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一〇


  他再抽出劍來一看,才出鞘尺許便見金光耀目,寒氣逼人,連忙收起來,在腰下佩好,躬身對坑拜了八拜,拜畢起來,疾忙進洞,援上冰崖,連繩帶進冰弄,到了谷中,進得石堂。

  萬倉接過來,才看完,突然一陣輕雷微響,簡帖已化金光飛去,再將寶劍一看,笑道:「此劍名雄精,系北宋有名劍仙懶殘道人故物,不但劍是神物利器,就是劍鞘也是懶殘道人採集萬年雄精,配製而成,功能避毒祛邪,尋常蛇蟲,百步以內聞風遠遁,當時曾威震諸邪,群魔喪膽,你能得受先仙遺贈,固然福緣特厚,但是神物所在,易遭魔妒,從此是你入道之基,也是魔劫之始,明日我便傳你劍術,不過今後還宜鄭重,降魔重在慧力,不在多殺,此劍前主人便因悟澈此因,得證天仙,千萬不要自誤誤人,知道麼?」

  諸葛釗又再拜領受師訓,起來不禁有點驚然不安。

  萬倉笑道:「其實數由天定,還在人為,我就是主張人定勝天的一個,此劍前主人,也是這樣,只要隨時警惕就好,不要多所疑懼反而著相。」

  說著抽劍出鞘,只見劍身全體金黃,微帶青色,稍一晃動,劍尖光華便起丈餘虛尾,不由讚歎道:「名不虛傳,能見此劍亦是福緣,可笑你所見的兩個男女妖人,不自量力,竟生妄念,豈非自尋死路。」

  接著眉毛微皺道:「照你所見兩人裝束與劍光,決是白骨教中能手,雖然無慮,但是恐怕從此多事,未竟擾我清修了。」說罷仍然將劍入鞘遞給諸葛釗。

  第二天便設壇傳授劍術,傳劍之後,萬倉在谷中先禹步捏訣了一番笑道:「此地舊名懶殘穀靈妙洞天,自我來後,同道始知,除一二知己而外,尋常決無人來,為了防患未然起見,我已在谷中加了一重禁制,即使空中飛行,也是一片冰雪與四周無異,你在劍術未能收發由心,馭氣飛行的時候,就在谷内練習,暫時不要出谷,元陽現在已經充沛,後山功課也可暫停,等到劍術小成,飛行自在,就可出山修積外功,此時還宜掩藏為妙。」

  諸葛釗再拜受教,從此便在谷内練劍,因是仙遺利器神物,又曾服過本門九轉過陽丹,再加上肯下苦功,不到一年,已能運用自如,飛行絕跡,只是劍光強烈,十分惹人注意。

  因此萬倉又傳了潛光涵影之法,俾使隱現由心,徐疾自如,傳畢笑道:「仗此一劍,已非尋常妖邪所能輕敵了,為你一人,我已好多時未能出山,明日便須到遼東一行,你的功夫尚未精純,仍須苦練,等我歸來,再俟後命,卓和很老成,可以無慮,鷹兒頑劣,須防闖禍,此子資質雖好,終非我門中人,本門武功劍術不必傳授,反而誤他前途。」

  說罷便自入定。

  第二天一早,諸葛釗起來,不見師父,知已出外,仍自加緊練劍不敢稍懈,鷹兒卻真頑劣異常,一自萬倉出外失了管頭,滿穀跳躍,不是爬上樹梢,便是攀登崖壁,再不然便去尋卓和晦氣,或是磨著諸葛釗要不這樣,又要那樣。

  幸而他最怕諸葛釗的點穴,和一把挾背抓住,飛在空中,不讓他下來,所以一經呼斥,立刻斂跡,但是不到片刻,仍然淘氣,諸葛釗只要他不大過分,也絕不有意作難,只卓和不時撅嘴咕嚕訴苦。

  這一天又當月明之夜,諸葛釗做完夜課,正在林下徘徊,卓和走來笑說:「少師父來此三年不到,功夫已經大進了,現在已是春分,每年這時穀東岩上,仙茶吐蕊,老師父必命採取,現在因為多了一重禁制。我們上去不得,節令一過,茶味便差,能否開禁呢?」

  諸葛釗笑說:「大哥有什麼話儘管說,小弟已經說過不必客氣,既是採茶時節,等我開禁上去便了。」

  正說著,鷹兒倏然從樹頂上一躍而下說:「你這蠢貨,師叔早說過,採茶要乘半夜子時,靈露初降的時候才行,現在還早,你忙什麼,而且這向來是我的事,師叔不在家,你打算討好師哥,我不把你頭上的野雞窩揪完才怪。」

  說著怪眼一瞪,小拳頭一撚,就要動手。

  諸葛釗手一揚喝道:「你又欺負他,想討打麼?」鷹兒小手一垂,舌頭一伸,扮了一個鬼臉笑說:「師哥你是好人,我佩服你,不要給我苦吃,委實師叔說過:採茶必須在子時以後,不信你只管問他。」

  卓和見狀笑道:「採茶果然要在子時以後,我也決不和你爭功,你既要上去,你就上去,免得我又要飛抓援上去,少出一身汗,不更好嗎?」

  鷹兒怪眼一瞪說:「量你也上不去,這麼大的人還不如我,真不害羞。」

  說著小手在臉上連羞,看著請葛釗的臉色,冷不妨又溜了,直到子時將近,方見他從自己住的洞內,尋出一個小黃布口袋來,懸在項下,引著諸葛釗到了穀東岩下說道:「茶樹就在這岩上,師哥快開禁法,我好上去。」

  諸葛釗就把禁法撤開一角,鷹兒便小猴兒也似的,一縱上了樹梢,一連幾縱便到了岩壁上,一路攀藤附葛,直上岩頂。

  諸葛釗正在讚歎,這孩子真是天賦異稟,絕好資質,不知師父為何不肯收在門下,猛聽鷹兒在岩上已和人爭吵起來,好像在罵誰:「你這賤丫頭不識羞,竟敢到這裡來偷茶,小爺非捉住你不可。」

  心想不好,連忙縱身上岩,果然看見岩上只有不多幾株茶樹,已在吐蕊,鷹兒站在樹下,插著小手,正在罵人,對面站著一個青衣少女,背插長劍,左手提著一個絹囊。似乎也在採茶,一面笑駡道:「你是那裡來的野種,我們師父早和這裡主人講好了,各取一半,因為下面設有禁制,才沒有拜訪主人,這也不算不告而取,你怎敢出口傷人,不看主人面上,定要你好看。」

  鷹兒嘴內連串罵道:「賤貨,我不懂那些。」揚手就要抓過去。

  諸葛釗連忙喝住,笑說:「何方道友,既經家師允許,但采無妨,小師弟出言無狀,容我稟明家師責罰,還請說明來歷,也好稱呼。」

  那青衣少女向諸葛釗細看了一下。不禁叫聲:「啊呀!原來諸葛相公竟在此間,我們小姐時常提及你,難道相公你已忘了唐家堡的小燕嗎?」

  諸葛釗仔細一看,月光下分明認得是唐家堡被難贈丹指路的小燕,不由也道:「原來是小燕姐,昔日承蒙贈丹指路,得免大難,至今未敢稍忘,适才未能看清,容我拜謝如何。」

  小燕一笑道:「相公數年未見,只就方才上岩身法,劍術已臻上乘,怎麼說話還是文縐縐的,我們小姐就在林外,你說拜謝,應該謝她才對,我一個丫頭,一切不過奉命而行,也值得一說嗎?」

  說著指著林外,一塊丈許高的冰峰下面。

  諸葛釗一看,果見唐二小姐,仍是白衣佩劍,立在晶瑩如玉的冰峰下麵,月光掩映,風動衣袂,分外顯得仙骨姍姍,似欲淩虛飛去,不由飛步走出茶林。趕到面前躬身道:「小可前在貴莊,多所無狀,幸蒙仙姐相救,至今未敢稍忘。」

  說著就要拜下去。

  唐二小姐一閃避開說道:「道友一別數年,劍術已成,可喜可賀,前在敞莊,不過因為庶母無禮,誠恐累及家庭,才借下棋解圍,命小燕指路贈丹,那都是修道人份內的事,並無市惠之意,不料事後,獨臂夜叉被令師相逼自殺,庶母懷恨遷怒,幾乎累及這個丫頭,經我帶來此間才得無事,無論有無微勞,卻是在她不在我,何況事已過去,家師與萬真人相交非泛,即使相助,也是應有,何必如此客氣。既承開禁,便請引見令師,容我拜謁,並謝擅采仙茶之過如何。」

  諸葛釗一見唐二小姐已是不覺心動,再加上軟語如珠,仙姿欲笑,心中格外怦怦不已,正在矜持,猛想師父前戒,連忙躬身說:「家師日前已赴遼東,仙姐且請少歇,到谷中待茶,容待回來再行稟明。採茶一事,既經家師說明在先,儘管擷取無妨,适才小孩子名喚鷹兒,實是家師道友寄養,一時無知,還請原諒。」

  小燕已來,在旁抿嘴笑道:「說來說去,還是這一套,誰計較他一個小孩子,你倒好像一個大事也似的,茶我已采好了,既然萬真人不在仙府,也無須再行打擾。我們就住在西南不遠的群玉峰,水晶原下自在庵內,相公已在靈陽道長門下,當知慧因師太她老人家,就是我們二小姐的師父,有暇不會去拜訪嗎?」

  唐二小姐嗔道:「你這丫頭真嘴快,也不容人說話,再敢無禮,回去我稟明師父嚴責不貸。」說著向諸葛釗稽首作別道:「回去還有早課,恕不多留了。」

  說罷,羅袂輕揚,一道銀光。沖天而起,跟著小燕笑道:「我們師太,遠遊南海未回,自在庵現由小姐主持,離此只三十數裡,相公有暇,不妨過去,一賞群玉峰水晶原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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