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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胡震把手一拱道:「小弟出言無狀,實在不知這是王爺所命,不過生性如此,雅不欲誤人誤己,還請總文案代為說明苦衷為幸。」

  羹堯連忙還禮應允,又笑道:「小弟決將尊意代達王爺,不過如以鄙意推斷,能者多勞,恐怕王爺未必便許足下安閒,說不定也許要親自勸駕咧。」

  胡震只笑而不答,一會兒便見值廳小廝送上茶來,兩人又啜茗閒話了一會,忽見周再興在秘閣外面略一探頭進來望了一下,把手一搖,胡震又複悄聲笑道:「賢弟方才的事,並非愚兄一定裝腔做勢,實因室外有人不得不爾,你最好照方才的話回復他,讓他自己來和我說才好,以後彼此所見也不必盡同,即使有所爭執,大家也全不必放在心上,須知這不過是一台戲,上臺不容不認真,下臺之後卻又不容認真咧。」

  羹堯點頭道:「小弟理會得,決定如命而行便了。」接著也悄聲道:「昨夜胡兄真有入王府之行嗎?」

  胡震笑道:「這話倒不假,那草包打算聯絡六三兩王和派侯異之侄搬樞到秦嶺去也是真的,最好賢弟能在這兩天到十四王府去一趟,有意無意,也為愚兄引進一下那便更好咧。」

  羹堯悄聲道:「你打算把這把火,再替他們煽得大點嗎?」

  胡震把頭一點,站起身來附耳道:「不但打算這樣做,並且這便是周路二位所命咧,本來此事不妨由賢弟去做,但周路二公因為你有父兄在堂,萬一露出馬腳,便難以脫身,我卻是四海為家慣了,要走隨時全可以,所以才命我代勞,我們有時不妨意見相左,便也為了替你預留退步,即使被人揭穿,你也可以留下一個說話的餘地,這並不僅僅是為了對付這裡的主兒,你知道嗎?」

  羹堯不禁慨然也附耳道:「小弟蒙二位師叔和胡兄如此成全,實在感激不盡,不過只要于大局有益,小弟拼此身家也在所不惜,卻決不敢以一身禍福為重咧。」

  胡震笑著低聲道:「你不比我,一身所負之責太重了,不到存亡成敗之際,卻不許如此著想,再說你兩位師叔和那老師父對你也期望甚大,如果這等做法,卻更非諸人所願咧。」

  接著又附耳道:「我們各人所扮演的角色不同,你所做的,我不能做,我所做的也希望你不必做,今後各人一舉一動也許全關大局,卻不容不鄭重,還望仔細才好。」

  羹堯連忙點頭受教,一面走向門前一看,只見花廳上悄然無人,只周再興坐在房外,緊靠著板壁一張椅子上,一見羹堯攀簾出來,連忙站起身來,請了一個安道:「天色不早咧,二爺您是吩咐備午飯罷,奴才早和這裡的進爵說過,他已到廚房裡去了,您再陪胡師爺談一會兒也許就會送來,王爺出去的時候,早留下話,說胡師爺初來,他因有事,不克奉陪,請您代做主人,如果要熱鬧些不妨請雲老太爺和二位雲老爺一起用飯,否則便請您兩位對酌,他也許午後才能回來,有什麼事,這兒有奴才和這裡的進爵進祿三人伺候,您只說一聲便得咧。」

  羹堯笑道:「我正是因為胡師爺初來,不便只以例酒款待,所以想叫他們到廚房裡說一聲,卻想不到王爺已先說過了,不過此地照例有二人輪值伺候,王爺如果在家還不止此數,今天為什麼全不見了,卻只剩下你在這兒咧?」

  周再興道:「今天這兒輪值我已問過,是進爵進祿兩位,一位到廚房裡去了,一位是我因為咱們來的兩匹馬全拴在府外,時間一長怕要上料,奴才又第一次伺候您到這府裡來,不知道馬房在什麼地方,屬哪位管,請他帶奴才去一趟,誰知他說這兒的人全走完了不好,只教奴才在這兒,由他去一趟,所以才只剩下奴才一人,有這久,我想也該回來咧,您還有事嗎?」

  羹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已經把人全支使出去,好讓自己和胡震說話,不由心中暗贊這位師弟實在有一手,連忙笑道:「我不過問問罷了,其實並沒有什麼事。」

  說罷又退入秘閣,不一會,果然值廳二僕全已回來,酒飯也送來,羹堯又命人去將雲家父子請來同飲,雲霄老而健談,胡震更是九流三教無所不通,一會兒談兵,一會兒說劍,旁及江湖掌故,翳蔔星相,兩人更豪於飲,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時分,還未用飯,正好雍王也從隆宅回來,一見眾人縱飲之狀,不禁大笑道:「你們好樂,如非隆皇親是我舅舅不得不去,在家裡與諸君痛飲那有多好?」

  眾人聞言,連忙站了起來,齊聲道謝,並請恕過放浪。

  雍王又大笑道:「座皆豪士奇人,禮豈為我輩設哉!如果這樣一說便反俗了。」說著也脫去官服,一面入席道:「所幸隆宅之筵,適為冠裳之會,我尚留得量在,且待我來先敬胡老夫子三大杯如何?」

  說罷笑著攘臂大呼酒來,左右連忙替他將酒斟上,又替各人也斟滿了。胡震舉杯起立道:「王爺敬酒決不敢當,如許放肆,且容晚生先敬王爺才是。」說著,把手一拱,一飲而盡,雍王也把酒幹了,一面又道:「賓主豈容倒置,這杯只算罰我遲歸,這酒一定是要敬的。」

  說罷,等左右將酒斟滿,當真一連敬了胡震三杯,又與各人一一周旋,羹堯見一巡既過,方才笑道:「王爺今天還得再敬胡兄三杯才對。」

  雍王擎杯詫異道:「适才已經敬過了,怎麼又要敬三杯,難道這其間還有什麼事不成?這個 二哥還須說明才好。」

  羹堯道:「早間王爺之意,我已轉達胡兄了,他卻不肯屈就這個兼職咧。」

  雍王微怔目視胡震道:「這是一個絕不會讓外人稍有知聞的要職,也不算是武職。便雲老山主和我也置身其間,難道胡君還有不屑嗎?」

  胡震連忙起立躬身道:「王爺所命,晚生焉敢違抗,實因領隊一職,須能禦下,晚生惟恐麇鹿之性,不免疏放,誠恐誤事,所以才托年兄婉謝,焉有敢存不屑之心之理。」

  雍王略一沉吟又哈哈大笑道:「以老夫子過人才智,複負絕技在身,焉有不能禦下之理,這未免太謙了。」

  接著又看了羹堯一眼道:「二哥曾對胡君言明,這一隊人由他自己去物色羅致嗎?」

  羹堯笑道:「此點我雖說過,但因胡兄一再謙辭,所以語焉未詳,只要胡兄肯為屈就,凡事無不可以商量,將來這一隊人便不由各隊分撥也無不可。」

  雍王笑了一笑道:「老夫子于意如何?如果真是為了不肯屈就領隊一職,便由你推薦,只任提調也未為不可,不過這八王府的事,卻非仗大力不可咧。」

  胡震又躬身道:「王爺怎麼疑惑這個上去,曉生實無他意,只恐力有未逮,未免誤事而已,既蒙如此見重,晚生權且遵命就是咧。」

  接著掉頭向羹堯道:「小弟決非要待王爺當面下委才敢承諾,更非隊員必須自己人,實緣王爺嚴詞切責,不容再辭,以後一切,還請年兄不吝指教才對,否則便是見怪了。」

  羹堯方說:「胡兄又過謙了,能如此最好,小弟本就銜了王爺之命,才敢對胡兄說,現在既然王爺當面把話對胡兄說明那就更好咧。」

  雍王哈哈大笑:「你們兩位全無庸客套,二哥固然與我情若一人,決無彼此之分,便胡君也是一位磊落奇士,焉有這等世俗之見。」說著又一舉杯向二人笑道:「此事一言以決,無庸再說,明日有暇,二哥可將一切暗號,通信之法,以及各種規矩告訴胡老夫子便得咧。」

  說罷一飲而盡,向兩人道:「不管是誰,如再客套,便須先罰上十大杯才是。」

  兩人俱各將酒飲幹,連稱不敢,各自入座,雲霄只有擎杯微笑,中燕因胡震初來,詞色之間,頗為傲慢,除雍王之外,幾乎連羹堯也不放在眼裡,偏雍王又非常優容禮遇,一口一聲奇士老夫子,竟如上賓一般,不由心中不忿,雖不敢說什麼,卻乘機舉起杯來,向胡震笑道:「胡兄本是江湖有名人物,小弟久已聞名傾慕,想不到竟做了同事,我只一介武夫,卻不諳文墨,以後還請您這鐵筆書生多多賜教才好。」

  說罷一飲而盡,一照杯道:「這一杯酒聊當敬意如何?」

  胡震看著他一笑,也把酒幹了,接著道:「小弟初來乍到,一切還望雲二哥照拂,您怎麼說起這話來?小弟雖然略通翰墨,焉敢在您面前賣弄,須知我這願就文案而不敢自儕于護衛等職,便是因有二哥在前,所以才退避讓賢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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