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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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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合該有事,同族中間有一個叫奢夫的,其勇力僅亞于卓和,偏偏也看中了山茶,自己以為有了幾分意思,結果在跳月時卻被卓和奪了,已是老大不是意思,心中還想趁在山茶末趕野郎之前略見些意思,偏又出乎意料之外的,連這一點全無法做到,不由激發無邊凶野之氣,挾著一把苗刀,和三枝標槍,竟乘卓和出獵之際,前去尋仇,又被卓和削去半隻左耳,因此又結成不解之仇。 番族好勇鬥強,死傷以後,除由親屬代為復仇之外,酋長例不禁止。有時,對方如系知名勇士,殺死以後轉可借此得名,反為全族贊許,甚至把對方那顆人頭斬下來,用漆漆好,當做一件極榮譽的紀念品,否則便將死者脅骨磨成小簪,插在自己腮上,能有這麼三兩枝,一望而知,便是了不起人物。 為了這個,奢夫幾次都想乘隙將卓和刺殺,無奈卓和神力固然遠勝過他,為人又極機警,一次也沒有得手,反幾乎送了性命,只得暫時歇下了這個念頭。 轉眼之間,幾個月過去,山茶懷孕的消息又傳出來,顯見得這一雙夫婦就要正式同居,奢夫心中更加惱恨。 這天,剛好是所居附近野牛砦趕集的一天,忽然來了兩個賣藥的漢人,一樣都是游方道士打扮,一個四十多歲,生得橫眉豎眼,一臉兇橫之色;一個才只二十上下,卻是一個出色的美男。 兩人作場之後,先由那個歲數大的耍了一趟太祖拳,接著美男上場,練了一路寶劍,然後便由歲數大的一個發科賣藥。番人極少醫生,看得漢人所制丸散膏丹極其珍貴,何況兩個道士,又打著北京某大藥店的旗號,不多會那藥便賣出去好多。 兩個道士又耍了一陣單刀破花槍,最後,由那美男更顯了一手驚人的戲法,倏的從懷中掏出七口短劍來,一口接一口的擲向空中,又擲著接著,再擲上去,愈擲愈高,也愈擲愈快,那七口短劍不住價在空中跳蕩不已,仿佛七條銀蛇在空中飛舞,映日生光,十分靈活好看,早把一般苗子番人看得呆了。 猛然那美男一聲吆喝,雙足在地上一頓,倏的飛躍起來二丈多高,接著一雙大袖左右一分,左腳一踏右腳,又上去丈餘,倏的身子一翻,活象一隻極大蝙蝠,頭下足上,從空中倒掠而下。 那七口短劍槍巧也從空中落下來,都離身前身後不遠,那美男一聲吆喝,雙足一縮一蹬,身後二劍又被蹬起老高,身子跟著一個翻身,化成仰面朝天,兩手各撈著一劍向上擲去和另外兩劍碰個正著。 錚錚連響,四劍又全飛上去,雙腳一落站在地下,剛好最後一劍已到頭頂,他猛一張口,噴出一股灰白色罡氣,和短劍只一接觸,那劍好似著了什麼,一下便飛上半空,比前次六劍飛得還高。 美男站定之後,將七劍一一接住,把手一拱,向四方轉了—轉,笑道:「這點小功夫不算什麼,初學乍練,有什麼不到之處,還望當地老師父,過路行家們多多包涵。在下金冶兒,隨師訪友到此,賣藥不過濟世,一不圖名,二不圖利,現在還有一種大力丸,是家師發願煉成,專為練武之用,一付轉弱為強,一付長力千斤,每付只賣二兩銀子,如果不靈,包退還銀。」 說著,打開藥箱,取出一個金漆木盤,放上十包丸藥托在手上說:「今天只賣十付,有緣的朋友不要錯過。」 一面看著場子旁邊一塊約莫三四百斤的大石頭,笑道:「在下原本無縛雞之力,就連看見一隻癩狗也要懼怯三分,自從蒙家師改在門下,多虧這大力丸之力,你瞧!」 說著繞場轉了一轉,猛然石前站定右手抄盤,左手撐腰,左腿微曲,右腳一起,竟將那石頭挑起來二尺多高,大聲笑道:「如今,這只腳,多不敢說,千兒八百斤,還挑得起來,這兩條胳膊,更不用說啦,靈不靈請看我當場試驗。」 番人本極忠厚,看了無不躍躍欲試,只苦於二兩銀子不是一個小數,以致伸手買的並不多,奢夫家本富有,又是酋長孟康的舅子,正苦無法戰勝卓和,一見有此靈藥,不管好歹,高聲叫道:「這十包藥我全要,你不必再賣給別人了。」 說著,掏出一大錠銀子來道:「這裡是二十兩銀子,且請了,把藥交給我。」 那美男子把奢夫一看,見他不過才二十來歲,生得精壯異常,雖然一身番人打扮,單只項下兩串寶石,和所穿一件蜀錦外衣,便知不是平常人物,再看那背後一把苗刀,更料定是番人中間一個不平凡的主兒,不由笑說:「這藥不比尋常,須照藥單服用,你認得漢字嗎?」 奢夫打開一包,果有藥單在內,不由呆了一呆。 美男笑道:「不認得無妨,今天我們相遇總算有緣,只你家中有空閒房子,不妨請我師父在你家住上幾天再走,不然,這藥雖然極靈,如吃得不得其法,那腫脹酸痛的罪可不好受呢!」 奢夫一聽,心中更加歡喜,笑說:「我家便在菪外黑石塢,房屋多著呢,只要你們真能教我長上幾百斤力氣,我一定用上好飲食款待,臨走還送你們一袋金沙,就是要麝香紅花也現成。」 說著,把那十包藥拿過來揣在懷裡,銀子放在盤裡,美男收起銀子,向四十多歲的道士看了一眼,那道士笑說:「我們本來不應打擾人家,不過這位施主為了服藥,又當別論,不過離開此地多遠呢?」 說罷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迎向奢夫面前,奢夫把那道士一看,只見他一張豬肝臉,黑中帶紫,兩中暴漲眼隱露凶光,再配上一部絡腮鬍子,一個蒜頭鼻子和那張血盆大口,雖然相貌極為兇橫,但是也十分顯得威猛,不由心中暗喜,笑說:「我那住的地方,叫黑石塢,離開此地,不過二十多裡,你們能在太陽沒有下山以前趕到嗎?要不然,我可以招呼兩乘滑竿來,把你們抬去,我知道,你們漢人全是不會走路的。」 那美男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這漢人也許不同一點,停一會我們不妨試試再說。」 說著收起藥箱和刀槍把子,和那道士分別背了,一面說:「走吧,我們不認得你住的地方,你在前面帶路。」 奢夫不知邊兩人都是川東有名大盜,又是白骨教中的能手,起初還恐走得太快,二人趕不上,有意放緩腳步,誰知走了一程,那美男在後面只催著快走,道土也絲毫不覺吃力,不由把步子放快,回頭再看二人,仍舊輕飄飄的跟在後面。 他心中一賭氣,野性隨發,立刻連縱帶跳,象一頭猿猴一樣,飛馳而去,一霎時便下去十多裡,心中滿以為二人絕不會趕上,誰知一掉頭,二人仍在後面,一點也沒有落後,不由站住腳驚得呆了。 那美男笑道:「咦,你為什麼不走啦,是覺得吃力嗎?還有多遠呢!」 奢夫把手一指道:「那前面小山下,一片竹林裡面,便是我的家,離開此地,也不過還有六裡路,如果照這樣走法,不消一會就到了。」 話才說完,又掉頭向二人看了一下,只覺腳下一軟,猛聽美男笑道:「你再試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奢夫猛再回過臉去看時,已經到了所居竹樓下面,想了一想,不由跪下道:「二位究竟是山神還是神仙,方才沖犯還請原諒,不知不罪吧。」 說著連連叩頭不已。 那道士笑道:「我們雖然不是神仙,卻也差不多,只要能虔誠待我,包你有好處。」 奢夫又叩頭謝過,請二人上樓坐下,把自己的母親和兩個妹子一一請出相見,手下伺候的苗女也一齊圍著折腰為禮,等奢夫說明是兩位神仙,又都跪下來叩頭。 那美男向他兩個妹妹大桃小桃一看,不禁笑顏逐開:「我師父每三十年才下山一次,渡化有緣人,想不到今天竟被你遇上,這是天大的造化,就你兩個妹妹,也是難得的仙緣,還不快快拜師嗎?」 奢夫和兩個妹妹又立刻跪下,請求收在門下,那道士,起初還裝腔做勢不肯答應,經那美男代為祈求後,才算勉強收下,事後才知道,那道士姓鄔名元成,外號紫面迦藍,是白骨教下第九位尊者。 那美男金冶兒是他的得意弟子,外號如童真君,和藍媚兒一樣,同具陰陽兩體專一迷惑青年男女為事,明裡是鄔元成的徒弟,實際上無異夫婦。 他們巢穴都在川東巴城白鶴觀,此番因聞得大雪山出了一個噴火神貘,和一枝千年何首烏,又聞得番族和苗洞中頗多天生美女靈藥,所以假做賣藥前來尋取,想不到一到野牛砦,便遇上奢夫,三言兩語竟然合拍,請了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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