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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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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又在燈下向二女仔細一看,只見玉英,面如滿月,長眉入鬢,眼角含威,已是一團正氣,寒芳更是秋水為神,梅花作骨,頗有一塵不染之概,不由心中更加祟敬。 寒芳苦笑道:「你倒說得容易,如果我和姐姐能解此圍,又何用再請你來商量。老實告訴你,适才家母已經說過,百年以後,塵世必有一場浩劫,正邪各派為了光大自己的門戶,都在此刻物色後起人才。她說适才見你,身具仙骨仙根,只殺孽太重,數劫之後,如歸本門,當為特殊人物,否則一為武當、峨嵋或佛門物色,定為我阿羅教下強仇大敵,所以令我姐妹不惜用任何手段加以籠絡。 「如果你一定不肯就範,便須殺死,在本山煉魂百年,役充天欲神幡使者,決不會縱令逃去,雖然她老人家也許劫數將臨,所以如此倒行逆施,但她一言既出例無反悔,此刻除佛門中具有無上妙法的高僧神尼或可渡化,舍此便只有你能勉強……」 她說到這裡不禁有些礙口,嬌羞得把頭低下,再也抬不起來,說不下去。 玉英見狀,連忙臉色一沉,看了楊旭一眼道:「這事關係著我母女三人和楊道友的成敗甚大,並且和他年的劫運有關,你千萬含糊不得。楊道友固屬正人君子,就你我也非凡俗女人,時間已是不許,如果不對楊道友說明,也許就會因此鑄成萬劫不復的大錯,你既尚存世俗之態,那還是等我說吧!」 說著,又看著楊旭道:「請勿看得我不識羞恥,實在因為這事處境兩難,所關者更大,所以我才不得不忍羞向道友言明,适才我與舍妹已經商量好了,在目前的處境之下,只有請道友暫遵家母之命,與愚姐妹作一名義夫妻,延過今晚再說。如果愚姐妹由道友接引由邪入正,固然決不敢忘大德,即使另有遇合,只要能使家母得免劫數,愚姐妹也知恩必報,決助道友出困。好在愚姐妹也和道友一樣志切正果,以後斷無婚嫁之理,過此一關,名義存在與否悉聽尊命如何?」 玉英侃侃說罷之後,卓然而立,一雙妙目忒自瑩然欲涕。 楊旭不禁聽得呆了,半晌不語,寒芳又接著說道:「我姐妹已經對你把話說明,為什麼老不開口,難道一定要鬧得兩敗俱傷才是意思嗎?」 楊旭又沉吟了一下,慨然道:「先師本有遺言,不許開罪伯母門下,伯父又系師門摯友,修道人色相皆空,一時從權本屬無妨,何況藉此免致開罪貴教,也許倖免伯母劫數,再得因此而使兩位道友棄邪歸正,更是絕大功德,這是一舉而數得的事,權衡輕重,自以遵命為是。但是貴教素來不忌人欲,倘或伯母再有強人所難之處,我原不足惜,彼此不仍有損無益嗎?」 二女聞言,不禁都有點不勝嬌羞,繼而也一齊慨然道:「道友所慮極是,不過愚姐妹雖在魔教,尚知大義,設或家母再有相逼之處,我二人願以一死同拒乳命,即使受盡魔教中諸般苦惱,也決不會令道友獨任其咎。」 楊旭細看二女言態均出至誠,方才答應,三人又互相商量了一下,各依年齡,改了稱呼,正欲一同前往魔宮叩拜芳華夫人,倏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接著說道:「怪道人說女生外相,原來你三人竟敢串通一氣,打算背母叛教,楊旭無知情由可原,難道你二人也願意嘗試金刀解體,魔焰焚身的滋味嗎?」 二女不禁大驚失色,再看壁上暗藏神尼慧因所賜靈符已經不見,心中更加惶急,楊旭見狀,也知事態有了極大變故,立即放出五行真氣,打算憑著所學一拼,二女一齊哭道:「旭哥,這事大有蹊蹺,千萬魯莽不得,而且你也決非母親對手,好在我們苦心對天可表,現在惟有同去魔宮請罪或者還有萬一生望,否則我二人或可從輕發落,你便難免煉魂之苦了。」 話才說完,又遙聽芳華夫人冷笑了一聲說:「原來你兩人倚仗是我女兒,可以從寬發落,便敢勾結外人公然叛教,今天且叫你們先看看厲害。」 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非常刺耳難聽,話才說完跟前綠光一閃,身子已經到魔宮一座偏殿上面。全殿綠光籠罩,魔形幢幢,顯得非常可怖,二女認得正是平常拷煉生魂的天刑殿,不由心膽皆裂,嚇得說不出話來。 再看芳華夫人,已經換了一身魔裝,頭上散披一頭秀髮,上穿樹葉編就披肩,下身虎皮戰裙,赤腳芒鞋,右手緊握著七煞神劍。左手挽著穿心靈蛇,背上斜插著七枝天欲魔幡,腰佩人皮口袋,面色頓轉青碧,兩隻眼睛裡也不時有綠光閃動,顯然有情急拼命模樣。 這差不多是近數年來,從未有過的狀態,不但二女驚得伏地戰慄不已,就連楊旭也覺駭然。 半晌又聽芳華夫人把牙一挫高聲喝道:「你三人究聽何人蠱惑,敢在我面前做出這等叛教的事來,還不快說出來,真要嘗嘗我這三十六種天刑的滋味嗎?」 玉英聞言,首先伏地戰抖著道:「母親!女兒決不敢叛教,實因劫數將臨,父親已經兵解,誠恐母親再有閃失,所以才想棄邪歸正,以求挽回萬一,此事與妹妹無關,更與旭哥無涉,全是女兒一人之意,如有責罰,萬死不辭。」 說罷放聲痛哭,伏地不起。芳華夫人倏然雙眉一聳,又冷笑了一聲道:「你別打得好輕鬆主意,竟想一個人把事全攬過去,保全他們兩個嗎?告訴你,別做夢,你們在綠萼樓所談一切,我已全行知道,分明仗著黨羽已經混進魔宮,打算教我栽筋頭,好讓你們從容逃走,竟還敢向我花言巧語,企圖蒙混嗎?」 「現在只有兩條路,聽你們選擇一條,一條路是你們和楊旭立即成婚,再把藏在魔宮奸細說出來,我便看母女情分,連楊旭也免去刑責。另一條路,那只有讓你們三人遍歷三十六種天刑,充我新煉天欲魔幡符使,除此以外,決無通融餘地!」 寒芳不等說完,便伏在地下哭道:「母親,你忘了父親兵解以前的遺言嗎?女兒死不足惜,如果因此引致劫數,那便百身莫贖了。旭哥也經我們問明,他系父親舊日至友天池漁父門下,也非外人,還請看在父親分上,免予刑責放他回去……」 芳華夫人聞言,更加發怒道:「你也敢跟姐姐一樣,用劫數來嚇我嗎?他既系你父親至友門下,更應以子侄之禮見我,為什麼擅引奸細擾我魔宮,适才不加刑責,但令與你姊妹成婚,已屬格外成全,想我放他,那是做夢,我言已出向無反復,只你三人立即成婚,說出藏在宮中是誰,凡事總好商量,否則便須立刻加刑,只聽我這靈蛇三叫,便是時候。」 說罷,臉色越發難看,楊旭不由也走前一步,稽首道:「伯母容稟,小侄適因不明師門淵源,以致有失禮貌,尚請原諒。不過成婚一節,小侄志在修真實難遵命,至於勾引外人,擾亂魔宮實無此事,即使過往仙俠或有援助,也決非素識,事前更無計議,還望鑒諒。」 芳華夫人似乎沉思了一下,又看看外面,只不開口,半晌在左臂所挽靈蛇,忽然咕咕連叫,殿上綠光大盛,驟然一聲響亮,三人身邊倏的現出三根木椿來,芳華夫人又冷笑了一下說:「現在靈蛇已經初叫,你們如果答應走第一條路,還可停刑,稍遲便無挽救了。」 楊旭抗聲道:「小侄萬死不辭,必敢強人所難,實難遵命。」 芳華夫人厲聲道:「你們所談一切,我已盡知,目前除遵我命,決難饒恕。」 那臂上靈蛇又二次厲叫,接著空中飛下三條法繩,將三人分別兜起,轉向椿上,殿上綠光漸轉紅色,四壁也起了金鐵交鳴之聲。 二女兒見狀又在椿上哭訴道:「母親,你就不念母女之情,難道連兵解轉劫的父親,也忘記了嗎?女兒們縱使有心叛教,罪該萬死,形神皆滅,他日萬一父親歷劫歸來!……你……你不也……」 話猶未完,芳華夫人也不禁慘然,方欲開言,卻不料身後綠光一閃,突然現出一個龐大猙獰可怖的魔形來,登時她又聲色轉厲,哈哈大笑道:「你們想用夫妻兒女的感情來激動我嗎,須知在我教下,只有阿修羅王的法旨,決沒有骨肉之情的說法,現在只問你們能不能遵我法論,除此以外,如再多言,不待靈蛇三叫,我便施刑。」 楊旭見狀,不由激憤道:「玉姐寒妹,今日之事依我看來,伯母心靈已受陰魔控制,如再忍受,不但於事無益,或許更有大害,請恕我要從權反抗了。」 他護身的五行真氣暴漲,法繩全斷,身子離開了木椿,左肩一動,一道五色劍光也自發出,正打算先行割斷二女束縛,三人合在一處,然後再一齊沖出去。 卻不料芳華夫人一聲獰笑,右手七煞魔劍也自脫手,一道暗綠光華,早將楊旭劍光敵住,接著左手靈蛇,猛一抬頭,噴出一道強烈紫焰,直射楊旭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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