,少時再教你知道到底是誰厲害。」

  說著只覺眼前一花,石上大桃已經不見,身邊卻站了一個一丈高的怪物,一身金毛披拂,頭如笆斗,眼似銅鈴,正伸著一隻蒲扇也似的大毛手向自己抓來。

  事出意料之外,不由吃了一驚,忙將身子一搖,青霜劍出手,直向怪物掃去。

  一面躥出老遠大喝道:「你這畜生,到底是人是怪,膽敢和你家祖師爺作對。」

  那怪物桀桀大笑道:「我雖披著一身獸毛,卻是一顆人心!你這畜生枉成人形卻完全是一副獸心腸,還敢腆顏罵人嗎?」

  說罷大嘴一張,一道紫光,襄著一顆鬥大晶球,直向劍光迎去,兩下才一接觸,便將劍光吸住,牛廣盛只覺真氣忽然一震,那劍棱的一聲,便被吸去,那怪物又大笑道:「你這畜生也不配使用這樣的寶物,待我收來送人也好。」

  說罷一伸毛手,將劍接下,又大喝道:「你還有什麼頑藝,趕快使出來,否則我就要回敬了。」

  牛廣盛平生把那劍視如生命,一見已被怪物奪去,不由既急且怒,身子一抖,一蓬粉紅光華,又向怪物飛去,那怪物一見,哈哈大笑道:「虧你還是白骨教總院的巡察司,怎麼連這種騙女人的下流頑藝兒也使出來了。」

  說罷,一催那顆內丹向上一迎,那蓬粉紅光華,立刻熊熊的燒起來,化作一團烈火,向牛廣盛反卷過去,一陣焦臭之味,薰人欲嘔。

  牛廣盛又失一寶,不由更急,連忙一拍腰下葫蘆,只見一陣黑煙過處,登時天昏地暗如入長夜,四面鬼聲啾啾,直向那怪物湧去,轉眼黑煙愈濃,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那怪物連忙收回內丹將身護定,只剩下二丈來高的一團紫色,矗立在那一片遮天蓋地的黑煙當中,四面均重如山嶽,動也動不得。

  牛廣盛一見所發玄武黑煞神砂已將怪物困住,不由心一寬,忙大聲喝道:「你這無知畜生,已被我用玄武黑煞神砂困住,雖有內丹護身,只一煉化,立刻形神皆滅,還不快將祖師爺的寶劍和那女子獻出,等我一催神砂,便決無挽救了。」

  那怪物把牙一唆。並不答話,牛廣盛不由大怒,又一拍葫蘆,那黑煙滾滾而出,直向怪物身上湧去。

  在另一方面,大桃自被妖煙昏迷過去,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方才悠悠醒來。等睜開二目一看,只見四顧無人,身在一個石洞中間,一片淡黃月色,正從洞外斜照進來。

  再仔細一看,自己身上卻裸無寸縷,一堆衣服都在身側,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再一回憶方才情形,更覺羞急萬分。所幸身子還未受污辱,忙將衣服穿好,試查所用劍寶均在身邊並無遺失。

  佩好之後,走出洞外看時,一輪明月已上山腰,白天所見那座危峰,就在眼前,峰上一片黑煙籠罩,隱見紫色光華閃爍其中。

  心中猛然想起日間路過妖人,那只狒狒不知何往,自己不知如何忽然會到山下石洞之中,不要是那只狒狒為了救護自己被妖人困住那就糟了。

  想著正要縱劍上去,忽聽耳邊有人低喝道:「這黑煞神砂,連我也近他不得,你怎麼能上去,那狒狒自有內丹護身,一時決不要緊,少時便有人來解圍,你忙什麼?」

  回頭看時,卻又不見一人,心知必系自己這一方面的同道,忙道:「哪位道長來此,方才幸蒙救護,得免污辱,能請現身一見嗎?」

  話才說完,又聽那人道:「你說的話太客氣了,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何敢當道長尊稱,要我見面不難,你能不笑我嗎?」

  大桃聽罷更驚異,連忙道:「初見面,豈有見笑之理,如蒙不棄便請現身如何?」

  一語方畢,忽見眼前白光一閃,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一身白衣,頭挽雙髻,卻把臉背著。大桃連忙轉身過去欲待請問姓名,那女孩子又把身子掉過去,好似躲避一般。

  大桃忙道:「既承現身相見,為何又不肯以面目見示,難道仍不屑下交嗎?」

  那女孩子又道:「我生平就討厭自己這副嘴臉,你一看見一定會笑我,就這麼背著臉說話不也一樣嗎?」

  大桃道:「哪有此理,天下焉有初次見面便笑人的道理,何況道友對我一再維護,感恩不暇,怎敢放肆呢!」

  那女孩子倏然把頭一掉,大桃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只見她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紫一塊,簡直分不出面目來,兩隻眼睛卻生得黑白分明,精光四射,忙道:「道友從何而來,能以道號見示嗎?」

  那女孩子道:「姐姐不必再謙,我姓楊名棄兒,從一生下來便被父母投棄在那峰下山溝裡面,幸蒙師父雪山姥姥化身收留在附近一個山洞裡。去年師父他去,又蒙授以本門心法,所以對於尋常妖人還能勉強對付,只是師父卻不許我到她那大雪山去,只要我在這山中一人修為。他又說我生得太醜,別人如果見了,一定要笑我,所以吩咐在未奉命出山之前,不許與任何人相見。

  「這一年來除和山中禽獸作耍而外,真把我悶死了。今天偶到那黑石峰山上去采一種山果,忽見那妖人站在峰上瞭望,因恐違師戒,連忙將身隱起,一面看他如何作怪。誰知他竟把你從空中招下來,弄昏迷過去,又把你衣服全脫光了,我便乘他自己也在脫衣的時候,用師父傳的大挪移法,將你連人帶衣服攝到那山洞裡藏起來。

  「本來也非被那妖人看破不可,卻好那只狒狒趕來,把事情擋過去。我一看那只狒狒,正是師父說過的那只守山神獸,本想上前幫它一下,後來忽然接到師父的心聲傳告,說你是我未人門牆的師姐,妖人厲害,不可妄自動手。那只狒狒因有內丹和它的元命牌在身,決無損害,只等半夜一定有人解圍,教我等你醒來,再為轉告,千萬不要孟浪。」

  大桃聽罷,得知雪山姥姥已許入門,不禁喜不自勝,又笑道:「師父還有什麼話告訴師妹嗎?」

  楊棄兒仰著臉,看了大桃一眼道:「她說師姐向道之心雖然極誠,人也可取,但是魔劫極重,一時尚不能到大雪山去呢?」

  大桃不禁又驚道:「這便如何是好呢,師父既說我是你未來師姐,為何卻又不讓我到雪山仙府去呢。」

  楊棄兒笑道:「她教師姐暫在此間和我作伴,我那洞裡壁上有她留下的三十六幅圖解,只能領悟,便是本門入道之基,此外還有其他緣法,必須另有遇合,了卻一切魔劫,才許正式入門,親授道法,彼時我也就和你一同出山修積外功了。」

  大桃聽罷,不知還有什麼魔劫,心中不禁又生恐懼,半晌沉吟不語。倏聽遠遠一陣強烈破空聲音,從西北傳來,楊棄兒笑道:「師姐請聽,也許那是解圍的人來了,我已跟師父學了太清潛形之法,一同到峰頂去看看好嗎?」

  大桃正不放心那狒狒的安危,聞言忙道:「如可潛形上去那太好了,如此就請施為如何?」

  楊棄兒笑了一笑,一手扯定大桃,一面行法,兩人一同到了峰上,在那黑煞神砂之外落下,只見那妖人牛廣盛正在戟指向狒狒喝道:「我這玄武黑煞神砂,只一布上就從來無人能逃出手去,你如再不將劍和女人獻出,只再等一個時辰便化為飛灰了。」

  那狒狒卻在內丹護身之中大笑道:「你從午後一直吹到現在,這鬼砂能奈何我嗎?現在老實告訴你,有新鮮頑藝兒趕快使出來,再遲你爺爺就要還手了。」

  那妖人怒極,一面禹步加緊催那黑煞神砂,一面瞪著眼睛看著那狒狒,似乎尚有較為厲害的著子正在準備,倏見半空中一個女人口音大喝道:「我只道你這妖人幸逃不死,已經溜到青磷穀去,誰知又在這裡興妖作怪,我看你這次還逃到哪裡去。」

  喝著一道白光閃處,半空中落下一個麻面道姑來,一出手便是震天也似的一個大霹雷,將那一幢黑煙完全震散,接著手一揚,一粒朱紅彈丸直向妖人打去,那粒紅丸乍看只有彈子大小,一到妖人頭上立化一蓬烈火當頭罩下。

  那妖人雖也遠遠聽見破空之聲,但因此地為正邪兩派修道人,經常往來之所,並未在意,萬想不到來勢竟如此兇猛,再在烈火罩身之中抬頭一看,卻正是在雍涼道上所遇強敵。

  料知萬無幸理,不由把心一橫道:「何天香你也出身魔教,我的雍涼道院被你毀去也就算了,為何苦苦追趕不休,今天既然狹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難道你家祖師爺還怕你不成。」

  說著雙手一抖身子向後一倒,手腳頭顱立刻自行脫落,那個腔子在地下一滾,倏然一聲大震,血肉橫飛,直濺出去數丈遠近,那一團烈火幾被震散,但只被蕩出去四五丈遠,隨即又集攏來,仍將那具殘屍圍著,不住爆發出青焰,滋滋的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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