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
虯髯僧道:「坐關便坐關,三十年後的事管它做什麼,我們不也終須曆過那一劫嗎?」 不老婆婆笑道:「我的意思和你們略有不同,既不想成佛,也不想上登金仙,只求以一個不死之身,周旋于天地之間於願便足,只要本性光明合乎天理,雖造殺孽也是公德。」 慧因連忙合掌道:「罪過,罪過。」 不老婆婆只一笑轉向唐蕙道:「那寒芳小築,是你三生舊遊之地,自從芳華夫人坐關之後,是我將它行法封了,以致近百年來,所有萬樹梅花,只留得一雙老鶴作伴,你此番回去,庭院荒蕪,固然必須修治,那大地方,也一定要有幾個女侍才對,我順送你幾個伴侶好嗎?」 說著,掏出腰間白玉葫蘆說:「這是鬼母所煉七情神魔,原本是七個天生麗質,絕頂聰明的女孩子,形骸雖然已朽,精魂經過鬼母數百年鍛煉,一旦凝聚無異生人,適經你虯髯師叔神光照過,惡性已化,不妨帶去閑中作伴,就此順便渡化,也是一件功德。」 唐蕙看著那白玉葫蘆,又看著慧因大師有點不敢接受。慧果大師笑道:「你怎麼這等膽小,如果這七個魔女惡性未盡,李師伯能送你嗎?你只管受下來,決無妨礙,如再顧慮,不妨由我再用佛力化煉一番,再行交你便了。」 唐蕙又分別謝過,接過玉葫蘆交給慧果師太,慧因大師又看著諸葛釗道:「你那靈藥服得愈早愈好,就此回去吧!素兒、蕙兒、小燕也到後邊休息,此地無須你們侍立,快去吧。」 眾人聞言,各自去訖。 諸葛釗離開自在庵之後,連忙縱劍回到靈陽穀,入洞之後,見心印已和張紀方在自己所住石室說笑,忙道:「主人歸遲,還請二位佳客原諒。」 心印笑道:「且慢客套,那邊的各位師長有什麼囑咐嗎?」 諸葛釗忙將經過一一說明,心印笑道:「這一來,兩個小尼姑一個面壁十年,一個罰與梅花為伴,你這三生舊侶將何以為情呢?」 諸葛釗笑道:「師兄不必取笑,我如今已勘破情關,三生一夢,還提它做什麼?」 心印笑道:「綠萼樓頭,梅花明月,水晶原下,空山積雪,你真能完全忘情,了無半點相思嗎?那董素或許真能滌盡凡塵,你和唐蕙恐怕都未能盡除綺障呢?」 諸葛釗悚然道:「師兄真是神目如電,小弟以後敬當書之座右,永以為戒,決不敢再生俗念了。」 心印道:「你這又著相了,其實聖賢仙佛,至情所在,也不容完全祛去,只能知道色相皆空,一切便沾染不得,何況劉樊合籍,葛鮑雙修,神仙亦有眷屬,你又愁他作什,你不見慧果師太的處置嗎?他日在萬樹梅花,閑雲野鶴之間,再著你們一雙倩影,不也為我們俠仙留一佳話嗎?」 諸葛釗愀然道:「照師兄如此說,小弟是天仙無望了。」 心印微笑不語,半晌方道:「求仁得仁,三生夙願,一旦得嘗,不也是一大快事嗎?魚與熊掌本來不可得兼,老弟做什麼又起貪念?你遭此次魔劫,真元暗耗甚多,還是趕快服藥去做功夫,等你下丹之後,我們再為細談好嗎?」 諸葛釗一被提醒,果覺真氣有點異於平日,連忙辭過二人將藥服下,去那石堂打坐,起初竟有點支援不住,半晌後方勉強復原,待藥力深透全身,覺氣血運行一周天之後始能如舊,但終覺龍虎難調,沒有平常自在。 待下丹之後,再向心印請教,始知一時決難恢復,偶然之中取過石幾上由山外攜來銅鏡一看,只見面容瘦削,差不多要老了十年光景,不禁更為失驚。 心印笑道:「情欲一動,本來最易損人精神,何況你集三生憂患情欲於七日,又受陰魔侵襲呢?不過,生老病死本人常情,這也值得失驚嗎?如覺失去少年風儀。待我他年煉藥奉送,使你不改張緒當年如何?」 諸葛釗猛然大笑道:「凡事皆幻,是我非我有什麼關係,和尚又不是我,為什麼強作解人呢。」 心印不禁點頭微笑道:「恭喜老弟,又打破一關了,張老弟近來那口藍虯劍已練得收發由心,今日便須歸去,適得我那虯髯師父傳音,我也有事須去遼東,暫行別過,今後良晤,當在巫山巫峽之間,行再相見吧。」 說著連連頷首,大袖一揚,金光微閃,人便杳然,張紀方不禁欣然羨道:「心印師兄一切功夫都已致化境,此行得蒙誘掖並贈寶劍,真是受益匪淺,可惜小弟緣慳福薄,李仙子,虯髯禪師和慧因慧果兩位神尼,皆未及見,今日歸去,又未知何日才能和各位相見,道友他日有暇,能許時相過從嗎?」 諸葛釗笑道:「适才心印師兄不是說過,他日之晤應在巫山巫峽之間嗎?也許有緣,我們又會在道友所居仙府小聚呢!即使不然,小弟如奉師命下山修積,也必向仙府奉訪,道友倘能再來此小住,小弟理當掃榻以待,如蒙不棄,還請就此締一忘形之交如何?」 張紀方淒然道:「小弟素鮮交遊,才出師門,便遭奇險,如非道友等相救,早入魔劫,能許締交真是求之不得。」說罷互拜數拜,才縱劍飛去。 諸葛釗自兩人行後,轉覺寂寥,又自打坐入定,上丹以後,終覺功夫遠殊往日,又起來練了一回拳腳,也覺氣力稍浮,方自懊惱,忽然卓和從外面走來,先向他看了一眼,隨後笑道:「少師父,我聽心印師父告訴我,你已遭了一次極大的魔劫,並且因此因禍得福,已經將過去三生所學道術完全恢復,有這話麼?」 諸葛釗苦笑了一聲道:「也許是的,不過此番魔劫實在厲害,我的真元已經大受損耗,也許一年二年都不能復原,縱有前生法力也無用處,真是得不償失呢,你問這話有什麼意思嗎?」 卓和看了諸葛釗一眼,似乎要說,又不敢出口的模樣。 諸葛釗道:「你有什麼話不妨說,我已有言在先,只我力之所及,一定助你成道,為甚又這樣吞吞吐吐的起來。」 卓和又遲疑了半晌道:「少師父,我聽心印師父說,你前生是仙人天池漁父門下對嗎?」 諸葛釗道:「不錯,我前三生確實是在天池恩師門下,你問這話做什麼?」 卓和聞言,登時跪下來,仰著臉道:「少師父,你能把天池仙師的五行真氣的修煉法則,傳給我一些嗎?」 諸葛釗不由失驚道:「你且起來,只要你說出必須學這一門功夫的道理來,我必陳明恩師將此法傳你。」說著,立即將卓和扶起來。 卓和見諸葛釗一口慨允,不由一臉驚喜交集之色,兩隻大眼裡流出淚來。看著諸葛釗道:「少師父,我為了要學這門功夫,整整求了老師父好多年,他總說自己不會,有緣一定必有遇合,想不到竟在少師父身上。」 諸葛釗道:「你到底為什麼要學這一門功夫呢?」 卓和道:「這件事說起來話長哩,我要學這門功夫,直到如今,已經十五年,除老師父以外,再沒第二人知道了。」 說罷又不禁流淚,諸葛釗詫異道:「如此說來,你是定有冤仇在身了,但是為什麼又專一要學五行真氣呢?」 卓和聞言不由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卓和本大雪山外藏族番人,一向以打獵為生,自幼便具神力,走如奔馬,身手天生的矯健異常,三五十丈高的陡坡峭壁,只要可容手足攀挽,帶著一根系有鐵爪的繩子,便不難上下,因此在族中頗有勇悍之名。 番人好勇善鬥,一到此等出色少年,不問生得美醜如何,向為一般少女追求物件。卓和在十八歲那年,就被族中一位名叫山茶的姑娘愛上。 那山茶雖是番女,也生得相當俏麗,頗有美人之稱。番俗男女照例是先行跳月野合,生子之前,不禁另交男友,直等生子之後趕卻野郎,才往夫家,此後便不得再有外遇。 偏偏山茶和卓和情好甚篤,除他一人之外,幾乎絕無男友可言。卓和自結識山茶之後,對於其他番女,也一任百般挑逗絕不沾染,好象天生一對,地生一雙一樣,惹得族中少年男女格外妒嫉,那一般番女尚好,惟有同族的若干壯男,竟是全把個卓和恨得牙癢,偏又奈何他不得。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