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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那狒狒把頭連點,用右爪向西邊一指,低嘯一聲,又摸摸自己胸膛,比劃了半天。大桃雖不能盡解其意,但知狒狒確是靈獸,已經瞭解自己說的話,不由大喜道:「你也想回去嗎?但是從此地到大雪山數千里長途,你能認得舊主人的洞府嗎?」

  狒狒又連連點頭,伏在地上,拜了幾拜眼睛中流出淚來。大桃心中更加奇怪,又說道:「我送你回去,能見到你那舊主人嗎?」

  狒狒一陣歡跳,又撫著自己心口一陣比劃,大桃雖然心中仍是茫然不解,但是他那歡跳高興的神情似有可能,也不禁忽發奇想道:「那麼,我們幾時走呢?這一路西行,中間必須過好多城鎮,你這樣不太駭怪世俗嗎?」

  狒狒聞言,抓耳撓腮了半天,忽然又趴到大桃身邊,把一顆披拂的大頭伸向大桃面前,一動不動,大桃不解其意笑道:「你把頭伸過來做什麼,難道你這大的一顆頭還能藏起來不成,那除非借到公孫太公的口袋才行,你只給我看有什麼用?」

  說著用手在狒狒頭上摸著,忽覺那長毛中藏有一件像鐵牌似的東西,再分開那腦後金毛一看,卻是一根黑黝黝的鏈子,鏈子上面繃著一面二寸來長一寸寬的小鐵牌,那鐵牌緊貼著腦後,幾乎深陷在肉裡,便道:「這是那妖人替你套上的嗎?」

  狒狒看著大桃,只管搖頭,又伏在地下對著西北方拜了幾拜,大桃笑道:「既不是妖人替你套上的,那一定是你雪山舊主人制伏你的東西了,我猜得對嗎?」

  那狒狒抬起頭來,又連連點頭。大桃見狀,心知鏈子和鐵牌一定是雪山姥姥,對狒狒下的一種禁制,便又道:「如果將這鐵牌和鏈子取下,你便能回去嗎?」

  狒狒聞言又伏地低吼著,看著大桃,把頭點了一下。大桃再一細看那鐵牌光華隱隱,似有若干符篆,卻無法取下。

  呆了半會,忽然想起既是仙人之物,必與主人心靈相感,如若此獸能為自己接引,默叩或可有知。

  想罷,便端整衣服,向空跪祝道:「弟子大桃嚮往仙師已久,如能藉此神獸接引得歸門下,還望准許將此法物取下,俾得與神獸同往仙山,否則亦望指點迷途。」

  方才說罷,那脾上忽然發出一個奇怪的聲音道:「這個畜生因犯我清規,所以趕出,罰受魔劫。現在你既願送它回來,也是前緣。那法牌神練是我制它之物,只消將法牌翻轉,照著牌後符篆,向它天門一畫,它便能人語,內丹便也可以運用自如了。」

  說罷,便歸寂然,大桃聞言不禁狂喜,一面向空叩謝,一面如法將那面法牌翻轉,翻時雖不甚費勁,那狒狒卻似異常痛苦,連聲厲吼不已。等到完全翻過來,那牌上果有一道符篆,大桃又如法戟指在狒狒頭上畫了。

  方才畫完,忽聽那狒狒,倏然像數十面破鑼齊鳴一樣,大吼了一聲,吼畢兩條長臂一伸,渾身金色黃毛根根直豎,暴漲幾至一倍以上,張開那張血盆大口,略一呼吸,便噴出一團紫色光華,中間裹著鬥大一粒晶球,奇光耀目,令人不可逼視。

  接著,足下湧起一片青紫色雲煙,一下便飛向天空,在半空中張牙露爪飛騰了一會,忽又暴縮仍是原來模樣落在地上。

  先恭恭敬敬的對著西方,叩了三個頭,又向大桃拜了兩拜,然後立起來道:「我蒙仙姑解厄,此愚此德永不敢忘。方才仙姑見問,意思我全懂,只因法力被主人封鎖了,無法回答,所以只好用前爪來比劃,還請見諒。」

  大桃一聽他說的話,雖然夾有番音,竟和自己說的不相上下,不勝驚異道:「你到底是人是獸,能帶我到仙師面前去嗎?」

  狒狒笑道:「我現在當然是獸,怎能自擠於人類。不過在過去前生中卻非異類,說來話長,此刻不談也罷。仙姑不是要到大雪山去嗎?适才我那主人在元命牌上已經說得很明白,教你我一同前往,這有什麼不可以,不過如何走法呢?如果你願和平常出家行腳一樣,一步步走去,我可以將身體縮成小猴兒一樣,跟著你走,以免礙眼,大約有二十天到一個月也可到了。如果你願意走得快點,那就必須用白骨教中軟紅幛飛去,我也運用內丹飛遁,至多不過四五個時展就可到達,你意如何?」

  大桃一心投師急如星火忙道:「我對仙山嚮往已久,當然越快越好,現在就走好嗎?」

  那狒狒看了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大桃急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那狒狒呆了半晌道:「我在此地被磨折了好幾年,完全仗諸葛仙師和張仙師,還有山茶仙姑祛除群魔,直到今天才有回山之望,如何能不辭而行,所以打算等山茶仙姑回來,請她領我向各位叩謝之後再走,你說使得嗎?」

  大桃想了一想,一則慕道心切,誠恐稟明之後又遭勸阻,二則又恐繼武纏擾,忙道:「你的話固然有理,但是我的意思,與其等山茶姐姐回來,不如由我留一封信給各人,就此便走比較爽快,你看如何?」

  狒狒道:「今日之事,一切皆有前因,我既承仙姑解厄,哪怕赴湯蹈火也必相隨,決無違拗之理,不過山茶仙姑雖已出去,諸葛仙師等人現在觀中,還望稟明才好。」

  大桃把頭連搖道:「我意已決,你快跟我到雙紅樓去吧!」

  那狒狒無奈,只有跟著,一同到雙紅樓上。

  大桃匆匆收拾了隨身劍寶,寫了幾封信留給各人,又吩咐了蝶奴幾句,便將軟紅幛放起,一點紅星,直向西北方飛去。那狒狒也放出內丹,化成一團青紫色煙霧,騰空而起,趕上前去。

  不消一個時辰已飛出千餘裡去,看看過了成都,已到川西上空忽聽下麵有人高叫道:「哪位同道路過此間,我奉教主之命,在此等候,請暫停雲路,下來聽宣法諭。」

  大桃一聽,心知必系白骨教下妖人,因見所用邪寶,誤當同道往來,不由心中一驚,那敢降落,轉將軟紅幛一催,飛也似的向前沖去。

  隨又聽下麵高聲道:「你是哪個道院出來的弟子,膽敢故違我命連教主的法諭都不願聽嗎?再不下來,就莫怪我要無禮了。」

  說罷,那軟紅幛倏然向下一沉,身不由自己的直矬下去。再向那下面一看,只見一片窮山惡水,最奇怪的是山石全作黑色,寸草不生,更說不上有什麼樹木廬舍。

  足下一座危峰上闊下銳,仿佛一隻牛角倒插在若干山頭當中,峰上卻站著一個身穿白骨教黑色道服的人在招著手,那一襲軟紅幛便如一片落葉一般,直向那人面前飄去,再也無法控制,不由心中大急。

  回顧那只狒狒又不知去向,一轉瞬間,已經落在峰上,忙將軟紅幛一收,再看來人時,年只二十餘歲生得油頭粉面,一臉淫邪之氣。

  幸喜素未見面,不由急中生智道:「我乃川東白鶴觀鄔掌院門下弟子桑惜惜,一向奉命在南海採取龍涎麝香,不想回觀覆命,道院已被武當派狗道土佔據,本院同道又一個不見,欲待趕往青磷穀總院報訊,因為事在緊急,所以沒有下來,道長既稱奉教主之命有法請示,就請先告姓名職司,以便領受訓示好嗎?」

  那人一見大桃姿色不惡,為平生在同道中少見,再一聽語氣非常和順,不由也把一團盛氣丟個乾淨,笑道:「我乃雍涼道院掌院牛廣盛,新近奉調總院巡察司。川東道院被武當門下占去的事,總院早已知道。除已死各人,其餘門下弟子大半均已到總院報到歸班。

  「現在教主因為武當派已與昔年天山幾個老鬼聯合一致,打算專對付我們白骨教,不日就要在玉龍潭舉行大會,奉了西方魔教之命,將所有門下弟子均齊集總院,聽候調遣以防不測,尤其是川東一路弟子,決不許在外逗留,所以命我在這黑石山太子堡專辦此事,你既是鄔掌院門下,可連隨我到堡裡,聽候查明,送往總院便了。」

  大桃不由一怔,暗想,自己已經叛教,白鶴觀漏網妖人無一不知,如若隨往太子堡決無幸理,如不隨走,來人又系總院巡察司,道力絕非其敵,不由躊躇不前。

  那牛廣盛轉笑道:「你怕什麼,适才我不知你乃川東道院派在外面的弟子,所以才嚴詞責問,現在既已把話說明,難道我還怪你不成,快隨我下去,凡事總好商量。」

  接著又道:「不瞞你說,你們那鄔掌院已經傷在那些武當派門下手中,只逃得元神回去,目前已被教主禁制在法壇上,我就是這未來川東道院的掌院。現在奉派來此,一半為了召集門下弟子歸班,一半也為了要截武當派所邀的各派仙俠,只要稍立功勞,一等重建川東道院,掌院的法諭便會下來,我們先下去試試法好嗎?」

  說著看著大桃一笑道:「看你生得這樣俏麗,料想鄔掌院早已受用過了,就那王、桑兩位監院,也一定不會放過你,我們再來試一試如何?」

  說罷,便伸手來扯大桃,大桃一聽。心中已經怒不可遏,再看牛廣盛那付輕薄模樣愈加火起,心想事已如此,與其跟去受辱還不如拼一下合算,又恐白骨教中各項邪寶未必有效。暗將山茶所贈的七根透骨神針取了一根,笑問:「那太子堡在什麼地方能見告嗎?」

  牛廣盛手方向峰下一指,大桃倏然秀眉一揚,神針暗中出手,正打在命門上面。

  牛廣盛不禁叫道:「啊呀,」臉一苦,倒將下去。

  大桃心方大喜,一抖軟紅幛便待逃走。卻不料那牛廣盛也非弱者,只因猝不及防被神針打中要穴,疼澈心肺才倒下去,一見大桃要走,一面將氣血閉住,一面一指腰下青霜劍,立將大桃圈住。

  他從地下跳起來大喝道:「你這賤婢,膽敢暗算你祖師爺,今天我如果不將你陰精吸盡也不算厲害。」

  說著猛將劍光一撤,手一揚一蓬紅色光華向大桃當頭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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