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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第三十二章 無字天書

  桂香道:「這也得看什麼事才行,您不知道,江湖上有許多事,可以以情來縛,卻不可以用勢來壓,我與那魚翠娘雖然認識,但她如果知道我已在這府裡伺候您,那也許就是另外一個看法咧。」

  允禵又趁勢摟著她道:「其實對你說也無妨,以我們的情份,諒你也不會把話漏出去,不過這事卻關係太大了,你卻不可再對別人說咧。」

  桂香驀然又把他一推嗔道:「王爺,您還是趁早別說,人家程師爺不是早告訴您,我這人靠不住嗎?」接著又淒然欲泣道:「王爺,您也得想一想,我這個身子本來不值什麼,現在算不算王爺您的人,我可不敢說,不過自從到這府裡來,為了替您辦事,這條小命兒,有好幾次全算是撿來的,我要不是真心向著您,到底為了什麼咧?直到現在您還是這樣不能放心,您教我還能說什麼咧?」

  說罷,那一雙妙目,好像真的要泛出淚水來一般,允禵慌忙攬著她道:「我不過著你稍微留心一點而已,你怎麼說出這話來?我固始終沒有拿你當外人,便那程師爺現在對你也深信不疑,如今他便是怕由他說出來你一定不會答應,所以才讓我來和你說,你便可想而知,大家對你決不是不能置信咧。」

  桂香驀然臉上一紅又媚笑著低啐了一口道:「我才不理您這一套咧,反正您總是幫那怪物說話就是咧。」

  接著又用手一撩鬢角,目光一掃道:「我的王爺,既然如此,你別再蘑菇咧,到底有什麼事要打聽快些說,咱們再商量還不好嗎?」

  允禵笑道:「這不全是你鬧的?要不是你這一噘嘴,我早說咧,怎麼倒怪我蘑菇咧?」說著又悄聲道:「這些人雖然全是前明遺孽,卻都有絕大學問,至少也是一身絕技,便連皇上全看得極重,所以誰能把這些人請來,皇上便會另眼相看,我本來早已派了專人前去,誰知那雍王也派了馬天雄到江南去,打著同樣主意,那年雙峰原是顧肯堂的門生,又在他家住過幾年,如果有他的信去,便肯來京,也是雍王府的賓客,決不會再到我這府裡來,偏我派去的那人,又在這個時候,教人給架走了,所以我不得不著急,那馬天雄現在便住在魚翠娘的船上,你既和她熟識,雖不能將這些人請來,我想只托她打聽一下,那馬天雄在江南的舉動,所延聘的人到底有哪幾位,肯來與否,這總該可以吧!」

  桂香聞言不禁睜大了一雙妙目看著他道:「這可難說,須知馬天雄已在她船上咧,您那派去的人是誰,怎麼人沒來,倒教人家架去,不要就是那馬天雄幹的,那可就不好辦咧。「允禵搖頭道:「那倒不見得,那馬天雄已被人用毒鏢打傷在前,而且人在鎮江焦山腳下魚翠娘的船上,我派出去的那人卻在太湖被人架去,這卻絕非一事咧。」

  桂香笑道:「我那二叔便死在馬天雄手裡,算起來正是仇家,不為他,我還不會被人將功夫破去咧,但不知他又被誰用毒鏢打傷,這倒是算替我報了仇,您能告訴我嗎?」

  允禵也笑道:「那打他的人也不是外人,便是孟三婆婆的侄女婿,又算是徒弟,他的名字叫李元豹,不過你那朋友魚翠娘卻向著姓馬的,又用毒鏢將李元豹打傷,硬討瞭解藥去,如今那馬天雄便在她船上養傷,你如真想報這仇,也得趕快去上一信才是。」

  桂香且不理這話,又笑道:「那您派出去的這位又是誰?一定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允禵乘勢又摟著她道:「你偏沒猜對,我派出去的這一位,不但不是江湖人物,卻是一位做過知府的老翰林,他姓魏叫景星,如今還是都察院的都老爺咧。」

  桂香又把他一推嬌笑道:「您又不對咧,這等事為什麼要派一位都老爺出去?那些江湖老前輩,誰都最瞧不起這些官場人物,我猜他或許一到江南去便擺出一派官腔來,和那程師爺說的話差不多,不用說人家不會答這個碴兒,便我也不會理他。一下弄翻,便給架去,這一來說不定便先打個半死,再宰了喂王八咧!」

  允禵大笑道:「你話也許說對了,這人卻是那程老夫子的好朋友咧,我所以認得他,便是出於程夫子的推薦,據他說,那位魏太史文章雖然有限,武功卻是好的,江湖情形更極熟悉,人又極好風雅,金石書畫鑒別全不外行,度曲賭酒更是內行,天然是一個放浪形骸的名士派頭,人又極精細可靠,而且又曾做過前明的指揮簽事,這些前明遺老頑民雖然身在江湖,大都均通翰墨,如果派上一個真正江湖人物去,氣味反不會相投,只有這樣的人才合適,我因為他也言之有理,等把那魏太史找來一談,果然非常博雅近人,武功也不尋常,這才奏明皇上,用密旨派去,自到江南以後,也曾迭有密報,全說極其得手,誰知道,他卻在這最要緊的時候被人架去,雖然江南來信,說他另有仇家,乘他月夜遊湖劫去,但是否這老頑民所為,卻未可知,我想宮中密報未必可靠,那魚翠娘父女,既為此中著名人物,如系這類人物所為定必知情,也不妨托她代為探聽一下,如果魚家父女肯來,那就更好咧。」

  桂香聽完不由吃吃笑著道:「原來果然是那怪物薦的人,這就不怪出事咧,你請想一想,這等怪物能交出一個好朋友來嗎?不用說別的,只那股臭味,便薰也把人薰壞咧。」

  允禵也大笑道:「你怎麼老這樣刻薄他?這人不過名士氣習稍重,其實有些地方也確有特長,正是王景略一流人物,卻無可厚非咧。」

  桂香把嘴一披道:「我雖不知道您拿什麼人物比他,不過如依我說,這等人便再好也有限,這是王爺的事,您既喜歡他,我決不敢說什麼,不過您對我說了這一大片,又要人家請人,又要人家打聽馬天雄,還得查明這姓魏的被架走到底是誰幹的,我卻不會寫信,再說人家也決不會完全照辦,這該怎麼辦咧?」

  允禵笑道:「我知道你寫不來這麼長的信,這許多事也不能全托她,只要你肯答應,信不妨由我命人代寫,你附上一件信物,或者畫上一個彼此知道的信記花押便行了。」

  桂香媚笑道:「只要是王爺您的吩咐,我是無不遵命,不過您到底教人家做什麼,也得告訴我方行,要不然日後彼此見面,我卻和人家說什麼呢?」

  允禵見美人在抱又媚態可掬,不由又吻了她一下笑道:「你別不放心,那信寫好了,我會念給你聽,卻決不會讓你對不過朋友,別的事全先別談,只須請她到這北京裡來上一趟便行咧,那馬天雄既住在她船上,你想要她說實話也許為難,但那魏太史被架的事,卻可托她打聽一下,這總不至讓你得罪朋友吧。不過你在江湖上也該有個令子,要不然人家卻未必相信那信是你寫的,到底用什麼咧?」

  桂香方在沉吟不語,允禵那一隻手又有點不規矩起來,一面又笑道:「是用那九尾仙狐?這卻不好畫咧!」

  桂香一面推開他的手,輕輕打了一下,一面嗔道:「現在正在說正經事,您為什麼又把手伸到人家抹胸上來?再這樣,我便不理你咧。」

  接著又道:「我那九尾仙狐的江湖匪號,怎能對她用上,那不是活挨駡嗎?您真要我寫信給她,那只能寫上我的名字,由我再附上一件東西便行咧。」

  允禵涎著臉笑道:「如今正經事全商量好了,咱們也該說說別的咧。」

  桂香把頭連搖又吃吃笑道:「王爺,您真有點糊塗咧,放著大事不辦,怎麼又打算纏人?須知這事如果真與王爺有關,您還得到宮裡去打聽打聽才好,再說您既打算讓我寫這一封信,就得趕快去命人動筆才對,這麼亂來不耽誤正事嗎?」

  接著又媚眼連揚道:「您瞧,這是什麼時候,太陽正當午,熱不熱咧?反正我這個人已經算是王爺的,只要您要我,日子長咧,你要為了我,把正事誤了,讓福晉娘娘知道,那我怎麼擔當得起?」

  允禵一看天色不由由愛生憐,連忙握著纖手笑道:「我依你就是咧,不是你提起,我還真忘了,方才年雙峰就來過,也許是探我口氣亦未可知,那我就著人去起這信稿,再出去打聽打聽,咱們是停一會再見好嗎?」

  桂香連忙趁勢站了起來,雙手連福,一面嬌笑道:「那麼謝謝您,我也下樓去收拾那一堆書去咧。」

  說罷輕移俏步,連聲嬌笑向樓下走去,允禵雖然被她一本正經的話一說,不再廝纏,但那心中不由更被逗得心癢癢的,但桂香已似一隻大蝴蝶也似的,奔了下去,只有也跟著下了樓,回到西花廳,去和程子雲商量信稿,桂香等他走後,在樓下院子裡,看著那一大堆書,不由一皺眉毛,尋來一把輕羅小扇,倚著欄杆扇著,一面又咬著嘴唇微笑著,直等飯後方命僕婦到前面喚來兩名小廝將書收好,轉又走上樓去,關上門睡了一覺。允禵方才握了那信稿來,念給她聽了,果然和所說大意相差無幾,只那信上竟說明自己已在十四王府護衛內室,並堅邀翠娘來京相晤,到末後才以魏景星被架之事托查。

  不由微怔道:「王爺這封信如何寄法咧?」

  允禵笑道:「這個你不用管,反正我決不會把它寄丟了就行咧。」

  桂香寒著臉道:「王爺對我還是信不過嗎?不然為什麼要瞞著我咧?」

  允禵忙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容易誤會,我焉有瞞你之理。不過,這封信是由驛遞寄到南京去,再由一個衙門派人送往鎮江,要轉上好幾次手腳,你教我急切之間,如何說得清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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