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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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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雲哈哈大笑道:「那年雙峰浪得虛名,他懂得什麼?俺今天卻遇上一份學究天人的文章知己咧。」 誰知這一笑,那湧上來的酒,卻再也按捺不住,從腸胃之中,直沖咽喉而上,分口鼻兩路飛舞而出,小來順兒幾乎扶不住,兩人一齊摔了下去,幸而戈什哈福寧在旁,一下扶著,一邊一個才勉強扶住,但人卻大嘔不已,把適在年府吃的酒菜全倒了出來,鬧了個狼藉滿階,左右扶的二人不禁全掩著鼻子,他卻毫不在乎,索性大嘔了兩三次,然後推開二人用袖子一抹口頰,又在那虯須抹了兩下,向允禵打了一恭道:「王爺請恕俺放肆,這就好咧。」說著,竟自己走上廳來,允禵忙又道:「老夫子,既已過量,不妨且請回房稍睡,停一會再細說便了。」 程子雲一屁股就下首椅子上坐定道:「俺委實未醉,那書和序,年雙峰已經看過,憑他當然絕不能贊一詞,倒是俺卻因此給王爺交下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這人如論文學武技決不在俺之下,才情更是高人一等,便那年雙峰也甘拜下風咧。」 允禵見他忽然說出這兩句話來,又似醉態已解,再看那頷下虯髯上,還掛著嘔出的髒東西,都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說著,不由又笑道:「老夫子本對人極少心折,前對年雙峰算是一個,這算是第二回咧,但此人到底是誰,何妨先說出來讓我聽聽,如真系人才,便不妨延納咧。」 程子雲猛一拍大腿道:「此人姓胡名震,素有鐵筆書生之稱,不但武技是個著名能手,使金石篆刻,書畫文章,全是自成一家,久已蜚聲藝苑,只可惜俺遲了一步,又讓雍邸羅致去咧。」 允禵見他醉態全斂,料已略見清醒,忙道:「既有這等人才,老夫子便須火速結納才是,這人不比年雙峰,他和四阿哥諒非親故,拉攏起來要容易得多,卻遲不得咧!」 程子雲笑道:「此事何用王爺吩咐?俺已約定他,明日便去拜望咧。」說著手一摸那部虯髯,竟摸了一手膩膩的東西,自己也覺不是意思,忙命人取過茶水,一面擦臉漱口,一面笑道:「那書原有大半是年雙峰平日看過的,他自無話說,不過那篇敘文,他卻也無法能易一字,倒是那位胡君,還能知道神妙所在,便批評兩句,也教俺折服,所以俺說他是個人才,便也由此,王爺如果不信,他日只一見面,便知明白了。」 允禵又笑道:「那書咧?這是進呈御覽的東西,卻不可不慎。」 程子雲笑著,從靴筒裡摸了出來,向桌上一放道:「俺全篇都校正過,決無訛誤,如非王爺一定要和他商量,此刻早已到了御前咧!」 允禵一看,不由一皺雙眉道:「這是進呈御覽的,老夫子怎麼把它藏在靴筒裡?如以體制儀注而論,豈非大不敬?」 程子雲不禁臉上一紅道:「俺初意以為年雙峰必有更易之處,並沒有作為定稿,所以才敢如此,其實這是書籍,卻不能作奏摺論,要不然,俺也不敢如此大意,還請王爺恕過疏忽之罪才好。」 允禵打開黃絞包裹一看,幸喜並無汙損,也無折角卷瞄之處,這才又慎重包上,用一個折匣裝好,準備明日呈獻,又命程子雲先行休歇,忽然想起那胡震既是江湖知名之土,也許張桂香知道,便徑向賜書樓而來,才到樓上,便聞見一陣蘭麝之香,迎風送來,再一看桂香新妝初罷,穿著一件淡紅羅衫,正從房裡迎了出來,一見旁無婢嫗,連忙笑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便晚妝過了?難道知道我這個時候要來嗎?」 桂香也微微一笑,媚眼一睃道:「我便能掐會算也想不到王爺這個時候會來,實在因為這兩天身上困倦得很,方才洗了一個操,為了圖個涼爽,才稍微抹上點粉,怎麼能算是晚妝咧?」說著舌尖略露,又媚笑道:「您瞧,我這嘴唇上有半點胭脂嗎?」 允禵見她果然素面上,只淡淡的敷上一層薄粉,但這樣淡粉實為平日所未見,又丁香笑吐,愈顯嬌媚入骨,不由心中怦怦欲動,也笑道:「你想不到嗎?如今我已來了,你待如何發付咧?」 桂香素面微紅,白了他一眼道:「您怎麼也學起外面的無賴行徑來?這大白天裡,要叫人聽見那還成什麼話?」 說罷,媚眼微揚,偷看著允禵,一面取過茶杯,斟了一杯茶,殷勤送上。又笑道:「王爺請用茶。」 允禵不禁一笑,一手接過茶,就窗前一張藤榻上坐了下來,那一隻手卻捉牢纖手笑道:「這又怕什麼呢?這個時候,誰還能跑到樓上來?」 桂香嗔道:「怎麼沒有人?丫頭老媽子多著呢,您是王爺不要緊,要叫福晉和娘娘們知道,又該我這狐狸精不好,成日成夜的纏著您咧!」 允禵趁勢放下茶杯一把攬著纖腰笑道:「原來你為了這個,說還不聽她們說去,誰教你外號叫玉面仙狐咧。」 桂香連忙推開他,俐俐伶伶的跳在一旁,手掠鬢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道:「原來連王爺也是這等說法,那就無怪別人說閒話了,我以後,真犯不著再伺候您咧!」 允禵連忙站起來,陪笑道:「我也不過鬧著玩兒,偶然取笑而已,你為什麼真的生起氣來?算我不是,還不行嗎?」 桂香冷笑道:「我算什麼東西?還不是誰愛取笑就取笑,本來嘛,一個江湖女人,怎麼能配伺候您咧!」說著,把頭一低,似乎饒有怒意,但那眼角仍偷覷允禵面色,允禵卻越發慌了,又走向身畔,低聲道:「你今天是怎麼著咧?我幾時拿你當江湖女人看待來?為什麼竟生這麼大的氣?」說著,一手搭向香肩,又笑了一笑道:「是誰說這話,只管告訴我,容我來與你設法出氣如何?」 桂香倏然回眸一笑道:「算了,我的王爺,只要您饒了我便行咧,您成天成夜的在這裡鬼混著,能怨得人家說話嗎?」 允禵見她一張俏臉,時喜時嗔,那一雙妙目,又看著自己睃來睃去,不由神魂搖盪,連為什麼來的幾乎全忘了,偏偏桂香有意無意之間,便似蘭湯浴罷,嬌懈無力的一般,趁著他攬著頸子,手搭在肩上,懶洋洋的,竟把一個嬌軀慢慢投向懷中,偎得緊緊的,仰著臉又媚笑道:「您是一位王爺,還得放尊重些才好,要不然,常是這樣傳了出去可不大好。」 說罷,嬌喘微微,面泛桃色,酥胸顫動,如不勝情。 允禵不禁又怦怦心動不已,把頭一低,那只手正待攬向纖腰,猛聽樓梯連響,一個侍婢高聲道:「李大奶奶,王爺來過嗎?方才乾清宮的王老公公來了,說皇上有旨,立傳王爺進宮,怕有什麼要緊的事咧。」 桂香聞言連忙推開允禵道:「王爺在這裡檢書,你快傳話去,請王老公公稍坐,王爺這就來咧。」 允禵也不由的一怔,忙道:「這真奇怪,怎麼皇上這個時候,忽然召我進宮?而且王老太監,平日絕不易親自來當這份差事,這倒想不到咧。」說著又笑道:「我去去就來,只要皇上沒有特旨,等回來,我還有話要問你咧。」 說罷,一整衣冠,逕自下樓,前往上房更衣接旨不提,這裡桂香自允禵走後,倒有點不得勁兒,坐了一會,便取過一付牙牌來,打五關消遣,卻不知怎的,一連打了四五次,卻一次也不通,看看天黑下來,直到吃過夜飯,允禵方才回來,興沖沖的道:「你知道皇上召我進宮有什麼事嗎?」 桂香笑道:「王爺怎麼問起我來?這是軍國大事,我怎麼會知道咧!」 接著又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不過,我瞧王爺這一臉喜氣,也許有什麼大喜事也說不定咧。」 允禵大笑道:「這算給你猜著了,本來皇上早有著我領神機營之意,如今也許可以決定咧!」 桂香怔了一下接著又笑道:「這神機營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嗎?那麼恭喜王爺,執掌了兵權咧。」 說罷便盈盈拜了下去,允禵連忙扶著笑道:「你怎麼把鼓兒詞上的話當起真來,這神機營,只是一個火器營而已,怎麼能算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咧?不過這個差事,向來非皇上極親信的王公決當不上,我所以喜歡的,是因為當了這個領神機營大臣,一旦國家有事,便不難統兵專征,那便真成了統帥咧。」 桂香臉上一紅,乘勢站了起來,又媚笑道:「我一個娘兒們哪裡知道這些,照您這麼一說,可不是和執掌帥印也差不離多少,我猜,一定您那兵書呈上去,萬歲爺一高興,所以才有這個旨意對不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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