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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那王必武在空中看了半會,不見半點動靜,心方疑惑,猛見平日議事之處的朝元殿上金光一閃,連忙飛身下去看時,只見正中大桌上,端端正正的放著一張大紅名帖,上面大書著:「南海虯髯僧命門下弟子心印來訪!」

  一行大字,字跡寫得龍蛇飛舞,墨蹟淋漓仍未見幹。再說值殿的幾個弟子,均說大家俱在殿上,並未見人入內。

  不由大怒道:「你們真是死人,這許多人在此,竟被人家弄了手腳去,豈不令我丟人。」

  正在暴跳如雷,猛見桌側上首座位上有人冷冷的道:「虧你還是西方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也修為有年,怎麼還是這等毛豹脾氣,我自在此還未離開,連你也沒有看見,這能怪得他們嗎?」說罷哈哈大笑。

  王必武再向座上一看,已經端坐了一個面如滿月齒白唇紅的小和尚,笑容可掏的看著自己,不由更怒,方喝得一聲:「你敢!」金光一閃,人又隱去。

  不禁心中更怒,也冷笑一聲道:「既敢出場,想必有話要說,為何不見真章就去,難道虯髯僧門下的惟一高徒,竟如此見不得高人嗎?」

  心印笑了一聲又從殿側現身倚著一根柱子說道:「我既來了,自然有話說,焉有不見真章就走之理,不過你雖吹氣冒泡,以主人自居,究竟還是個客卿身份,似乎不便代正經主人做主,二來我因你平日尚稍知自愛,自己惡行也不太多,所以專找那個叫什麼鄔元成的算帳,你偏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去,這是何苦呢?」

  心印不但態度安閒,而且說話竟象一個老友重逢,似乎對王必武顯得非常關切,但句句帶刺,頗有教訓之意。王必武在西方魔教之中,地位本來極高,對白骨教的人物,更是奴視已慣,幾時受過這個渣兒,冷不妨覷定心印,一連串魔焰陰雷打去。

  轟、轟、轟,連響之後,心印忽又蹤跡不見,那根朱紅柱子,卻被劈去一大塊,震得屋瓦紛墜。

  正在氣憤忽又聽見心印在背後笑道:「你這人真沒出息,無故毛手毛腳已非待客之理,那個柱子與你何仇何隙,無端劈它做什麼,真要手癢,等正經主兒來了之後,我們交代幾句,再光明磊落的動手不好嗎?」

  王必武回頭一看,見心印又負手在殿口微笑著,心中怒極,轉笑道:「好!好,我們一言為定,等此間掌院來,你們談過之後再說,只是你忒奸滑如不見真章,要想溜走可別怪我手辣。」

  心印又緩步走進殿中笑道:「這句話還稍為有點道理,不過你們西方魔教,雖然不成氣候,難道連中土的禮數也不懂得,真的就這樣待客嗎?」

  王必武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想我如何待你呢?」

  心印笑著向裡走道:「虧你還是此間的監院,難道連個請坐獻茶都不會嗎?」

  王必武見他裝模作樣的更好笑,耐著氣把手一擺道:「請坐!」又命人獻茶,心印落座之後,又微笑道:「這樣也不枉是個監院。」

  一面把茶從侍者手裡接過呷了一口,這時鄔元成方從空中飛回,一見殿上端坐著一個小和尚,王必武對坐陪著,分明是個主客樣兒,不由奇怪道:「王老前輩,這位是誰……」

  心印起身合什道:「小僧法名心印,道友想是此間鄔掌院了,且請坐下細談如何!」

  鄔元成雖然久聞心印之名,但從未見過,又見王必武以客禮相待,也稽首道:「貧道正是,小師父倏然深夜來此,是有什麼見教嗎?」

  心印笑道:「明人不做暗事,我聞貴教在此創立道院之後,專事采補,害死青年男女甚多,又複收容大盜,四出劫掠,所以特來為這一方人民請命,請掌院最好能對於教下徒眾嚴加管束,否則便請速攜這一干敗類退回到青磷穀去,以免在此造孽,掌院能否允所請呢?」

  鄔元成萬想不到心印竟說出教他退回青磷穀話來,怒極大吼一聲道:「小賊禿竟敢上門消遣我!」

  說著把手一抬,五陰掌向心印當胸一按,只聽得「哎呀」一聲,早有一人倒在地上。

  鄔元成方說:「賦禿如此不濟,也敢來放肆。」

  遙聞身側一聲冷笑道:「掌院請恕小和尚放肆已慣,便當年對貴教上兩教主也是如此,所以對晚出的二三流角色無法客氣,不過你自出手太猛,誤傷教下高徒,這卻與小和尚無涉。」

  鄔元成再仔細一看,原來那小和尚正嘻笑著站得老遠,受傷倒地的卻是一名值殿的愛徒,滿面青紫顏色,七孔直冒鮮血,眼見得已經無法可治回生不得了,不由心中更怒,左肩一搖,一道慘碧光華,青磷劍便自出了劍囊,直向心印飛去。

  心印又是一聲冷笑道:「啊哎,怎麼一言不合,便把看家寶貝使出來,王道友你為什麼勸也不勸一下,死了一個,已經是和尚罪過,再要受傷幾個,叫我和尚就念往生咒也來不及呀。」

  說著腳下一滑,直溜出去丈餘遠,其速仿佛閃電似的。王必武知道小和尚又要使壞主意,忙道:「鄔道友且慢,我已與他說好,不見真章不散,你且住手,聽我一言。」

  鄔元成怒極那肯答應,用手一催劍光又向小和尚趕去,那朝元殿本極寬大,素為鄔元成傳道聚眾徒聽講之所,此刻除值殿幾個徒眾而外,簡直靜蕩蕩的沒有幾個人。

  心印一見妖劍飛來,一閃身又斜滑出去老遠到了殿門附近,鄔元成隻道他要逃走,又催劍光加緊飛過去,心印一見劍又飛來,袍袖一晃,又閃出了殿門,鄔元成仍不舍,催劍趕了出去。

  王必武方說:「不好,要糟。」

  猛聽殿外院落裡面忽然一聲尖銳的慘叫過處,小和尚又在叫道:「罪過罪過,這如何是好,又傷了一個,而且是掌院的如夫人,這怎麼是好呢!」

  鄔元成不由一驚,連忙收劍出殿一看,果見金冶兒躺在血泊裡,一隻右臂已經斬斷,連一段紅羅小袖落在一旁,人已昏厥過去。

  那小和尚正立在一座假山下面合掌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鄔元成心痛愛寵,方欲再圖拼命,王必武已在後面高聲叫道:「心印和尚,你我有言在先,只你見過此間主人,便須各見真章,如今你卻只管借刀殺人。自鳴得意,難道這也算佛門弟子的慈悲面目嗎?」

  心印不禁心中一動笑道:「聽你說話,倒似乎有點道理,不過事情是你親目所睹,這兩次要不是他趕盡殺絕,會得連傷兩人嗎?我和尚向來做事極公平,如果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還決心不拿他擋災,你憑良心說這兩人該死嗎?」

  王必武一想,金冶兒平日淫掠美男固未留過活口,便那黨徒也是凶淫異常,每遇中意婦女,都得置之死地而後快意,果然與眾不同,意念稍動之後,仍大喝道:「你無故上門生事還敢狡辯,如今你對此間掌院話已說過,是好的你我便該立見真章,分個你死我活,只耍貧嘴有什麼用處,難道又想說了不算嗎?」

  心印笑道:「憑你的真本領,我還可以勉強對付,你打算怎麼較量呢?」

  王必武道:「你向來狡滑,人所共知,一個不慎,不是一溜了事,就是找出能手來打接應,所以我西方魔教教下徒眾往往吃你大虧,今天你只能真實功夫勝我,不溜不找幫手,我便心悅誠服。」

  心印哈哈一笑道:「如此說來,倒也爽快,你還不失為魔教中高明之士,憑你這幾句話,今天我們不妨大家比一比各人的功力,我如不勝,立刻離開此地,以後再說再講,你如不能勝我呢?」

  王必武厲聲道:「我如不勝也立刻他去,決不在此停留。」

  心印笑容一斂,正色道:「你我只憑一言決無反悔,不過你是西方魔教派來的監院,能擅自離開此地嗎?」

  王必武臉色一沉道:「我生平說了就算,用不著你來替我擔心,不過你我如何較量呢?」

  心印道:「好!這才是大丈夫的氣魄,隨你怎麼較量我都可以奉陪,就是你自覺不濟要另請幫手,或者要這觀裡的徒眾一齊上來,只要事前說明我是均無不可。」

  王必武冷笑道:「你不用將我,适才我已說過,今天你我是各見真章,憑我對你還會要人幫忙嗎?你如害怕,想借此下臺,也不妨趁早言明,只說這些廢話延時光有什麼用處呢?」

  心印雙手一合道:「既如此說,便動手好嗎?」

  王必武道:「且慢!如在此處動手,觀眾太多,難免又有誤傷,後山峰巔有一石坪,你我就到那裡去比拼如何?」

  心印道:「那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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