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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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旭不由心下又是一驚,連忙打了一個稽首道:「何方道友,既蒙相助,能現身一見嗎?」 一語未畢,驟覺暗中有一隻手伸來掩上了自己的嘴巴道:「快不要開口,否則誤了大事,你可不能怪我。」 再看遠處梅林中,已經挑起一對珠箔燈來,小紅橋上笛音也戛然而止。接著從梅林中走出兩個絳衣宮裝女侍來,迎著笑道:「奉聖母之命,迎接新貴人到寒芳小築與二位宮主完姻,現在便是吉日良辰,千萬不可自誤。」 楊旭尚待遲疑,猛覺背後有人一推,只有硬著頭皮跟在兩個女侍後面穿入梅林走去。半晌,漸入梅林深處,只見一座白石砌成小殿,門前懸著兩行絳紗宮燈,燈下站著四五個同樣裝束的女侍,正在笑說新貴人來了,紛紛上前叩賀著,一面將楊旭擁進殿去。 楊旭進殿之前,滿想魔女見面必有一番做作,暗中準備用五行真氣護身,勢頭不對。便用,師父仙劍沖將出去,便因此惹下重重魔劫也在所不計。誰知進殿以後,除開正面壁上嵌著一面直徑五六尺以上的烏銅大鏡而外,只有一張紫晶琴台,上面橫著一張短琴,此外還有六七個白石坐具,和兩枝兒臂粗細的銀燭,其餘一無所有。 那一群女侍,將他簇擁進殿之後,也便退去。霎時間,那座白石小殿當中,只剩自己一人。不由轉覺茫然,在略定心神之後,首先放出五行真氣,在身週邊了一重,然後高聲喝道:「久聞九天魔女乃阿修羅教下有名人物,就算我今天誤入禁地,理應如何處置,也該說個明白,容我聲辯幾句才是道理。如何只以幻術戲弄,我因家師化去有言,不令擅自開罪貴教,所以才一再容忍,如再不見真章,休怪我要冒犯了。」 猛然正中那面銅鏡忽然大明,驟然發出一片寒光耀人眼目,接著一聲冷笑說道:「我本念你年幼無知,暗中受人播弄,自己並不明白,又與玉英、寒芳兩女夙有因緣,才特加殊恩予以成全,照這樣一說,你竟倚仗天池老兒那點傳授,要跟我見個高下了,也罷。我如親自出手,諒你也承當不起,又要惹人說我以大欺小,如今我先對你說明,只你能勝玉、寒兩女,我便特別破例,讓你出我魔宮,不再深究,否則除非依我前言,在此入贅,休想活命。」 說罷又聽遠遠一聲呼叱道:「玉英、寒芳,你們還不動手,難道這一點小事,還要真的勞動我嗎?」 接著光華忽定,大鏡又澄如一泓秋水,倏然前見青衣少女又在鏡中現身,怒目相向道:「你這無知蠢物,無端上門欺人,竟敢對我聖母出言頂擅,且叫你略嘗厲害再說。」 說著右手纖指向鏡外一彈,鏡前右邊銀燭火焰上,立刻爆出一點火星,向柘旭打來,那點火星看來只有芥子大小,一下在楊旭護身五行真氣上面一碰,隨即化成一大團赤焰,迎頭罩下,愈來愈大,火勢也愈猛烈,最奇怪的是石殿不覺其小,火只覺其大,一霎時便如火山也似的壓下來。 楊旭在烈焰中,也冷笑一聲,護身五色光華暴漲了一倍以上,魔火竟被撐出老遠,接著黑色光華特盛,突然化無形為有形,運用癸宮真氣向魔火反卷上去。轉眼便成了一個玄色晶球,裹著一團烈焰,漸縮漸小,倏歸烏有。 青衣少女見狀面色一變,又從頭上拔下一把小金刀來擲向鏡外,隨著無數金刀飛來,但只觸五行真氣,錚錚連響又被擋回去,半晌之後,仍被楊旭運用離宮真火完全消滅。 青衣少女不覺一怔,倏然鏡中又現出一個白衣少女來,丰姿綽約,更為美豔,態度似較謙和,一現身便先向青衣少女說:「玉姐且請停手,容我向楊道友先解釋幾句好嗎?」 說罷微笑著向楊旭道:「道友來歷我已盡知,此次能到此間實由暗中有人破禁所致,原非道友之過,便是家母,原也十分明白。」 說著玉頰一紅,又看了楊旭一眼,接著又道:「所以要屈留道友在此,也另有原因,至於愚姐妹,自問身在魔教尚與一般同道有所不同,此次雖有母命,亦決不肯強人所難,能暫停貴手,容我說明苦衷嗎?」 說完臉色凜然,立在鏡中,靜待答話。 楊旭本擬乘著戰勝之餘,縱劍起飛。衝破魔法出去。不知怎的,一見此女心中轉生憐惜,他停手道:「我從此間上空經過,實未見有什麼禁制,只因一時遇見無邊仙境,所以停劍下降,流連了些時,更不知道此是貴教禁地,彼此素無認識,既蒙寬宥,有什話說,便請就此言明。至於婚姻之事,家師門下,雖不禁嫁娶,但我誓以童貞入道,只好有負盛意了。」說罷一面暗中戒備,一面偷眼看著二女行動。 那白衣少女聞言,不禁秀眉微皺,未及開言,青衣少女已轉怒為笑道:「如此說來,足證道友胸懷坦白,處事更見光明磊落,不過此間全由家母主持,愚姐妹實無法擅作主張,就方才冒犯,也實迫於此,現在既願化敵為友,何妨先就蝸居一坐,一切從長計議好嗎?」 鏡光連閃,又現出一角紅樓,青白二女,正迎著月光憑欄而立,含笑著向自己招著手,楊旭睹狀,正在疑真疑幻之際,心念稍動,便已到了樓上。 只見那樓上一共五楹,四面圍著亞字欄杆,二女所憑,正是東南一角,再看樓下,風月依稀,梅林仍舊,只附近山見嵐氣,都好似籠在宿霧當中。 略一瞻顧間,二女已經迎上前來,含笑肅客,走向樓東一個大月亮門,門口一樣懸著兩張絳紗宮燈,燈下紅光掩映,流蘇低垂。室內景象,卻被一排錦屏遮著,再轉過錦屏去,只見繡榻微熏麝,幾上高燒絳燭,正中紫玉案上,酒肴已經羅列,正面左右各設著一個座頭,分明是個洞房合歡酒筵模樣。 他不由卻步道:「鄙意适才已經言明在先,二位道友必欲見逼,小可又難免唐突了。」 白衣少女把臉一揚喝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彆扭,方才玉姐不已經對你說過,這是我們聖母的意思,有什麼話,我們可以從長計議嗎?這便是我玉姐的屋子,你不進去,怎麼好說話呢。老實告訴你,我們這座寒芳小築。從來就沒有准許外人來過,這綠萼樓上就尋常女侍,也不能上來,要不是有事跟你商量,你就是想進來也辦不到呢。」 青衣少女也道:「楊道友,且請放心,寒妹所說,雖嫌未免直率,愚姐妹尚知自愛,目前雖不敢過違母命,也還不至強人所難,稍停略談,便知我們的為人與苦衷了。要說是全憑雙方劍術道法相角,不是我太小看道友,就只方才的功力,恐怕你想出此寒芳小築也非容易呢!」 說著,又看了楊旭一眼,笑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趕快商量一下,再遲等家母有了後命,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楊旭仍想躊躇,耳邊又有人悄聲說:「你只管進去無妨,全有我呢。」 知道又是前在梅田傳音之人,心中一寬,便走進屋去,兩女含笑肅客入座之後,青衣少女先向楊旭道: 「我名玉英,此系舍妹寒芳,家母姓謝,上芳下華,道友當有所知,先父姓戴諱晉,道號龍湫散人,原本峨嵋李師祖松雲道人門下弟子,只因入贅家母,便遭師門擯棄,息隱此間十有九年,自生愚姐妹之後,越發杜門不出,不但從未為惡,並且日望峨嵋,遙拜宮牆,每天都在叩祝,亟盼師祖能予悔過。 直到前年中秋,才由一前輩示意,兵解轉劫,或可如願,乃用三味真火自焚,臨化之前,曾有遺言,家母所為雖無大惡,但究非正道,終不免有傷天和,劫數已不在遠,囑我姐妹,但有機緣即使兵解,也非轉劫歸正不可。 愚姐妹因此也曾一度向家母苦求,母女三人同歸正教,無如她老人家,陷溺已探,刻已無法自己。所以愚姐妹,只有日夜暗中祝告天地,早遇機緣,以免家母劫數。日前出山始蒙神尼慧因、慧果兩位大師,允許渡脫,並說遇合應在今夜,雖然塵孽太重,結果並不太好,但終可如願等語。臨別又贈靈符一道,囑愚姐妹,暗藏臥室,即使有客來談,亦可免家母金屏照影之術察覺等語。 愚姐妹自不勝欣喜,誰知今夜申未酉初,家母忽然傳聲見告,說愚姐妹姻緣應在今夜,來人為散仙天池漁父高足,姓楊名旭並說事關本門盛衰,千萬不可大意,還密授若干機宜,以為應付,其實決非我和寒妹本意。 所以梅田初遇道友,意頗不快,幾乎冒犯,直到方才道友說出本意,才略放寬心。依我忖度,愚姐妹由邪入正,或與道友有關,因此請來一談,共商決策,兼掩家母耳目,道友適言頗見光明磊落,果能掬誠相見嗎?」 楊旭聽了玉英一番話之後,才知道二女竟是散仙戴晉所生,不由更加發生好感道:「如此說來,伯父竟是家師至友,彼此更非外人了,素聞伯父昔年因眷一魔女被逐師門,家師間中也曾常自此規戒,想不到魔女竟是二位道友的生母,更萬想不到伯母竟欲以昔日施之于伯父者,又複令二位道友施之于我,現在既已說明,二位能念世誼,在伯母之前,代為解圍,我便感激不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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