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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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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一聽,胡震似有慍意,忙道:「中燕,你又說話失檢咧,胡君不但內家功夫為當代有數人物,文學武功全有根底,便是在江湖上的威望,也名重一時,今天能被王爺屈留下來,那是天大的面子,你配向人家求教嗎?」 胡震連忙把手一拱道:「老山主言重了,二哥一時說笑,這有何妨?在下也只實話實說,並無他意,您這麼一說,倒教我置身無地了。」 雍王眼光向各人一掃,又哈哈大笑道:「今天這一席,應該痛痛快快的罰我一下才對,你們本來大家都非常盡歡,只因我一搞場反而全客套起來,這不全是我的不是嗎?」說著目視左右,又將酒斟滿,仰著脖子幹了道:「我來權當令官,請老山主監酒,如再如此,那只有十倍處罰了。」 羹堯頭一個道:「王爺說得是,今日之會,正宜脫略才是,否則便非王爺從隆府趕回的本意了。」說著又笑道:「胡兄初到府中,或許不慣,須知此間曲宴,卻無須一切周旋咧。」 說罷,又把話岔開,慢慢說到各親王貝勒身上去,漸漸談到允禵和程子雲的事。 胡震笑道:「我也聞得十四王府有這麼一個怪物,功夫著實了得,並擅孤虛壬遁,日常全以今之諸葛公自命,幾時倒要見見才好。」 雍王道:「你要見他,這並不難,改日可由二哥陪去,不過此君實系妄人,並無足取,他日一見,你便明白了。」 胡震只有唯唯而已,這一席酒,直吃到將近黃昏才罷,席散以後,雍王獨留羹堯,摒退左右笑道:「二哥,你看這胡震為人到底如何?」 羹堯只微笑不答,半晌方道:「王爺向來用人信而不疑,既賞識於前,怎麼又問起這話來?」 雍王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我對旁人怎能比得二哥?今天我之單獨留你一人,便是要商量一件大事。」 接著悄聲道:「二哥知道我為什麼特對此人優禮有加嗎?」 羹堯笑道:「這是王爺愛惜人才,儲以為他日之用,還用說嗎?」 雍王正色道:「我與二哥情如骨肉,彼此又忝在至親,還用得著說這等敷衍門面的話嗎?老實說,此人雖然是個風塵奇士,我這樣看重他卻另有用意,只因這兩天事情接著來,未能容我與二哥相商而已。」 接著又道:「前天我不是和二哥說過皇上就要南巡嗎?本來我的本意打算趁這個機會,托二哥去把肯堂先生這樣的山林隱逸,請他幾個出來,越是不易致的越好,以便稍安聖慮,誰知二哥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如今這一著,卻不容再緩咧。今天我往隆府便也為了此事,據舅舅告訴我,皇上為了三吳人心不安,每日朝罷,獨坐深思,全是念念不忘,南巡之意已決,如若在這個時候,能延納上一兩位出色人物,哪怕只住上一年半載,情形便完全兩樣,所以我才急急想法,這胡震雖然不能算是名重一時的人物,但物以類聚,他既終年浪跡江湖,又能通翰墨,說不定便可略通聲氣,如果用他來做一個千金馬骨,說不定便可以在他身上引進一二人,你看此策如何?」 羹堯深思半晌方道:「如就鄙意看來,此君才具學識,雖然無一不佳,但是否能和這些前朝隱逸夠得上往來,還在未可知之數,即使能在他身上延來一二人,也是利害得失參半,這點王爺卻不可不慎咧。」 雍王把頭一偏,愕然道:「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二哥根本對於此舉還另有看法不成?」 羹堯也正色道:「羹堯世受國恩,又蒙王爺如此見重,既然視同骨肉,便不得不言,現在姑無論胡震與這些逸民遺老能致與否,即使能延聘上一二人來,此輩大抵心懷故國,桀犬吠堯,萬一其心叵測,稍有失當之處,王爺又如何對皇上咧?而且人言可畏,知之者以為王爺為皇上分憂,弭禍患于無形,萬一藉口攻訐,不也可以說王爺勾結前明遺孽,圖謀不軌嗎?要依我說,不但此舉宜加慎重,便那胡震的來歷,也不得不加留意,王爺以為如何?」 雍王兩隻眼睛,在他臉上注視了一下,忽然笑道:「二哥真是少年老成,設想一點也不錯,可惜你只有一點不知道,所以才有這話,須知小弟雖然不敏,卻不至連這點見識全沒有咧。你只請想一想,如果我不知道皇上聖意所在,能這樣做嗎?倘使旁人能藉口比事,加以攻訐,那不用說別的,只雲老山主一家公然住在此地,早有人上了摺子了,還能到現在嗎?」 羹堯不禁恍然大悟道:「我真糊塗,照這樣一說,這等說法,早在聖慮之中了,那我就算是見識太淺了。」 雍王大笑道:「不是二哥見不到,這實在是誰也料不到的事,實不相欺,小弟之所以敢如此做法,與諸阿哥之敢於公然養士的,便也是因為皇上早有密旨,對於此輩不妨予以羈縻咧,否則皇上天資聰明,聖慮所至,無不入微,焉有縱容諸皇子如此之理,只可惜各位阿哥太不爭氣,正經人物沒有弄來,倒反招了一些雞鳴狗盜,江湖混混,鬧得烏煙瘴氣,卻未免辜負聖意咧!」 說著又道:「至於你說怕這些人心懷叵測,那是更不足慮,老實說,他們之所以在民間樹立聲望、才智之外,便是仗了氣節二字,只要一應召出來,哪怕一塵不染,那他的號召力量便差多了,人的看法也就不同,那還有什麼作為?你還怕他們徒仗匹夫之勇,敢在這北京城裡做什麼不成?」 羹堯聞言,不由心下更加明白,轉又笑道:「這種看法,更非我之所敢料了,不過王爺對胡震如何說法,這種機密卻未便言明咧。」 雍王道:「我之所以留下二哥,也就為了商量此事,這等機密焉有能泄之理,而且他才來不久,也未便多假顏色,最好仍由二哥有意無意之中,再考查考查他的來歷,同時探探口氣,再做決定,不過事不宜遲,我們總要在皇上南巡之前,有點眉目才行,不然作用就要差多了。」 羹堯略一沉吟道:「既如此說,那我明天就邀他在捨下小酌,略探口氣如何?」 雍王點頭笑道:「這樣也好,不過此人驕矜之氣太重,如果可用,二哥還須做優容一二,不然卻不易入彀咧!」 羹堯也笑了一笑道:「這個我卻不是雲二哥,王爺但請寬心便了。」 雍王不禁又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二哥自是將相之才,宜有江海之量,怎能以雲護衛相擬?但此人矜才使氣卻是真的,仍須留意,最好能不動聲色加以折服,那便更妙咧。」 說罷又大笑道:「我留二哥,便為此事,如今話已說完,今日二哥起身未免太早,此刻便可回府,早為安歇咧。」 羹堯猛憶前情,不由臉上又是一紅,連忙乘勢告辭,喚過周再興備馬回去,等到府中,已是天黑,先將各處送來消息查看了一下,果然允鋨已到六王府去過,並且在同病相憐之下,兩人一拍即合,已經有互相照應之決定,另一封信卻是張桂香的,報告允禵府中程子雲,摭拾古今兵書寫成了一本用兵新略,由允禵作為己撰進呈御覽,不由一笑擱過一邊,又密喚周再興,將雍王所談,去轉達周路二人,這才略進宵夜就寢,只因連日勞累,第二天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重又到雍王府來,寫了一封請帖,命周再興與胡震送去,邀約便飯,因圖機密好說話,便在後園書房進餐,連希堯也未請來作陪,只用周再興一人侍候,席次,羹堯將昨日雍王留談的話全說了,胡震大笑道:「這老韃虜用心倒也良苦,只可惜對於真正忠貞之士,卻半點也用不上,徒滋紛擾而已,他所能招致的,還不如雲霄之流,如尊師肯堂先生等人,肯上這個惡當嗎?既如此說,我倒有一個將計就計的方法,只向周路二公請示之後,再說便了。」 羹堯道:「胡兄是打算乘機引進幾位老前輩嗎?不過因此屈節卻犯不著咧。」 胡震微笑道:「這個周路二公自有安排,老弟卻不必過慮,反正能入地獄的,決不怕他詆毀,明日他如相問,你先支吾著,只在這三兩天中,我少不得先教他歡喜一下。」 羹堯看了他一眼笑道:「照這麼一說,你是已經胸有成竹咧,何妨稍微告訴小弟一二咧。」 胡震搖頭道:「我雖已有腹稿,但在未經周路二公決定之前,怎敢先說?須知太陽庵的制度,不經值年人決定,決不許門下弟子妄自議論咧。」 羹堯不好再問得,不由臉上一紅,胡震笑道:「老弟請勿介意,實在本門規矩不可不守,固然欲成大事,立法不可不嚴,便他日禦下也非以身作則不可,要不然,便非所宜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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