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南明俠隱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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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又殷勤布菜勸酒,越發賣弄風流,放誕無忌起來,諸葛釗心想:「不好,這婦人大概已經知道我不是柳老弟子,更加毫無忌憚了。」忙把心神一定,也舉杯笑道:「小可也有一事不明,須向夫人請教,夫人也能對我說明嗎?」 二夫人笑得格格的道:「你且慢說,你那心裡要問的話我已完全明白,是不是你要問我,寒門既有這大的一莊宅第,如何卻在深山之中,又何以沒有一個男人,卻要我來接待客人,這個你不用疑惑……」 說著舉起玉杯來說道:「我只問你,能不能飲幹這一杯酒,我自會告訴你。不然,只有等明天,你也自然明白。」 她說著,一面將那支自用的玉杯,花枝招展的笑著進過來。 諸葛釗一見,把自己的杯子也舉起來說道:「夫人既然賜酒,我用這杯來幹了,有話請說便了。」 二夫人搖頭不依道:「你的杯子小,想佔便宜嗎?那不行,非用我這支杯不可。」 正在糾纏著,門簾起處,拾翠匆匆走進來使一個眼色道:「二夫人,二小姐回來了,方才著人來通知,她就要過來下棋,拈花已經回過,說二夫人已經睡了,二小姐偏不依,恐怕還要來呢。我們要不要預備一下。」 二夫人星眸斜睨了諸葛釗一眼,回過頭來,向拾翠嬌嗔著道:「你們怎麼一點也不曉事,不看見這裡有客嗎!你索性叫拈花回她,就說我因查夜受涼,吃了幾杯酒已經睡了。再告訴她,明天我一定到小羅浮去陪她下棋便了。」 說著又向諸葛釗笑說:「現在不管他誰來,我們吃酒要緊,你先把這一杯酒幹了。」 諸葛釗看著二夫人舉著杯子,卻不敢來接,只笑道:「既是夫人怕我佔便宜,我用這杯子吃兩杯還不行嗎?」 說罷,將手中的一杯酒一飲而盡,看著斟酒的輕紅道:「有勞姐姐再斟一杯。」 二夫人看了,把手中的玉杯放下,眼波一動,頭一搖,髻上的流蘇不住地顫動,笑說:「你想賣弄酒量嗎?既然如此,小燕,你快取琥珀鴛鴦和我那香糯桃花酒來,我們今天是不醉不休,我也豁出去了!」 正說著,前此從浴室領路出來的小丫頭,在一旁吐舌一笑,低聲說:「相公還不告饒,那盞子和酒可真厲害呢!」 說著,一面偷看著二夫人眼色,卻遲疑不走。諸葛釗見狀,心知有異,慌忙起身道:「夫人原諒,小可決不敢賣弄酒量,實在恐怕有汙夫人自用的酒杯,所以才如此說。」 二夫人又是格格一笑道:「你這全是遁詞,一個酒杯誰吃還不是一樣,你是嫌它是我用過的有點髒吧!我向來說話一出口決無更改,你現在就想再用這個杯子也辦不到了。」 說著回頭小燕道:「鬼丫頭,你看什麼,還不快去取來,再敢洩露我的機秘,看我有得饒你。」 小燕又看了諸葛釗一眼,吐著舌,咕嚕著走了出去,拾翠也抿嘴一笑,跟著退出室外。 不多會,小燕又走進來,雙手捧著一個大銀盤,盤中放著兩支長可及尺琥珀琢成的鴛鴦,看來紅潤異常,更雕琢得十分精緻可愛,小燕從盤中取來放在桌上笑說:「酒已注好了,二夫人,諸葛相公請用吧。」 二夫人媚眼微揚的看著那對鴛鴦,笑駡一聲:「小鬼頭,不許多說。」然後看著諸葛釗笑說:「這是一對勸酒的小玩意兒,名字叫琥珀鴛鴦盞,兩支盞內,酒的分量都是一樣,請先取一盞,然後我再來說明吃的法子。」 諸葛釗雖知這兩支鴛鴦決非尋常酒器,一定藏有奧妙,但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只有說:「既然如此,還是夫人先請。」 二夫人把頭一扭,笑著不依道:「不……不……我一定要你先取一盞,不然過一會子,你又要說我主人欺負你。」 小燕、輕紅在一邊看了,都不禁一笑,諸葛釗無奈,只得先取過一盞來,二夫人又站起來,把兩支鴛鴦背上的小蓋全揭開笑說:「雖然只有這一點酒,卻不許從背上喝,一定要從鴛鴦嘴裡吸取,吸完還要把嘴向下垂著,只要一滴不剩,系算吃盡,不然只有算輸。」 請葛釗一看鴛鴦背上,只有一個酒杯大小的小洞,淺淺的貯著大半杯酒,那酒色卻是紅豔欲滴,一陣陣的異香,非蘭非麝,入鼻便覺沁人心脾。 他心裡想著:「只這一點點酒,比方才的杯子還要小些,就算是酒性濃烈,這盞子全是空的,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何況由我自選一盞,足見並沒什麼毛病,以自己的酒量而言,料亦無妨。」便也笑道:「既是主人有令,自應遵命,不過誠如尊言,心下實有所疑,夫人女中丈夫,巾幗英雄,小可決不敢以俗禮相待,但是方才所言,還望先行見告,不然這酒決不敢領。」 二夫人笑道:「看你老實,原來一樣會得給人高帽子帶,又會放刁,大約我不對你說明決不肯依,不過我把話說明之後你我便成了一家人,去留便由不得你,這卻須自先衡量好了,不許後悔呢!」 說著,笑靨頓帶殺氣,諸葛釗把酒杯一推,正色道:「夫人不必如此說,大丈夫來去明白,小可在此實不能多留,夫人可說則說,不可說決不敢勉強。再則小可雖然武技尚未入門,又是初涉江湖,磨練不深,但是一心向道,禍福在所不計,要想以此要脅實難遵命,說與不說與我無關,只在夫人了。」 二夫人聽罷,面色驟變,一看桌上的琥珀鴛鴦盞,倏然又是—陣媚笑道:「啊哎,好大的性子,我現在叨個長,叫你一聲弟弟吧,弟弟,你聽我說,等我對你把話說明瞭,只你把這一盞酒陪我吃得一滴不剩,行止聽便,那怕你立刻要走,我也遵命恭送出莊還不行嗎?」 說著又格格連笑,纖指一伸,指著諸葛釗說:「我看你,這麼大的孩子,怎麼受不得一句話,一下子就急得頭上青筋都爆起來,這是何苦呢?你算是我的弟弟,我現在已經服了你,聽我說吧,我們姓唐的確不錯,外子叫唐開甲,也的確是一位翰林,並且曾做京官,也放過學政,我母親卻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你既在外面跑,歲數雖然不大,應該知道,江湖上有一種教門,叫白骨教的,我母親就是這一教的掌門弟子,四十年前有名的天魔女武飛雲。」 諸葛釗聞言不由一驚道:「如此說來,夫人是二十年前名震大江南北的九尾仙狐賽媚娘武倩兒了。」 二夫人笑道:「你還算明白,知道一點江湖上的掌故,我不敢相欺,正是當年的武倩兒,只因外子昔年放了山東學政,公畢回京覆命的時候,被大盜一陣飛,在大汶口邀劫上山,幾乎全家喪命,家母只因和一陣飛另有過節,救了外子一家性命,自己卻由此被直隸名捕萬鐘看破行藏,斷去一臂,被捕下獄,多虧外子知恩報恩,向該省大吏關說,救了出來,便將我許與外子作為外室,家母由此改號獨臂夜叉,我也作了太史公學政大人的二夫人,因受外子薰陶,所以略識之。外子也是得家母和教下諸長老的傳授,學成劍術武功和本門心法,不過白骨教下,教條不與世俗禮法盡似,以致外間很多黨同伐異之處。其實男女相悅,本是天性如此,採捕一法傳自黃帝,有何非議可加,你看我已五十多歲了,看起來還似二十才過,雖不敢說駐顏有術,而永保芳華,卻實是採捕的功效,你我一見投緣,倘不以異端相視,只肯入我門中,我願將此中奧秘頃囊相贈。」說著蓮臉生春,雙靨微紅,流盼媚笑道:「不說神仙,只人間豔福,也僅夠你消受了。」 諸葛釗聽罷心驚不已,暗說:「想不到傳聞已久的淫魔,獨臂夜叉武飛雲,賽媚娘九尾仙狐武倩兒母女,會在這裡遇上,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正在想著,對面的武倩兒,似乎已有察覺,笑道:「傻子,想什麼,你聽見外面的傳說,有點怕我這九尾仙狐,送你性命嗎?索性告訴你,你就捨得,我還捨不得呢,停一會我們試試看,你就明白了,再說,我母親自從因報斷臂之仇,被萬鐘老兒,臨死用大刀金剛手法,暗中破了真氣,她老人家當時不知道已遭毒手,還想用天魔吸仙髓大法,治死那老鬼的兒子萬天雄,以致毀了法體,幾乎鬧得同歸於盡。久已不能採捕,只能用青年男女的腦髓心肺來補益元氣,一經遇上她老人家的宵夜點心,那還有這般自在?就憑我待你這一點好處,你就把那一點元陽送給我也不為過。何況此刻你早已做了,況我也不想傷你,只要我傳你一點妙法,這裡有的是美好鼎器,除小燕而外,連輕紅拾翠拈花,你都可以用來試法,失之於我的你可取償於他人,挹此注彼,未必不盡人間之樂事,還怕什麼呢?你放心,我對你決不象對付旁人一樣,一下子就死去活來,總要讓你說值得,我才下手。」說著格格連聲媚笑。 諸葛釗不由心中大怒,一按桌子立起來,怒目而視,正待發話,武倩兒也站起來,纖手隔著桌子,在諸葛釗肩上微按笑道:「我的小弟弟,你且請坐,老實的告訴你,我向來對付一個男人,從不立刻要他性命,總要大家願意才有趣,沒有深仇大恨,決不勉強。憑你這一點鬼畫桃符,不用我動手,要憑拳腳工夫,隨便打發一個小丫頭,就可以制服你這樣十個八個。打算用武,那是笑話,再說憑你現在,我已看出和柳老頭兒,決無多大淵源,以他那古怪脾氣,也決不會夤夜來替你解圍。我向不性急,好好的坐下來,你不自願,決不相強。今天不行,還有明天呢!現在立刻送你出門,否則只有屈留兩天,等幾時願意陪我再說。」 諸葛釗在武倩兒的手按下來的時候,陡覺右臂酸痛,半身全麻,支援不住。又坐下來,怒道:「你既知書識字,又是斡林公的夫人,怎麼公然這樣無恥,我雖知自己武藝不敵,甘願一死,你又能奈何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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