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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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又沉下臉來申斥了幾句,才算將這件事揭過一邊,故作新從外面回來的模樣去和繼春大桃周旋著,二婢卻絲毫不知已經著了別人的法術,三人不由好笑,又故意說笑一陣。 看看太陽落下去,小鸞忽然從樓下奔來報導:「金篆夫人已從青磷谷回來,聞得楊師叔病已痊癒,又住在這裡,特來看望。」 繼春向小桃姐妹看了一眼,隨即說道:「你回去複金篆夫人,看望決不敢當,我們就此下樓迎接她去。」 一語未畢,遂見眼前慘碧光華一閃,金冶兒已經手掠鬢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站在面前道:「你們三人好樂,不嫌我來得唐突冒昧嗎?」 說著眼角向繼春一笑道:「你好,看你不出,竟還有這一手,當著我裝病裝死的,好像是紙糊的人兒,經不起兩下搓揉就完了,只我一走,如今又是生龍活虎的呢!你自己說罷,該怎麼罰法才對?」 說罷格格連笑道:「好人,如今我們已經是師姐弟了,萬不能再藏私,你到底是用什麼手法能讓我這姐姐學個乖嗎?」 繼春想起自己前被吸盡元精,幾乎喪命,又見她這般無恥冶蕩,面色微變,方欲說上幾句,小桃已先笑道:「大師姐,你錯怪他了,你想在你手底下還有人能瞞得過什麼嗎?這件事實在是你手下留情,他也命不該絕,我又誤打誤闖的,把水琴洞口那株天香芝盜來,所以才留得他的這條命在,不然就有十個也死了,這事我已呈明祖師爺,難道大師姐還不知道嗎?」 「哼!」金冶兒先是一聲冷笑,接著看著小桃道:「這是本門一件奇事,你立了這件大功,老頭子還能不告訴我嗎?不過我實在不敢相信,好在本門弟子不禁傳法試法,如今你是引見師呢,我先和你商量商量,能讓我再見識見識這位服過天香芝的人,是個什麼樣兒嗎?」 小桃也冷笑道:「我雖入門在大師姐之後,也還不至於連這點教規也不懂,不過這不是我的事,你最好問他本人去。」說罷向繼春使一眼色。 繼春忍著怒火笑道:「上次雖承夫人手下留情,又承小桃姐贈我靈芝,得以活命,不過如今此身已成廢人,你教我能說什麼呢。」 金冶兒聞言不禁一驚,一雙水汪汪的媚眼看著繼春道:「你說什麼?」 繼春故意苦笑道:「我說我已經成了廢人,這一輩子完了。」 金冶兒呆了半晌,忽然格格連聲大笑,用纖指在繼春額頭上—點道:「我把你這壞斷了腸子的東西,你們想串通來了騙我,那還早呢。少停,我非驗過明白不可,如若你說的話,還有幾分可聽還罷,不然你可等著我的。」 說著,一扯繼春並肩在一張醉翁榻上坐下,向小桃笑道:「今晚我不走了,還不預備酒來,大家痛快一場嗎?」 小桃冷笑著未及開言,大桃惟恐立刻反臉把事弄僵了,笑向旁立的小鸞道:「金篆夫人難得到我們這裡來,你還不和蝶奴快去準備一桌好好的酒萊來。」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白鶴觀中,也出了事情,原來那座白鶴觀,一共計有好幾重殿宇,第一進是靈官殿,一向供著護法王靈官,兩邊耳房住著火工道人,專司伺奉香火看守山門之責。 自鄔元成纂奪住持之後,便派了兩個得力的第五代徒眾看守,兩人一名開路神馮五,一名飛狐狸鄭國柱,這兩人原本嘉陵江上有名的大盜,各有一身軟硬功夫。 鄭國柱更擅邪術,只因劫了一隻過路官船,刀傷了五條人命,偏偏事主福大命長,事前上岸訪友,被人留住,未曾罹難,本人又是奉命採辦珠箔麝香內監的侄兒,不容當地文武衙門不加力破案。 鄔元成因兩人均系教下得力弟子,惟恐敗露失足,才調來觀中略避風頭,表面上算是守山門的火工道人,實際上仍是一路舵把子的身份。 這天晚上,山門一關,兩人早就耳房裡,弄來幾樣萊,一大瓶大麯對飲著,忽然聽見外面有人砰砰的連敲山門,因為觀中匪眾出入,照例都是走邊門的,夜晚敲山門,當然不是觀眾,所以兩人都沒有答理。 誰知道停了一會,那門越發敲得響了,隱約聽得門外有人罵道:「寺觀是十方常住,為什麼這時候就把兩扇牢門關上,如果再不開門,我就要對不起了。」 那飛狐狸鄭國柱還較溫和,開路神馮五卻是一個十足老粗,聞言立刻大吼一聲,放下酒杯走出耳房,向門外喝道:「什麼地方來的野雜種,敢到老子門前來放肆?」 一言未畢,只聽得門外冷笑一聲道:「內面居然還有活人!我還當已經死盡了呢,既然有人,為什麼不開門出來見見,只關上門在家裡發狠有什麼用處。」 馮五聞言,不由火上加油,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立刻趕到門前,右手拔了碗口粗細的門閂,左手將鐵鉤搭,順手向裡一拉,那兩扇山門,登時大開,再向門外一看,並不見有人,黑暗中,只見一隻大狗人立著,停在門外石香爐前面。 不由瞪著眼睛大喝道:「适才是誰,既敢到白鶴觀門前撒野,為何又不敢跟老子照面,這也算好漢嗎?」 話才說完,忽聽那條大狗在黑暗中冷冷的道:「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自有眼無珠,怪得誰來!」 曉得馮五向來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巨盜,一聽那只大狗應聲說話,不由一怔。 他轉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擎著那根門閂喝道:「你究竟是人是怪,為何黑夜上門尋事,是何道理?」 那條大狗,聞言又前進兩步,當門而立道:「我既不與妖作怪,又不打家劫舍,為什麼不是人,難道一定要跟你這般強盜的奴才一樣才能算是人嗎?」 馮五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氣得肝肺欲裂,不管好歹,揚起門閂當頭就是一下,誰知那條大碗公粗細的門閂打在那條大狗頭上,砰的一聲,立刻反激回來,震得虎口盡裂,不由甩著兩手,叫聲「啊哎」掉頭便跑。 卻好鄭國柱聽得外面來了生人,而且口風不對,也從房內趕到門前,兩人撞了個滿懷,幾乎兩人一齊摔倒。 那條大狗卻笑道:「你們兩個不用忙,也不用害怕,我現在還沒閑來宰你們這般賤子賤孫的奴才,可速推一個膽大的來,我有話說。」 鄭國柱兩腳站穩之後,將來人一看,陰惻惻一聲冷笑道:「憑你這狗精一樣的人,誰還怕你,既敢上門尋事,可速報上名來,如果和觀中掌院稍有瓜葛,我兄弟自當以客禮相待,就是有什麼過節,也不妨言,這等裝神弄鬼的,難道就算是好漢嗎?」 那條大狗笑道:「你這廝,畢竟乖覺些。還懂得兩句人話,比那草包強多了,現在就煩你去跟鄔元成說一聲,大雪山靈陽谷的狗皮道士為了他擾亂玉龍潭和無端用采補邪術殺害若干漢番老百姓的事,要來作個了斷,還有金牛峽水琴洞的銅袍道人,也要索還那枝被竊的天香芝,和盜竊仙芝的妖女,所以才尋上門來。」 「他如自覺難逃公道,我還可以給你們一個便宜,有兩條明路可以聽他走,一條是即日自率丑類離開川東,去到青磷穀老巢,等待半甲子後再算總帳,另一條是約定日期分個高下,勝者為強!」 鄭國柱雖然不知道狗皮道士、銅袍道人是誰,但鄔元成王必武攻打玉龍潭敗回和小桃盜芝之事全都聽說過,料知善者不來,來者必非庸手,立刻面色一沉道:「嚇!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各派人物裡面,有你們這兩號。你既然有事拜山,要見我們掌院,不妨拿出名帖來,按江湖規矩行事,我兄弟二人,自然會替你報上去,聽候掌院祖師發落,只在這裡胡吹亂謗有什麼用處。」 狗皮道土冷笑道:「胡說,對付一個白骨教下二三等的東西,還用得著用名帖說規矩嗎?你去問問鄔元成去,你們教主潘濤對付我老人家行過江湖規矩沒有,他到玉龍潭去,投過帖子沒有?再不識相,只要嘴上光棍,可就不用怪我了。」 鄭國柱雖科來人必非等閒,但一時落不下臺,一面端正好了報警青磷信火,一面右手一揚,發出白骨魔叉一道灰白光華,直向狗皮道士打去,卻不料一叉打在胸膛,狗皮道土仿佛沒事人一樣笑道:「這騙小孩的東西有什麼用處?你再不聽話,便有大苦吃了。」 說著狗爪一起,將那枝白骨叉接住,反擲過去,鄭國柱大吃一驚,正待行法收回,卻好馮五立在門側,正打在肩頭上,大叫一聲立刻倒將下去。 鄭國柱既驚且怒,左手捏訣向腰間小皮革囊一拍,一點豆大修碧光華直向殿后飛去,同時右臂一伸,暴長丈餘,右手化成栲栳大的一隻逼紅魔掌向狗皮道士當頭抓下。 心中滿擬這赤焰魔掌,只一出手,對方就不立斃掌下,也必要著一下重的,誰知那魔掌才到當頭,狗皮道士身邊忽然飛起一蓬五色光華,變幻不一恍若一朵五色流霞,又如雨後晴虹,驀然向上迎,那只魔掌好象抓在一蓬烈火上一樣,一時痛澈心肺,大叫一聲,立刻暈倒了下去。 狗皮道士不由哈哈大笑道:「久聞白骨教下頗有能者,如何令這兩個膿包看門應客,偏又如此自不量力,豈不令人可笑,有曉事的快著一個出來,否則莫怪我這惡客,便要擅自登堂入室了。」 一語未畢,忽然殿后有人喝道:「無知小輩,膽敢上門尋事,如此狂妄,你也太把白骨教下看得無人了!」 說著人隨聲至,靈官座後,又轉出一個吊客臉,身穿黑衣的妖人來,狗皮道士一看,認得正是玉龍潭敗逃的五陰尊者鄧演,不由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玉龍潭漏網的妖人,連個小小女孩子都敵不過,幸而僥倖得一命,如今又賣起狂來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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