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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桂香嬌喘道:「總領隊放心,我在那邊上下全處得很好,決不會便被人覷破,今晚之來,實因十四王爺已奉皇上口詔,出任領神機營大臣,不過正式旨意還未下來,據十四王爺說,那領神機營大臣,一旦外放,便是元帥,所以不得不來當面稟明,二則聞得十四王爺說,南北聞名的大俠胡震已被王爺和總領隊收在門下,特著程子雲前來拉攏,打算把胡大俠拉到十四王府去,並且說,程子雲已在總領隊府上和大俠見過面,明日便須往雍王府二次相見,據那程子雲說,胡大俠已有允意,此事也是刻不容緩的,所以我才親自來上一趟。」

  接著也把羹堯一看,只見他長衣已卸,科頭赤足,身上只穿著一身熟羅衫褲,胸脯還畢敞著,但精神奕奕,越顯得英俊異常,不由又媚笑道:「我自奉派以後,一切遵示而行,如今已將十四王爺完全綰住了,不過,有時簡直分不出身來,便今夜也好不容易才得抽空出來,一切不到之處,還請總領隊多多成全才好。」

  羹堯略一沉吟道:「這兩件事果然重大,明日我定與王爺商量應付。」

  羹堯再一看她餘喘未息,粉黛交淫之狀,又笑著安慰道:「你在十四王府,一切情形我已盡知,容得呈明王爺再為賞賜,且稍坐一會,略事休息再為回去。」

  桂香聞言,忙就窗側一張椅子上坐下,一面又笑道:「謝謝您,我身受總領隊大恩,又蒙免罪不次提拔,既有委派,自應盡力,並非敢來邀功,方才的話,只不過說明不能常來請訓而已。」

  略坐之後,喘息稍平,看著羹堯,似乎欲言又止,接著玉頰飛紅道:「上次我不合在公事中間附了私信,以致蒙總領隊派雲小姐切責,我每一想起自覺慚愧已極,本不敢再犯規戒,但是如今又有一件私事,想乘此呈明,您說可以嗎?」

  說罷,看著羹堯臉色。雖然笑容未改,卻隱露遑急之色,羹堯不禁大為詫異道:「上次是因為你把私信附在公事內面,公私不分,惟恐敗露,所以才不得不由雲小姐加以告誡,但當面說話又當別論,如果確有為難之處,只要合情合理,如須助力,不用說你是本隊有功的提調兼領隊,但是普通一個隊員,我也必當盡心,你但說無妨。」

  桂香聽罷,立刻站起身來,就樓板上跪下去,連忙叩頭道:「如今我就有一場大難,已經危在旦夕,還望救我一命才好。」說著把頭一抬,淚光瑩然,竟然泣不成聲。

  羹堯不禁又大駭道:「你好好又有什麼大難?只要不犯我規律,不悖國法人情天理,我必相助,這不是哭的事,還望趕快說明才好做主。」說著,連忙扶起,一面道:「你且坐下來,慢慢的說。」

  桂香站了起來,又哭道:「我自從蒙您開恩,治好傷,又不究既往,不次提拔,焉有敢犯您的規律之理,不過,我過去本來也是好人家的兒女,只因誤嫁匪人,才染上一身惡習,有許多事,實在不在天理人情之中,因此曾被那位鐵筆書生胡大俠拿住,當初雖未深責,卻曾說過,從那次以後,便須回鄉好好自尋生理,不許再在江湖露面,並須痛加悔改,才容活命,如果不安本份,只要在我家鄉之外遇上,決加誅戮,我上次回去開店,實在便因此事,不想因為兩位小叔一來,又被雲小姐指明要到北京城內投案,現在雖蒙您開恩饒了我,可是這位胡大俠向來嫉惡如仇,說一不二,只一得訊,決難饒恕,還望再開恩救我一次才好。」

  羹堯聽罷不禁一怔道:「既有此事,那位胡大俠過去我並無認識,現在他已被王爺延為文案,你為什麼不去求王爺倒來求我呢?」

  桂香一面掏出一方羅巾,拭著眼淚,一面道:「總領隊,你已交盡江湖知名人物,難道連這點過節全不明白嗎?他目前雖在王府任事,我如托王爺求他,便有以勢相壓之意,他這種人物焉能答應?那只有死得更快了,因為我知道,您雖然是一位少年公子,對於江湖人物,卻全是以禮相待,所以才來求您,只要您對他把話說明,或可無害,否則我只有拼著一死,去向他自行投到了。」

  說罷,又睜大眼睛看著羹堯,滿臉希冀之色,羹堯又看了她一眼道:「那你當初為了什麼事才犯在他手裡咧?」

  桂香不由滿面通紅,把頭一低道:「左右是見不得人的事,您何必多問得?您只向他一說,他自然會告訴您,此時我卻說不出口咧!」

  羹堯心知其中必有難言之隱,但因她既不肯說,尚知有羞惡之心,廉恥未全喪,不由道:「此事我必盡力向那胡大俠去說,告以你來北京經過,並說明你現正為王爺立功,如你決無不可恕之道,或許可以挽救一二,亦未可知,但你所犯之過,如果竟在不赦,便我也無能為力咧。」

  桂香聞言,不由愁戚之容頓斂,把頭一抬,又拜了下去道:」如果得您一言,胡大俠決無不肯見恕之理,您連這一次,算已救了我兩次性命,我雖過去是一個江湖下三濫的女人,但也心知好歹,將來只要有用我之處,決定拼命圖報。」

  說罷,更不待羹堯來扶,自己一躍而起又笑道:「我已把話說完,也該走咧,現在還求您答應我,明夜再容我來聽一回信,便更感恩不盡咧。」

  羹堯忙道:「你無須再來,事如有濟,我必著人去告訴你便了。」

  桂香慌道:「您千萬別那麼著辦,須知這是我見不得人的事,您如著人去說,那我便再無法在這裡待下去咧。」說著又福了兩福道:「我求求您,還是讓我自己來一趟的好。」

  羹堯只得把頭一點,桂香才回眸一笑,謝了又謝,仍從窗中,飛縱出去,羹堯等她走後,這才想起,周再興自在樓下一直迄未進來,不知是何道理,正待呼喚,忽見外面人影一閃,周再興也穿窗而入,微笑道:「這就是那有名的玉面仙狐張桂香嗎?今夜我算是開了眼咧。」

  羹堯也笑道:「你這人真正豈有此理,方才為何不進來,到上房去從旁竊聽,直到此刻才來。」

  周再興一吐舌道:「這是你總領隊交代部下的時候,我不奉命能進來嗎?至於藏身房上,事誠有之,竊聽則未也,那恐怕再有人跟蹤而來,以免意外,您為什麼反這樣說咧?不過話我的確是聽見了,並不抵賴,此婦雖然品德俱差,但卻有一身好功夫,更機智過人,您現在正在收羅人才養望之時,倒不妨以恩結之,他日也許有用亦未可知,聞得她已和令親有一手,她不去找他而來找你,正是她的聰明狡黠之處,也還懂得江湖過節,較之她那寶貝丈夫小叔高明多了,您卻不可辜負她今夜來這麼一趟咧。」

  羹堯道:「你怎麼知道得這樣詳細?據她方才的話,不但雍王而已,恐怕連十四王爺也搭上了。」

  周再興笑道:「我不早說過嗎?這裡的事,我們大半全知道,您又何必問咧。至於她又搭上十四王爺這一層,也是必然之事,您派她去,不也就利用她這一點嗎?那又何必稀奇咧?這些騷韃子,只有娘兒們肯俯就,還不是一例笑納,又何足怪。」

  羹堯又躊躇道:「只不過胡兄為人如何,我尚初交,不知她當初所犯何事,肯不肯饒她咧?」

  周再興大笑道:「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起來,她如果真的罪大惡極,胡兄當初也肯容她回去嗎?再說投鼠忌器,處今日之時,胡兄也未必肯因小失大,你樂得這個現成人情,為什麼不做咧?」

  羹堯也不禁把頭連點,又自上床安睡,第二天上過衙門,便向雍邸而來,不向秘閣視事,卻先來前廳看望胡震,將昨晚之事悄悄的說了,胡震笑道:「此婦真是狡黠萬分,她竟托你來和我說,其實當初,她也不過將一富商之子掠去縱欲而已,其他並無大惡,也只算是李氏弟兄採花的一個報應,我當日本欲誅李氏弟兄為民除害,才深入虎穴,公然叫陣,不想,他弟兄三人命不該死,一個也不在家,卻只這婦人出來答話,我因她素有玉面仙狐之名,又適掠有美男在室,才將她制住,略詢情由,命其回鄉改過自新,並非真要殺她,否則怎能逃出我手?既如此說,這人情不妨全送你身上便了。」說著又道:「倒是那允禵簡放領神機營大臣一事,卻不可不留意,賢弟不妨先和此間居停說明,看他的意思如何,再做決定,如須和我商榷,少時再去,最好彼此仍作不知才好。」

  羹堯點頭,這才向西花廳秘閣走去,雍王一見面便笑道:「二哥昨天有偏我得閱妙文呢,幸而那位胡君替你擋災,否則那怪物這筆賬豈不全賴在你身上?那便要糾纏好半會咧!」

  羹堯也笑道:「原來王爺全知道了,不過這其中還藏著一件大事,所以我特來呈明候示咧。」

  雍王把頭一偏道:「還藏著什麼事?昨日胡君回來怎麼並末提及咧?」

  羹堯笑道:「這是他走後,直到半夜才得的消息,他怎麼會知道?」說著把桂香所言,除有關胡震一事未提而外,全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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