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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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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大笑道:「我當什麼大事,原來是十四阿哥得了領神機營大臣,這神機營,雖然是前明舊制,非親貴莫屬,可是只是一個管火器的隊伍,而且到了現在已經萎靡不堪,裡面的執事兵丁,無一不是掛名而已,還有什麼了不起?老實說,步兵統領在舅舅隆多科手裡,還怕他做什麼?你且等他幹上兩天,再看動靜不好嗎?」 羹堯道:「不過此缺如果外放便得專征,也不可不防咧!」 雍王略一沉吟道:「那是將來的事,以十四阿哥那種將略,即使統上一支勁旅又有什麼用處?我的意思,我們在這一方面放鬆一步,不如暫時由他,靜觀其變再說,二哥以為如何?」 羹堯道:「如依鄙意,我們自不便出面阻撓,不過如果聽其坐大也不好,何不暗中設法乘這聖旨未下之前,傳知各王爺,再看看他們的意思如何,豈不是一個驅虎食狼的好機會。」 雍王略一沉思道:「這倒是一個辦法,那位胡老夫子,便也早為我決定合縱之策,既如此說,不妨再請他來商量商量。」說著便著人去請來胡震,告知此事,胡震笑道:「這是王爺的洪福,天賜良機,晚生決當設法遊說,令其相互爭逐,王爺既然志不在此,不妨作為幫助十四王爺,以促其成,如果諸王之力無法阻止,固然見得王爺獨結好于十四王爺,即使不成,則十四王爺與諸王必成水火,絕不相容,恭喜王爺便更易進取咧。」 雍王不由又大笑道:「胡老夫子真我之子房也,只是事在急促,這話怎麼能馬上傳過去咧?」 胡震笑道:「這個晚生自有道理,如等我對諸王一一識荊之後,再為煽動又不足奇了,王爺但請放心,我既能在您面前,把事承當下來,少不得只在這兩三天之中,各位王爺必能完全知道,老實說,就此一行,我便打算將這一隊血滴子編成咧。」 羹堯故作愕然道:「胡兄難道各王府均有熟人在內嗎?這卻大意不得,不是靠得住的人,千萬不可洩漏咧。」 胡震大笑道:「總領隊但請放心,胡某做事,絕無輕舉妄動之理,如能見信,還望勿疑,小弟自信,還不至洩漏機密。」說著又笑道:「小弟向來浪跡江湖,官場素無往來,各王府哪來熟人?不過事在人為,這是諸王的切身利害,各王府材官門客,只要一得信,自必奔相走告各人主子,要傳播出去,並不太難,如果必待熟人而轉告,倒又著乎痕跡了。」 雍王猛然拊掌道:「胡老夫子之言極是,各阿哥府中人多與宗人府有往來,如今只須著載澤有意無意把話傳到宗人府去,便不難全知道咧!」 胡震搖頭道:「如命載總管把話傳出去反不妥咧,須知此語一出,各方必定窮追來源,如系由此間說出,豈不使十四王爺又生疑忌?如依鄙見,還是由晚生設法比較妥當。」 正說著,忽然門上有人進來道:「回胡師爺的話,現有十四王府程師爺來拜,見與不見,還請示下。」 雍王大笑道:「那怪物來咧,胡老夫子快去敷衍一下,他如要來見我,可推已經出去,不必招惹,免又糾纏不清咧。」 胡震含笑答應,立刻告辭出去,雍王等他走後,又向羹堯道:「昨日所談,二哥曾與胡君說過沒有?他有無認識咧?」 羹堯道:「此事我已提過,他說一時未便作答,要稍停一兩天才能決定,但語氣之間,一二人或不難致。」 雍王又目視羹堯笑道:「如何?我早就料到他既頻年浪跡江湖,又以書畫金石遊學,必與這些山林隱逸,草莽豪客略有往來無疑,只要能在他身上,邀來幾位知名人物,便行咧。」 羹堯又搖頭道:「王爺且慢拿穩,要依我看來,皇上聖慮所在,必是一般非常人物,此人誠恐未易羅致,如系尋常江湖豪客,那不必一定要他薦引了。」 雍王微笑道:「二哥不信,不妨姑妄試之,好在此事系出上意,即使不成,弄來幾個二三等角色,也不妨權且留在府中,我卻不怕人說,養士招賢圖謀不軌咧。」 說罷又道:「此事二哥不必擔心,稍停一二日,可再催他從速進行,現在我尚須去舅舅處一行,看看十四阿哥神機營的事究竟虛實如何,同時母妃為了雲小姐的那份妝奩,還須商量,也不容不去。」 說罷哈哈大笑道:「屈指佳期不遠,只不過數月工夫,事也刻不容緩咧。」說著一路笑將出去,羹堯本擬抽空一訪中鳳,因此一語轉覺不好意思,略微料理公事之後,便出府回到私宅,暗想,現據各方暗中提示,均有令雲師妹嫁我之意,似無大礙,只屈為妾媵不便向各位師長啟齒而已,但望馬天雄此去能遇恩師代為做主便行了。否則萬一事急,也只有托周再興或胡震轉求周路兩師叔,也許不至回絕,正在獨坐深思,忽見周再興走來,悄悄的道:「那沙老前輩來了,他約您就在這胡同外面極小一家羊肉館一敘,您願意去嗎?」 羹堯正色道:「既是老前輩邀約,焉有不去之理?」 周再興笑道:「那館子小得很,又全是下等人,您不嫌髒嗎?」 羹堯道:「豈有此理,沙老前輩既然賞臉邀約,豈能不去?即使再髒些,我也非去不可。」說著又道:「他人在前面嗎?你快去請他稍坐,我這就來咧。」 周再興道:「他只在前面門上尋我,悄悄的一說便走了,說在那羊肉館裡等您咧,不過您要是這樣去卻有不妥,不嫌太刺目嗎?最好該將衣服換一換才好。」 羹堯搖頭道:「這卻不必,這宅子附近誰不認得我?只換上一身衣服也遮掩不住,還是本來面目的好。如果一改裝,倒反不是對老前輩之道,轉有些作偽了。」 周再興笑道:「那也好,不過就是外人看了有點刺目而已。」 羹堯一看自己只穿了一件鐵灰湖縐長衫,元色實地紗馬褂,頭上一頂瓜皮小帽,足下一雙緞靴,並無十分顯眼之處,便不再說什麼,竟自從書房向宅外而來,出了胡同一看,卻不見有什麼館子,正在張望著,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老弟別張望咧,我在這兒,請進來吧。」 羹堯掉頭一看,哪裡是什麼館子,卻是一間一個小小門面的教門飯鋪,門口貼著一張紅紙招牌,寫著羊肉館三個大字,上面又平寫清真兩個小字,還畫著一個葫蘆,只因日久被煙薰雨打已成了灰白色,所以不易看得清楚,再看時灶在門口,櫃在對面,中間只容一人出入,那沙老回回,正站在門外向裡讓著,那裡面也只通長一間,倒放了七八張小白木桌子,座上客全是袒胸露臂的苦朋友,差不多已經坐了個八成,一見羹堯走進來,大家都用驚奇的眼光看著,沙老回回一面向內讓,一面笑道:「這裡離開府上雖然不遠,大概還是第一回來吧,你如不慣,咱們再換上一家如何?」 羹堯看了他一眼也笑道:「我向來倒無世俗之見,既是老前輩約定,哪裡全是一樣,又何必換得?您真當我公子哥兒看待嗎?」 沙老回回大笑道:「老弟果然是名不虛傳,也真夠得上和我這禿頂神鷹做一個朋友,否則我便不敢高攀呢!」說著一指東側牆角一張空桌子道:「既到這兒來,便用不著什麼禮數,你請坐,別看這裡地方小,來的又全是下等人,羊肉和菜可做得不錯,酒也很好,只可惜過了時咧,要不然來個涮鍋子,那可真夠過癮的。」 羹堯一看他,仍光著禿頂,隻身上卻換上了一件藍布大褂,下面高統白布襪子,青布鞋,除那頷下一部亂草也似的銀髯依舊而外,似乎已經略加修飾。 忙道:「飲食之道,本來就是充饑適口而已。老前輩既說可口,當然不錯,這地方我還真是第一次來咧。」 沙老回回一面笑著,一面向夥計附耳數語,又要了兩壺酒,大笑道:「今天我是主人,你卻不許客套,咱們是一人一壺,喝完再來,誰也不許讓誰。」 說罷,自己提壺向自己杯中斟滿,滿飲一杯道:「老弟,你試嘗一嘗,便知道我的話沒錯了。」 羹堯也自斟了一杯,一嘗那酒,果然芳冽異常,不由贊道:「好酒,老前輩果然鑒賞得不錯。」 沙老回回哈哈大笑道:「老弟出身世宦之家,如論穿著住所,我決不敢說什麼,若以吃喝二字來說,那這禿老頭自信還有個小小考究,酒你已嘗過,少時再嘗嘗他這裡的爆羊肉便更要說聲不錯了。包子有肉不在席上,好東西不一定在那大館子,你知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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