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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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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倉喝道:「鷹兒怎敢無禮,這是你師兄諸葛釗,本瓴比你大,你再淘氣,他一樣可以將你關起來,讓你受罪,以後我不在家,要依師兄管教,知道嗎?」 那鷹兒又看了諸葛釗一下,一言不發,撅著嘴一溜煙似的又向峭壁走去。 卓和不由發笑,低聲說:「這一來我有了幫手,老師父再不在家我也不怕你了。」 鷹兒扮了一個鬼臉說:「你敢!」便騰身上樹而去。 諸葛釗不由心中稱奇,走向卓和說:「大哥,你已隨師父多年,以後還望照應。」 卓和連說:「不敢,不敢,少師父你是主人,方才老師父已經說過,有事你只管問我,只要我能做的,決定和對老師父一樣。」 說著,說著,已到穀底。迎著月色,又見一個大洞,洞內當中一個大石堂,堂中設著若干石幾石墩,正中一個大石墩上面放著一個極大蒲團,左右石壁都各有二個小洞。 萬倉笑著,指點道:「當中蒲團是我打坐用的,右邊兩個小洞是卓和和鷹兒所居,左邊前洞設有木榻也很光潔,原為道友來訪下榻之所,現在賜你居住,今天太辛苦了,快快脫去外衣,就此安睡,以後如何用功,再聽我吩咐。」 說罷,便向中間蒲團坐下去。 卓和把手一招說:「少師父,請隨著我來,老師父照例他是一回洞,就要入定的,我們不要驚動他。」 說著走進左邊前洞,諸葛釗跟進去一看,原來是一間石室,靠著前面石壁鑿有二尺來長的石窗,窗前設有一張石案,也有幾張石墩,靠著裡面放著一張木榻,帶來行李已經鋪好,月光從外面照進來,看見室內上下淨無纖塵,十分清潔,忙說:「有勞大哥,你請安歇吧。」 卓和連說:「不敢當,少師父請安歇吧。」說著,走了出去。諸葛釗也脫衣就寢,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諸葛釗睡得正香,猛然覺得鼻發奇癢,一連打了兩個噴嚏。睜眼一看,只見鷹兒拿著一根鳥毛立在榻前,笑了一下溜出門去。再看窗外,東方已經發白,卓和拿著一把掃帚正在洞外掃地。 連忙爬起來,走出小洞,見萬倉仍在入定,尚未下丹。再走出大洞一看,朝陽未上,四圍樹林,淑氣逼人,山花合蕊,似迎佳客,不由神氣一爽。 卓和拿著掃帚笑道:「少師父起來了,還早著呢。大約又是鷹兒淘氣,把你給吵醒了,老師父一入定,三天五天,十天八天都說不定,你要再睡一會,或者做點功夫都可以。」 請葛釗也笑道:「昨晚我們已說明,大哥不必再客氣,倒教小弟惶恐。」 卓和正色道:「少師父,話不是這樣說,名份所在,我決不敢放肆,少師父要抬舉我,只要在學成後,能請准老師父,賞給我一點本門心法,已是感激不盡了。」 諸葛釗也正色說:「我蒙大哥如此看待,如得心法,只要師父允許,固然可以傳你,即使師父不允,我必盡其力之所能,設法助你成道。」 卓和聞言大喜道:「只要少師父記得今日之言,我卓和也不枉在大雪山伺候你一場了。」 說罷口中喃喃不已,似在禱告,諸葛釗以為他驚喜欲狂,也未留意,只說一聲:「我從不妄言輕許,大哥你請放心。」 卓和似乎心神一振笑說:「只要你記得就行了,請梳洗吧,我房間內壁上有個竹管,是老師父引來的溫泉,用具都在旁邊。」 說著仍掃他的地。諸葛釗回洞盥洗好了,到石室坐下,卓和送上茶來,離坐尚遠,便聞香氣,再看茶色淺碧,茶葉青翠,每片都有一圈紅邊。口內說著:「有勞大哥。」 接過來呷了一口不由連聲誇好,卓和笑道:「這茶,水不算好,只是本山清泉,茶葉據老師父說:卻實在不可多得呢,本山只穀東峭壁上產有數株,前幾年老師父又允許人家分采一半更不多了。」 諸葛釗也未留意,茶罷,做了一會功夫,又使一會拳劍,和卓和鷹兒一同用飯。一天草草過去,直到第二天,萬倉方才下丹,向諸葛釗道:「這裡好嗎?不過雖是人間仙境,卻非練功之所去,本門武技和內家築基功夫,我已經傳授,要想練術,卻非有好劍不行,那就要看你福緣如何了。此刻到朔望子午洞口冰崖上,借它陰寒之氣,鍛練真陽,雖然艱苦異常,卻是修練捷徑,事半而功倍,你如願意,上邊有我昔年坐關的一座冰室,可以前去,不過一則冰崖奇寒決非常人能耐,二則道高魔重,你又塵孽重重,其間險阻甚多,如你自顧定力不足,也不妨暫在此地精練拳術和器械,三年後可以小成,仗著本門武術,先行下山行道,積滿外功,然後再做劍術功夫,這兩條路,孰前孰後,你自己先忖量好了再說。」 諸葛釗沉吟了一下,毅然說道:「弟子知道自己福薄孽重,但是既蒙恩師接引上山,決不敢畏難怕苦,現在就願到後山鍛練。」 萬倉微笑道:「你能學我人定勝天,自是佳事,不過一遭魔劫,欲速則不達,自己還須仔細。既如此說,我就領你前去,好在每日只鬚子午二時,餘暇仍可鍛練其他功夫。」說著,便令諸葛釗穿上皮衣。相攜仍從來的原路走去,到了溫泉洞口,萬倉一面禹步捏訣行法,一面笑向諸葛釗說:「此是本門禁制之法,我因本山修道不止一二人,邪正都有,為防意外,又恐鷹兒出外闖禍,前後山都下了七道禁制,索性將出入之法傳你,卻不可讓鷹兒知道。」說著隨即傳了印訣。 諸葛釗一一記好,到了洞外冰崖上面,因系白天,份外看得明白,就在朔望子午洞的上口,不到一丈,冰崖上迎風之處,有一處冰色深黑,似乎裡面藏有東西。 萬倉行法推開,卻是一座冰門,裡面是見方不到二丈的一個小洞,四壁都貼著毛氈,地下也鋪著幾層犬皮,迎門一個蒲團,另外一角,有一個類似釜形的鐵器,大可徑尺,中間盛了小半似油非油的東西。 萬倉指點道:「這蒲團是打坐的,那鐵釜裡是本山石油,和硝磺等物配裝的火缽,你如自覺受不住,可以關上門,再覺得冷,可用火種把那火缽點上,時間一長,自覺可以耐得寒冷,再逐漸滅火開門,能如平常,脫去皮衣,仍不覺冷,便有幾分了,只是上來卻硬來不得,不要好高騖遠,一中寒毒,不但又須費事,甚至非若干時日以後不能再練,都在意中。」 諸葛釗一一領會,當天便入洞行功,一個多月下來,才漸漸能耐那種寒氣,首先將火停住,漸次開門。 減少皮衣,直到八十一日以後,方能自如,百日功夫,自覺元陽充沛不再畏寒,試一提氣縱躍,竟是體輕氣足,迥異尋常,上下冰崖,簡直身輕如燕,不由心中大喜。 這一天功夫練罷,又逢月望,正待下丹出洞,忽見崖下一道黃色光華,直沖霄漢,盤旋了一下,仍然投入崖下,倏然不見,心中大為驚異,連忙出洞來,隱身向下窺探,卻不再有異狀,心疑同道仙俠,偶然經過,並未追尋,便自回去。 誰知一連三夜如此,意欲稟告師父,偏偏萬倉又行入定,只好自己留意,白天把萬倉拉自己上來的長繩攜好,設法在子午洞口,打下一個鐵椿,攀著繩子下去,到了下面洞中,尋到直下,在那發現光華的地方細看了一下,除一處小冰丘,似經人從他處移來而外,並不見有異。 再看冰丘上面,有一個三四寸的小孔,仿佛甚深,試用所揣寶劍一探,並不見底,再用劍在洞口砍了幾下,竟分毫未動,絕異尋常冰塊。自己忖度之下,決定夜間再為窺探,便仍入洞,攀繩而上。 直到夜間做罷功夫,連忙攀繩下去,隱身洞中,在一塊大石背後,看著冰丘上面動靜,果然不一會冰丘洞口,金黃色光華閃動。從洞內飛出一柄二尺多長金黃色短劍,出洞以後,肆然光華大盛,暴漲丈餘,一閃直入霄漢,金龍鬧海似的,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倏然下瀉,仍投入洞中,便一閃不見。 心知異寶出現,正欲出洞看個究竟,忽然兩道灰白光華,又在冰丘下面閃動了一下,露出兩個人來,遠看好似一男一女,女的手中發出一道慘碧光華射向冰丘,在冰丘上轉了一會,突然又是一點紫色光華閃動,一聲大震,冰丘粉碎,冰屑如雨飛了一地。 這一震過處,金黃色光華又起,男女兩人似用兩道灰白色光華向金光一繞,略一閃動,厲叫連聲,三道光華齊隱,先見碧光突然飛起,沖出崖上,向西北一閃而沒,心疑寶物已被來人取去。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始終放心不下,慢慢走出洞來。 到了冰丘附近一看,日間所見冰丘,已經爆炸成一個大坑,碎冰濺及十餘丈遠近,坑旁躺著一人,一身黑衣,頭挽道髻,狀甚獰惡,已被連胸帶背劈成兩半,附近不遠,還有一片紅錦女衣,也染有血跡,適見男女兩人,似已一死一傷,再看坑內,深可二丈,仍未見砂石,若干碎冰當中,似有一物,光華隱隱。 連忙下去一看,原來是一個三尺來長的石匣,已被震成若干碎片,當中一口二尺來長的寶劍,劍鞘作橙黃色,晶瑩如玉,吞口露出半寸來長劍身,金黃光華,隱隱泛出,便是由此。 劍下押著一張黃麻簡帖,寫著胡桃大的幾行朱宇,略可辨悉是:「集金精,熔寒鐵,三十年來成此劍,留贈有緣,慎勿滋殺孽,時在壬寅,得者諸葛。」最後有一行小字:「大宋宣和二年,懶殘子將游玉闕,封識於雪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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