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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說著,一面笑著,一面便命人去邀雲家父子兄妹,一會兒全部來了,雍王又把那封信給大家看了,雲霄首先沉吟了一會道:「要依老朽揣測,這位寄書的,一定是我道中人,說不定還是一位知名能手,只看這信上的語氣便知道了,那個來窺探的卻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要不然,人家也不會對他這樣輕視,不過無論如何,我們決不能不小心,如果人家既這樣在事前就來報信,憑我們這幾個人,還不能把來人拿住,那不一樣被報信的人輕視嗎?」

  中燕聞言忙道:「老山主您請放心,事前如不知道還罷了,既已知道,不管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漢子,我們也得將他留下來。要不然,咱們也別在這北京城裡混咧!」

  雲霄不禁瞪了他一眼,中鳳在旁笑道:「爸爸您別生氣,要依我看,這事也許今夜我們聯手全不必動,只作壁上觀便行咧!」

  羹堯不禁詫異道:「你是說那寄信人一定會出面替我們拿人嗎?」

  中鳳把頭一點道:「我正是這等看法,您請想,他這信上雖然說明與他無涉,果真一點作用沒有,人家為什麼又寫上這一封信咧?而且他這『公為今之賢王』,這一句便有進身之意,既然藉此進身,焉有空寫上這一封信便算了之理?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雍王拊掌大笑道:「畢竟雲小姐所見不凡,便我也是這等想法咧!」

  中燕道:「既如此說,那這位寄書人一定先與窺探的人同謀,事後又想賣友求榮了,那還算什麼人物咧!」

  羹堯道:「這卻不然,你不看他公然說人家是宵小不逞之徒嗎?如果真正事前同謀怎能如此說法咧!」

  大家商量了一會,決定依雍王的意思,只還如平常一般,由玉英保護上房,張傑著守前廳,中燕藏身花廳房上專一查看動靜來往接應,其餘各人全在花廳飲酒靜以待動。不過各人全將趁手兵刃藏在身邊,準備隨時動手,其他各處,一律在二鼓以後,便將燈火熄滅,以便將來人引來。這樣佈置好了,到了二鼓以後,眾人因為吃酒只是擺個樣兒,全是淺酌低斟,不敢儘量,看看一個更次過去,那張傑正短衣束紮,藏在第二進廳房鴟角後面,猛聽宅外民房上輕輕一聲胡哨,忽然從下面胡同裡,竄上來兩條黑影,直奔府中而來,當前一人,首先一縱上了東邊風火高牆,手搭涼棚,四面張望了一下,向後上來的一人,一打手勢,全向西花廳而來,因有雍王吩咐在先,只要來人不縱火殺人,不到四花廳,決不許動手,所以只在房上向下面遞了一下暗號,並不加阻攔,反將身形藏好,那兩人自從入府以來,一路通行無阻,不一會便越過好幾重屋宇,到了花廳前面一進房上,一見花廳上燈火通明,男女老少坐了一桌,正在飲酒,似乎毫無戒備,轉有點遲疑。

  那雲中燕隱身花廳屋脊之後,正好看得明白,只見兩人全是一身玄色夜行衣靠,當頭一人尖嘴削腮,個兒又矮,便如活猴一般,手中握著一口狹長苗刀,正在張望著,後面那人,生就一張黑臉,又是一身皂衣,伏在屋脊後面,只有兩隻眼睛閃閃生光,不一會兒,那猴形漢子,忽然刀交左手,右手向脅下一摸,倏然身子一長,中燕知他要發暗器,哪裡容得,正待喝止,那人只喝得一聲打,一點寒星已向花廳座上飛去,猛聽雲霄一聲長嘯,便如龍吟一般,也從廳上竄了出來,只就半空中,略一招手,便將那件暗器接住,人卻並未停留,一下便落在對面房上,兩下相隔不過丈餘,接著一聲冷笑道:「兩位朋友,既然到此,就該報上字型大小,謁見主人才是,難道這一鏢就算是到門帖子嗎?」

  那人見狀陡然一驚,向後退了一大步,也大喝道:「雲霄老兒,休得賣狂,你侯大太爺,今天既來,難道還怕你不成?」

  雲霄聞言,又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你竟是在野雞崗占山立寨的通臂猿侯異,照這麼一說,那一位一定是鐵羅漢向成了,二位既然到此,想必有話交代,到底是找這裡的雍王爺,還是要尋老朽見個高下咧。」

  那侯異冷笑道:「憑你這棺材瓤子,還值得你侯大太爺來費手腳嗎?老實說你大太爺和這位向賢弟來此只為了這次來逛北京城,手頭缺了盤川,打算借個一兩萬銀子用用,你既系此間護院,便盡個地主之誼如何?」

  雲霄方怒喝一聲:「豎子無知,焉敢戲我。」

  雙掌一分打算撲過去,那邊雲中燕已和向成兩人交上手,在嗆啷啷鐵索連響之下,那帶著血滴子的軟鞭,直向來人裹了個風雨不透,接著遙聞一聲叱吒,羹堯也從席上斜竄了上來,先向雲霄略一拱手道:「老丈乃本府上賓,焉有與這等下三濫毛賊較量之理,且看年某前來拿他如何?」

  那侯異一見羹堯身穿熟羅長衫,夾沙馬褂,手中連兵刃也不帶一件,看去分明是一位少年公子,但那從廳上竄上來的姿勢卻美妙已極,便雲霄也不過如此,不由又是一怔,喝道:「你便是年羹堯嗎?既打算動手,為什麼不帶兵刃咧?」

  羹堯笑道:「江湖鼠輩,憑我來對付你這樣的下三濫,還要動用兵刃嗎?是識相的,趕快放下武器,隨我下去,聽候發落,如真為了偷盜而來,倒還情猶可恕,不妨稍微送你二人幾兩銀子,如若不說實話,打算藉此蒙混,那你就難逃公道了。」

  侯異聞言冷笑道:「你要我下去聽候發落,那倒也不難,只要你真能贏得我這口刀便行,否則對不住,你家大太爺便連你項上這顆腦袋也要帶走咧。」

  說罷一擺手中苗刀,劈面便是一刀砍來,羹堯一閃身避過刀鋒,右手一併二指,便向他脅下點去,侯異也全無懼怯,略一轉身閃避,一挺手中苗刀,玉帶圍腰,又向羹堯砍來,那羹堯又是一聲叱吒,隨著來勢一個大轉身,人已到了侯異身後,舉掌砍下,一個刀法精奇,一個卻使出一路空手入白刃工夫,閃避不算,不時還用劈空掌,回敬一二,兩下打了個難解難分,那邊中燕也和那向成這廝鬥在一處,忽聽雲霄猛又喝道:「年爺仔細,此賊素精下流暗器,你雖不怕,卻別讓他波及旁人才好!」

  羹堯方應聲道:「老丈但放寬心,這廝決難逃出我手。」

  那侯異倏然虛晃一刀,一下竄向屋角,又大喝道:「姓年的,你別吹著玩,再看我這個……」

  接著把右手一揚,卻不料沒等他打出暗器,那鴟角後面又閃出一人大喝道:「毛賊,你待怎樣?」

  劍光一起,那顆腦袋,倏然飛起丈余,直向花廳前面院落中飛去。那具屍身倒在房上,噴了一屋鮮血,那口苗刀也噹啷一聲,扔了下去。羹堯不禁大吃一驚道:「來者是哪位朋友?既承相助,且請下面稍坐,容我拜謝如何?」

  誰知那人哈哈大笑道:「久聞二公子工夫得自內家真傳,今日一見,果然不錯,如論今日之事,在下本不必越俎代庖。不過因為此賊竟欲以五毒烈火彈,暗傷王爺,那東西一經出手便不可收拾,雖然有雲老山主這個大行家在此,也未免要大費手腳,所以才斗膽代為除去,冒昧唐突之處尚請見諒,現在只那向成一人已不足為患,請向王爺和各位說明,我也先行別過咧!」

  說罷,身子一晃,便似弩箭離弦一般,向前面房上縱去,只急得雍王在花廳上面大叫道:「奇士暫請駐足,我還有話說。」

  羹堯也高叫道:「那位朋友慢走,容我略談數語再去不遲。」

  那人卻頭也不回,一路向府外飛躍而去,羹堯連忙一路趕去,但饒得他身法再快,卻追那人不上,一晃已經出府老遠,兩下相距,始終三五丈遠近,一出王府,恐驚居民,又不便叫得,只有一直追了下去。這裡雲中燕仍和向成兩人在房上廝拼著,雲霄見中燕功力忽較平日大差,不但不能取勝,連拆數十招之後,竟有點氣喘噓噓,不由喝道:「蠢子怎這等無用,連這樣一個笨賊也料理不了,你這幾天害過一場大病嗎?」

  接著大喝一聲道:「沒用的東西,你且閃開待我來拿他!」

  中燕方欲退下,中鳳已一擺寶劍,像一朵彩雲也似的縱上房來,嬌喝道:「二哥,你且閃開,休累老山主生氣,此賊要拿活的,千萬不可放他走了!」說著一掄寶劍,一個玉女穿梭,直向向成當胸刺去,中燕因連日縱欲,以致精力不濟,雖不致遭敗,卻一時無法取勝,一見父親和妹妹喝斷,連忙嗆啷一聲,收鞭跳出圈子,站在一旁,那向成冷笑一聲道:「久聞山西雲家個個英雄了得,原來全仗群打攢毆,老實說,今天便你父子兄妹一齊上來,你向爺如果怕了你,也不算是鐵羅漢。」

  雲霄不由瞪了中燕一眼,氣得直吹鬍子,中鳳卻冷笑道:「潑賊,你休得賣狂,今晚我如不在三合之外再拿住你,也不叫雲中鳳。」

  一語方罷,那向成一閃身,避過第一招,正待還手,卻不料中鳳倏一收手,人影一閃已到了他身後。一個回頭望月架式,用劍脊在向成頭上一拍,猛一抬腿,那一腳正踢在他胯骨上,這一腳至少也在二三百斤力量,向成人在房上,本已站不住,加之項上一涼不由魂飛天外,她那鞋尖,又暗藏利刃,一下深入半寸開外,忍不住大叫一聲,撒手扔了傢伙,直跌下去,再也爬不起來,早有值夜把式上前按著捆好,押向花廳而來,雲霄又命人將侯異屍首也搭了下去,父女兄妹一同到了廳上,雍王迎著笑道:「雲小姐,畢竟身手不凡,只一進招便將賊打了下來,這太使人欽佩了。」

  中鳳紅著臉道:「我本不打算出手,只因二哥久戰不下,惟恐家父年邁,耳目不周,致遭匪人暗算,所以才上去將二哥替下,免得他老人家自己出手,卻想不到這廝如此不濟,只—個照面,便被打了下來,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二哥拿他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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