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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雲宵也捋須道:「八王爺倒不足慮得,他既不敢在皇上面前說什麼,只有還在這些江湖人物身上著想,憑他結納的如只侯異向成等人也不足畏,倒是那侯異的一身功夫,出自秦嶺孟三婆婆所授,這人卻是一個洗手多年的獨行女盜,據我所知,傳聞那侯異,名雖是他娘家侄兒,實乃她和山東大盜竇飛虎奸生孽子,平日極為寵愛,如果一旦知道教我們宰了,難免前來生事,卻不可不防咧!」

  胡震笑道:「老前輩放心,這廝來歷我已盡知,固然那老賊婆—時未必能北來,即使聞訊尋仇,也有制她之策,只憑您和令嬡兩位,還怕不能除她嗎?何況還有年爺在這裡呢。」

  中鳳看了他一眼道:「胡爺,您自胸有成竹,可別扯上我,那老婆子可真不好鬥咧!」

  胡震只笑了一笑,隨向雍王道:「适才的事,總算幸托王爺鴻福,把差交了,既蒙恩遇,以後便當常侍左右,請暫別過,容我回到寓所,收拾行李,快則今晚,遲則明早再來如何?」

  羹堯忙命從人取過一封關書,另外具了四百兩銀子,一齊送上道:「此乃王爺所命,請恕小弟當面奉呈了。」

  胡震也不客氣,只向雍王又打了一恭改口道:「既是王爺之命,晚生愧領了!」

  收好銀子關書,便告辭而去,接著羹堯也告辭回去,雍王知道二人有事,也不相留,只中鳳有意無意的向羹堯使了一個眼色道:「無端的被這兩個毛賊一鬧,倒害得大家全鬧了一晝夜,都沒安息,既然大家全走了,我看王爺和爸爸也得早睡一會兒才好,要不然把人累乏了,明天早上也許還有事咧!」

  雍王不由把頭掉過去暗暗一笑,向羹堯道:「二哥早去,明日還須早來,我說不定還有要事和你商量,這胡君既是一把能手,我們那血滴子,便又可以擴充一下咧!」

  羹堯不疑有他,連聲答應,卻把中鳳臊得粉臉一紅,搭訕著便也扶了雲霄,告辭向後園而去,這裡羹堯心切周再興之約,一晝夜勞頓也真累了,出門上馬,便向私宅馳去,才到門前,便見魏景耀迎著道:「二爺回來咧,那雍王府載總管薦了一個人來,說是二爺答應他留在身邊當差,這人已經在門房等侯多時,有這話嗎?」

  羹堯笑道:「不但有這話,他連王爺全托過了,人怎麼樣,你看見過嗎?」

  魏景耀聞言忙道:「奴才已經見過了,人很伶俐,也懂得規矩,等您到書房裡坐定了,我便去喚他來,給您請安叩頭,既是載總管薦的,王爺也知道,那您便不能不收留他咧。」

  羹堯把頭一點,才到書房,魏景耀便領周再興前來,先請了一個安,然後道:「奴才姓周名再興,雍王府載澤載總管和奴才是親戚,聽說二爺這裡還缺一名長隨,所以把奴才薦來,還望二爺恩准留在身邊伺候,奴才能蒙二爺賞碗飯吃,終身感激。」

  羹堯把他上下看了一下,見他口中成串的奴才二爺,活像一個積年聽差,不由好笑,只得道:「既是載總管薦的,我決定將你留下來就是咧,不過跟我的人,卻不許吃酒賭錢,在外招搖,如果犯了過,那卻不管薦主的臉面再大,也要一樣責罰咧!」

  周再興連聲稱是,又磕了一個頭道:「奴才謝謝二爺恩典,一定小心當差,如果犯過情願領責。」

  羹堯把頭一點,又命魏景耀帶去見過大爺,這才說明,派在後園書房伺候,等到晚上更深人靜,書房只剩下兩人,羹堯不禁笑道:「賢弟怎麼裝得這樣像,便愚兄如非事前得知,也決看不出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咧!」

  周再興也笑道:「小弟本來就是這個出身,現在只算返本還原,還要裝什麼?不過依我說,師兄倒真得學習學習才好,您要打算做官,也得有一套才行,如蒙不棄,小弟倒打算傾囊奉贈,把這一套功夫的練法全告訴您尊意如何?」

  羹堯不禁愕然道:「做官還得練功夫,這倒沒聽說過,你卻跟誰學過來?」

  周再興又笑道:「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咧?方才小弟那一套,您他日見了上司和皇上,不也全用得上嗎?」

  羹堯這才恍然大悟大笑道:「罵得好,罵得好,這算是你對我的回敬,對不對?」

  周再興正式道:「話卻不是如此說,我們說要唱這台戲,就得唱做俱全,才能逼真叫座,您以為我是在罵您,含有對您回敬的意思那就錯了,您請想,如果您不能扶搖直上,做到權高望重,我們能把這個乾坤扭轉嗎?您不隨波逐流,先把各方弄好他,怎麼能做得到咧?方今的朝廷之上,已經成一切全是主子奴才的關係,連奏摺上,全公然如此,您不如此又怎麼行咧?」

  羹堯不禁默然,半晌方道:「果然必須如此,愚兄卻僕病未能,只好做到哪裡算到哪裡了。」

  周再興道:「這卻不行,所以我說您這套功夫必須學習,也就在此,要不然,此刻無妨,他日卻必誤大事,還望三思才好,實不相欺,從雲師妹到師父,便周路兩位師叔全說您才華蓋代,智勇雙全,便惜乎驕矜之氣不免太重咧!」

  羹堯忙笑道:「連雲師妹也這等說法嗎?那便太冤枉我了。」

  周再興又笑了一笑道:「這不是一時的事,我們且慢談這個,您如今已經算是自家人咧,我先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讓您高興一下,您這一份本來面目,決不適用於廟堂,卻被賞識於江湖,今天在無形之中,您已經交下了一個忘年忘形之交,自己知道嗎?」

  羹堯道:「你說的是那位禿頂神鷹沙老前輩嗎?此老卻真是豪爽磊落可喜,起初我也只因他與恩師曾有過節,所以才那麼硬挺了一下,卻想不到他和恩師那場過節已由了因師伯等銷融無事,早知道,我真懊悔,不應該那麼對付他,冒昧過手咧。」

  周再興道:「妙就妙在這裡,您如對他一味恭順便不好了,據他對周路兩位師叔說,他生平最討厭的,便是貴介子弟和官場人物,您既是恩師得意弟子,自不難將他那陰陽正反十三掌接下來,並不足奇,他佩服您便在一聽他報出字型大小,便毫不含糊。明知他有絕藝在身,卻不肯替師門丟人,非過手不可,中途如非他先跳出圈子,把話說明,你也決不會輸口,這才實心實意和你訂交,他既有話,必來奉邀,此人固然身懷絕技,更在青海回漢兩面全有極大勢力,師兄卻不可大意咧。」

  羹堯連連點頭,又道:「昨夜的事,為我真正入門的伊始,相試亦是當然,但各位尊長,都說並非為我而設,究竟是對誰,賢弟能見告嗎?」

  周再興連忙搖頭道:「這在此時,還不能奉告,如果能說,各位尊長早對你說了。」接著,又笑了一笑道:「時候不早咧,師兄也該早睡才是,昨天已經累了一夜,明早您還得把入門的事去對考查人說一說,好好的謝謝人家才對。」

  羹堯不禁臉上一紅,搭訕著道:「時候果然不早咧。」便自上床就寢,第二天起來,周再興已將地下掃好,捧上輿洗之具來道:「二爺您早,且請梳洗,早點已經吩咐廚下備好咧。」

  羹堯慌忙接過低聲道:「賢弟,此地無人,你為什麼又這樣起來?」

  周再興正式道:「您又忘了昨晚的話了嗎?做此官行此禮,這卻不可大意!」

  羹堯只得答應,匆匆用罷早點,攜了周再興一同上馬便向雍王府而來,等到府前,才只辰初,一問雍王尚未起床,秘閣僮僕並說:「王爺有話,前夜勞頓過甚,今日上午不便出來,二爺如果來得早一些,不妨先後園散步,他至早須到未牌才能相陪。」

  羹堯心知有意為自己和中鳳多盤桓些時,忙命再興在外廂伺候,又向後園借蔭樓而去,等到院落門外,且見孫三奶奶,倚著門前花樹,正睜大了眼睛向前看著,一見羹堯走來,連忙笑道:「姑……」接著又改口道:「年二爺,您來咧,俺小姐昨日便吩咐過,給您預備下兩式您最喜歡吃的點心,一清早起來,又著俺在這兒等著,只您一來,便進去通報,和往日大不相同咧!」

  羹堯只一點頭笑說一聲:「勞您久候咧。」

  便自進去,孫三奶奶卻搶前一步,進了院落,向樓上大叫道:「小姐,年二爺來咧,您還不快些出來迎接。」

  中鳳卻只從欄杆上探出半截身子,把手一招道:「今天我是煮茗恭候,您請上來吧,恕不遠迎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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