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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胡震冷笑一聲道:「這是夤夜侵入王府行刺的事,敝東雖然幸而福大,未遭毒手,但這侯向二賊口口聲聲都說是奉了王爺所差,確實有點大惑不解,所以才命晚生前來向王爺請示,如果真是王爺所差,那便不得不據實奏明皇上,請皇上一辨是非曲直,否則便是這向成誣衊王爺,意圖離間兩位王爺,這種刁風更不可長,只有交付有司衙門徹究嚴懲,官法如爐,也不怕他不招出實供來。」

  八王愈怒道:「你既在雍親王門下當差,便當稍知禮數,為何見了本藩公然如此狂悖?便算是那侯異向成是去雍王府行刺,難道憑他們一句話,便可以說是我的主使嗎?」

  胡震又冷笑道:「王爺別生氣,晚生這是奉命而來,敝東教如此說,自不得不對王爺言明,如果以為狂悖,其責也不在我,老實說,敝東便是因為王爺同是金枝玉葉,恐勞皇上聖慮,一旦天威不測,便非常人所敢逆料,才命晚生前來向王爺請示,以定行止,如果他信以為真,那便早已徑行奏明皇上,也不用再著晚生來驚動王駕咧!」

  八王想了一想,捺著心頭怒火道:「那你要我怎樣回復你咧?」

  胡震道:「這是敝東要王爺一個回復,晚生焉有見逼之理,不過王爺再聖明不過,此事我也知道決非出諸王爺指示,但是侯向二人向在野雞崗占山為盜,這是人所共知的,此次行刺,又有口供兇器可憑,向成活口猶在,這等人有什麼話說不出來?假如一口咬定是王爺的指示,那又該怎麼辦咧?要依晚生之見,王爺莫若賜我一信,讓晚生帶回去,作為誤用匪人,不合前往行刺,實不知情,侯異己死,無法追究,其向成一名,由王爺領回嚴辦,再由晚生回去詳細稟明,確非主爺指使,便算完咧。」

  八王哈哈大笑道:「胡震,你有幾個腦袋,竟敢說出這話來?你這分明是教我寫一張辯伏給四阿哥咧,與其如此,我倒不如和他一同到皇上面前去分辯了,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

  胡震又冷笑道:「王爺別生氣,晚生只有一個腦袋,如果能有幾個腦袋,倒也去做那犯上行刺的事咧,既如此說,晚生不過傳話而已,那便請恕我暫時告辭咧!」

  八王猛然一啪桌子道:「大膽胡震,你敢向哪裡走?這也是四阿哥教你來說的嗎?既然如此,我已得罪了四阿哥,便將你立斃杖下,他也不過去奏明皇上,至多奪去我貝勒爺位,圈禁高牆也就算完咧,我看你能走到哪裡去?」

  接著回顧左右道:「你們還不與我趕快將這酸丁拿下活活打死,難道要氣死我嗎?」

  左右一聲吆喝,連忙前來拿人,胡震把兩眼一瞪道:「我乃雍王府西賓,奉命來此交代公事,誰敢拿我!」接著雙手一分,那兩名戈什哈,被推出老遠,又卓然而立道:「王爺,您是金枝玉葉,當真想和我這個酸丁一死相拼嗎?」說著目光如電,威氣逼人,趨前一步,手起一掌,拍的一聲,竟將那大廳當中擺的一張紫檀八仙桌,劈下一角大笑道:「我這酸丁卻不比尋常,不是王爺可以生殺由心的咧。」

  這一下不但將旁立戈什哈護院人等一齊鎮住,便連近在咫尺的八王也嚇得呆了,把一天怒氣,直跑到爪哇國去,忙道:「依你,依你,我這就寫信,還不行嗎?」說著連忙命人取來文房四寶,依言寫了,胡震看了一遍折疊好了,向懷中一揣,又冷笑道:「敝東有話上達王爺,這封信和侯向二賊兇器,還有向成口供均存在雍王府,只要王爺不服氣,不妨進宮一同奏明皇上,如果再要差人前去窺探行刺,還得派上兩個像樣的人物,這等雞毛蒜皮卻大可不必咧!」

  說罷又打了恭道:「此間事既已了,請恕晚生告辭咧,那向成和侯異屍首均在府前車上,也請派人火速搭進來,否則固然讓外人觀之不雅,便傳出去也不好,晚生此來,一切全是奉了敝東之命,開罪之處尚乞原宥。」

  說罷大笑著,旁若無人—樣的,竟向府外一路走了出去,只把個八王氣得面色發青,說不出話來,直等胡震人已出府,方又把桌子一拍道:「四阿哥欺我太甚,這簡直是存心命這窮酸前來辱我,我情願不當這個貝勒,也非報此仇不可,否則便枉為一朝皇子咧。」說著向白福祥看了一眼道:「全是你這奴才,一再慫恿我出來,以至受這酸丁威逼淩辱,現在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命人將向成侯異兩人喚進來,不一定人家又藏著什麼詭計咧。」

  白福祥一見主子氣色不好,心恐遷怒,正巴不得藉故走開,聞言連忙答應一聲:「是。」便向府外走來,果見門前遠遠的停著一輛騾車,一問車把式,系從雍王府而來,料知二人定在車中,再打開車簾一看,只見向成半靠在一個油布大包裹上,面色焦黃,便似害過一場大病一般,忙道:「向爺受累咧,聞得侯爺已死,屍首卻在哪裡?王爺喚你咧!」

  向成歎一聲道:「白總管,我已經完啦,那侯大哥更慘,他昨夜已經當場教人家在房上給宰了,屍首便在油布包裹裡面,算是教人家打包送回來咧,如今我已不能行動,還望您派人把我搭下去,只要能見上王爺一面,我也不想活著咧。」

  白福祥知他受傷甚重,連忙命人搭將下來,連同那油布包裡一齊抬到廳前,先趕進去,向允餓請了一個安道:「稟王爺,侯護衛已死,向護衛也受了重傷,現在全由那來的姓胡的雇車送回來,人和屍首都在廳外,如何發落,還請王爺示下。」

  八王大怒,伸手便在他臉上打了一個嘴巴喝道:「什麼侯護衛向護衛,他兩個這等不濟,還護衛個什麼?既是侯異己死,可教向成上來,我有話問他。」

  白福祥無辜挨了一個嘴巴,一手掩著嘴一面道:「稟王爺,那向成身受重傷已經不能動彈咧。」

  八王怒道:「渾蛋,他就不能動,也與我抬上來,只能開口就行咧!」

  白福祥又答應一聲走出廳外,命人將向成抬了上去,八王一見向成萎頓之狀,不由雙眉一皺道:「你兩個向來全自命英雄,說得獨一無二,怎麼一出手便讓人殺的殺了,拿的拿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不快說嗎?」

  向成一見自己為了奉命出去,受了重傷,功夫全破,侯異連命全丟了,八王一臉怒容,只有嗔怪,並無一語安慰,不由激起滿腔怒火,冷笑一聲道:「王爺,您可別這樣說,小人兄弟二人,雖然本領不濟,可全是為了您才賣上這兩條命,既如此說,算是我和侯大哥學藝不精,死了活該,您也不必再問咧!」

  八王一見向成竟敢出言頂撞,心下愈怒,但方才已被胡震嚇怕,再一看,向成雙眉直豎,怒目而視,雖然躺在地下也十分可怕,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連忙自己收科道:「向護衛,話不是這等說,你錯會我意咧,我是說,以你二人這等本領,為何反敗在人家手上?那侯護衛的幾種暗器我也驗看過,難道那雍王府內的人全不怕中毒昏迷嗎?」

  向成又冷笑—聲道:「王爺要問這個,那話可長咧!」說著,把夜探雍王府經過,和被擒以後,雍王以下各人所說的話全說了,等說完之後,又打了一哈哈道:「自古道,藝無止境,我兄弟二人,這次雖然把命送了,功夫破了,遇上的可全是一時高手,一點兒也不委屈,總算對得過您王爺咧。」

  說罷,又嘔血不止,八王聽罷,不由心下更加忿怒,又把桌子一拍道:「那四阿哥在皇上面前口口聲聲都說古人養士亂法犯禁,不足為訓,原來他門下卻藏著許多能手,這還了得?那年羹堯,既是一個新科翰林,居然也不安本份,竟敢對你說這話,難道我還怕他不成?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怪我咧。」說著沉吟半晌,轉對向成安慰了幾句,吩咐抬下去好好養傷,又喚來侯異之侄,將侯異買棺斂葬,一面打點報復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胡震回到雍王府之後,一見眾人尚在秘閣末散,忙將所行經過說了,又取出允鋨手劄,遞在雍王手中微笑道:「草民幸不辱命,這樣一來,便那八王爺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說什麼了。」

  雍王一看那封信大笑道:「奇土行徑,自與常人不同,以八阿哥的驕縱,也非此不足以懾服,不過他為人一向睚眥必報,又極無學養,這樣一來,在皇上面前,自不怕他再說什麼,卻須防他再弄別的玄虛,二哥今後對他那府裡,還須更加留心才好。」

  羹堯笑道:「我原因為人手不敷佈置,平常又看得他驕縱之外,更比六王爺多上一個糊塗的毛病,才大意一點,想不到因此疏忽,幾誤大事,昨夜如非胡兄通風于前,相助於後,這事也就險得很,以後自當隨時留心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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