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說著手中玉龍鞭一插,鞭上登時光華暴漲,脫手一道銀虹直向劍光上迎去。

  武倩兒見狀不由大驚失色,心中還欺春兒年幼,功夫未必精純,忙運真氣催劍迎敵,猛聽嗆啷一聲,青白光華和那道銀虹只一接觸,便覺胸臆之間一震,真氣大損,方說不好,青磷劍已被蕩在一邊,那條玉龍鞭直向頂門蓋下來。

  武倩兒不由心中更慌忙,身子向前一竄,一個仙人換影,閃向春兒身後,右手收劍,左手一揚,指上立即迸出五道碧綠光華,直向春兒罩下。

  那矮胖道人立在一旁方喝得一聲:「春兒仔細!此是五陰掌邪法,還不快些避開。」

  只聽得春兒笑聲說:「太師叔,你老人家別管,這不識羞的賤貨,我早已知道她是甚麼東西變的,且讓她吃個小苦再說。」

  說著也收回鞭,把手一插,飛起豆大一粒朱紅色彈丸,直向五道慘碧光華迎去,倏然一聲大震,碧色光華頓斂。武倩兒只覺左手奇痛,真氣全被震散,忍不住眼前一黑,胸中發脹,足下不穩,向前倒去。

  那矮胖道人忙喝:「春兒快住手,你把東方爺爺的純陽烈火彈拿來闖禍,她受得了嗎?」

  春兒未及答話,只聽空中又有人喝道:「萬老前輩,柳小哥,請看我薄面,不要傷她性命。」聲隨人下,一個赤面長須老人落在庭中,一把扶定武倩兒,從懷內掏出一粒丹藥,塞在口中,長歎一聲道:「今晚之事,老夫已算定,不過人力終難換回劫數,只因我被一事牽延,遲來了一個時辰,她母已經喪命,雖然這是她為惡不悛之報,在我終是于心難安。萬老前輩,柳小哥,還請高抬貴手,老夫雖然身在邪教,從不為惡,但是恩怨分明,不得不有此舉,還請諒我苦衷。」

  說著神色慘然,矮胖道人把手一拱道:「唐道友太客氣了,道友為人素所深知,令岳母與寒門實有血海冤仇,此來雖為報仇,但是她實系自殺,並非貧道下手,不信可以請驗,至於尊寵,貧道並未還手,更無株連之意,春兒雖為助我,亦非乃祖和我所使,回去當令乃祖責罰,以警冒犯尊府之罪,且請料理善後便了。」

  老人躬身道:「老前輩言重,其中情節因果我已盡知,只望饒她一死,別無他求,既到寒舍,本當待茶,無如諸事待理,恕不客套了。」說著扶著武倩兒,走進屋內。

  道人見狀,只說聲「道友請便,行再相見」,金光一閃便自不見。

  柳春兒一見,向諸葛釗笑道:「傻子,這裡沒事了,還不走又想人家留你宵夜,再吃藏春酒嗎?」說著一縱出牆而去。

  諸葛釗跟著也竄出牆來。一看柳春兒已不知去向,只見一點銀光,電掣星馳也似的沒入後山林中,便跟著趕過去,到了林邊已是蹤影不見。

  諸葛釗心記小燕的話,穿林進去,那林並不甚密,時有月光透射下來。看得四周十分清楚。

  他正走到林中,忽然瑟瑟有聲,一陣腥風過處,從一株樹上竄出一條大蟒,周身青翠顏色,約有二三丈長,盆口粗細,一條紅舌,不住吞吐,兩支酒杯大小的眼睛,看著諸葛釗,攔住去路。

  諸葛釗劍已失去,手無寸鐵,更加驚慌,倒縱了幾步,正覓退路不得,忽聽樹頂有人叱道:「大青,還不回去,這是自己人,快讓他過去。」接著一陣嬌笑道:「原來如此不濟,果然不出二夫人所料,大約還未入門呢。」

  另外又有一女子口音道:「不許胡說,趕快回去。」聽來口音都很熟。

  那青蛇聞言,噓噓叫了兩聲,疾如風卷,長影一閃,退回松樹頂上,便自不見。請葛釗再一回憶,分明是方才贈藥指路的小燕和那道裝少女唐二小姐,不由心中一動。

  但心切拜見異人柳老太公,不暇再問,仍然穿林前進,出了樹林,便見一條斷澗,兩岸都被雪堆滿,其下深不見底,沿擱走不多遠,果見一株老松,從對岸斜伸過來,其長何止數丈,月光下看去直似一條蒼龍,橫伏在澗上,雖有積雪蓋在枝葉上,主幹上卻無絲毫雪跡,好似經人掃過。

  只是離岸尚有丈餘遠近,自己估量工夫還可以竄過去,把氣一提,倒退了兩三步,蓄勢用力一縱,已到樹頂,只略晃了一下,便順著樹幹走過去。

  到了彼岸,細細辨認,果然有一條小路可達嶺上,等攀援上嶺以後,月色已到中天,只見四周峰巒,都在積雪當中,碧海青天,玉山起伏,樓上燈火,隱約可見,心中大喜,又從嶺上攀援下去,到了山麓,繞近松林,才看見林中用乳石砌成一道短垣,當中一座小小柴門虛掩著。

  等走近門前,只見一個白衣小孩從門內走出來笑道:「你怎麼才來,還捨不得離開那地方嗎?」說著噗哧一笑。

  諸葛釗仔細一看,原來正是方才的柳春兒,不由臉上一紅說道:「小哥休得取笑,小可實因工夫不濟,走得慢一點,敬請代稟太公,便說諸葛釗求見。」

  柳春兒笑道:「我爺爺和萬大師叔都在裡面。為了你,兩位老人家很有爭執,今天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你為人還不算錯。經過的事,對兩位老人家還是直說的好,我爺爺很是怪你呢!」

  說著讓進門來,把柴扉掩上,一同穿過松林到了樓下,柳春兒走進屋內只說了聲:「爺爺,那諸葛相公來了。」

  諸葛釗在階沿上偷看時,屋內陳設很是簡單古樸,正屋當中,一張青石大桌,四面放著幾個樹根做的坐具,上首坐著江邊釣魚的柳老太公,下首坐著方才和獨臂夜叉動手的矮胖道人,兩人隔座品茗,石桌中間,供著一大瓶紅梅。

  柳老擎著茶杯看著梅花,聞報只鼻子內哼了一聲。

  道人笑道:「大師兄真不要他嗎?」

  柳老太公放下茶杯正色道:「起初我看他,略有幾分出息,雖不想收徒,很有設法造就之意,誰知道他竟未脫紈絝氣習,畏難偷懶,我老頭子,已是不大願意多事,後來竟敢假名招搖,這種東西還成什麼材料,骨格再好,我也不要。」

  道人笑道:「照你的話,有意成全,本來是不錯了,你說他畏難偷懶,事或有之,所以我特為點醒他。要說他假名招搖,無非為了他對唐家,說是你的記名弟子一句話,要知道這正是他機智之處,並且他說明了只是你的記名弟子,而且還未入門,此來為的是尋師學藝,便借你這塊招牌擋一擋獨臂夜叉母女的惡勢力,也不能就算是招搖,何況他受了媚香春酒兩次決非常人所能經受的迷惑,並未丟人,有此定力,也不算辱你門牆,為何如此固執,我倒不瞭解。」

  「你知道甚麼,你看他骨格定力俱都不錯,便認為可造之材,我已看定他的塵孽甚重,未來魔難重重,稍一把持不住,不是害人,就是害己,沒來由我何苦自尋煩惱做甚麼。」

  道人也把面前的茶杯一推道:「大師兄,我不想你的脾氣近來竟會變得如此,就以今夜的事而論,你明知小弟與獨臂夜叉冤仇,始終守口如瓶,諱莫如深,又任她在附近害人,已非我輩本色,現在更這樣怕事起來,小弟實在不解,要論功過恩怨,如非因為此子,小弟決不能了斷這四十年來的心願,他在小弟身上,實為有功無過,還請看在小弟面上,收在門下。如說因他塵孽甚重,危難重重,這是修道人都不能免的事,當日小弟初遇恩師,還不是一樣替小弟擔心,事到今日,你看小弟,雖然無大成就,夙孽魔難纏繞得了我嗎?」

  柳老聽說哈哈一笑,聲震屋瓦道:「如此說來倒是愚兄不是了,賢弟既然如此看重這小子。又以身作則,為甚麼不自己收在門下,何苦強人所難呢?」

  道人連忙立起來躬身道:「師兄,不必動怒,請恕小弟直言,不過師兄繼承本門道統,尚未收徒,小弟何敢僭越,不然小弟倒真想用人定勝天一句老話試驗一下。」

  柳老笑道:「賢弟原來如此,這倒無妨,愚兄雖然忝掌宗派,收徒孰先孰後本門卻無此條規限制,既是決意收徒,我倒願居引薦,可是一言為定,卻不許反悔呢?」

  說著哈哈大笑道:「春兒快叫諸葛釗進來,當面拜師。」

  諸葛釗在階下,看見兩老爭論,心下正在慌急,一聽已經決定,不待來叫,連忙走進竹樓,拜伏在地說:「二位師尊在上,弟子諸葛釗拜見。」

  柳老撮須笑道:「慢來慢來,這個卻含渾不得。我真不解,天下竟有這等事,既有不顧一切逼人收徒的師父,又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拜人為師的徒弟,真可謂難拜難弟了。你說要拜師,你知道我們姓名宗派,和本門藝業嗎?」

  諸葛釗惶急道:「弟子不敢冒昧,實因訪道日久,親見二位仙長道法劍術,一心傾慕,所以一聞見允,立即拜見,尚請恕過唐突之罪。」

  柳老笑道:「你又錯了,我二人雖略知服氣練劍,和真正內家工夫,但是去仙尚遠,你這樣稱呼,讓同道知道,豈不貽笑大方?你要拜師學劍學武功,我們還勉強招呼,說要學仙,那只有請你另請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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