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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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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雲笑道:「王爺既出此言,想必對俺那居停仍有不信之意了,不過事實俱在,這卻無庸俺替他申辯,您只再一細想便明白了。他如無意聯合王爺,您也累他受了皇上一次申斥,既有這許多事落在他眼中,肯自默爾而息嗎?今天這兩件東西又焉能命俺還您。」說著又笑了一笑,看了鬱天祥一眼道:「郁道爺現在既已受知王爺,也非外人。老實說,目前太子已被廢了一次,諸位王爺誰不野心勃勃?別的不用說,您只看三王爺,八王爺,四王爺哪一位不是虎視眈眈的在瞧著。自古道合力易謀,勢分則力弱。俺那居停,自知在諸皇子中最幼,英明又遠不及您,無論將來立長立賢,均自無望,所以只望一個擇賢而仕,求其長保富貴而已。如果您真能推心置腹,他焉有不願打成一片之理。」 允祀不禁口角微有笑意,接著又道:「他和四阿哥是同母弟兄,為什麼不去聯合四阿哥,轉來找我咧?」 程子雲又看了鬱天祥一眼笑道:「王爺這一問,果然有理,不過這個卻非我這一介狂生所敢胡說了,您如有意,俺想改一天您也許會明白的。」 鬱天祥見狀,不由心中更不是意思,忙道:「程爺現與王爺所談,均涉機密,貧道在此轉有不便,好在方才一場,算是已經揭了過去,王爺且請暫容貧道告別如何?」 允祀忙道:「本藩對於道長素極信賴,如果程先生之言信而有征,以後更是一家,你為什麼反回避起來?如以十四阿哥派來那人,有所開罪之處,他日等我與十四阿哥暢談之後,少不得要備酒與你兩下解和,你這一避忌反令我不好處置了。」 程子雲也看著他笑了一笑道:「郁道爺,您別想不開,适才那一場不過大家遊戲而已,便將來兩位王爺商量機密大事,也決少不了您和俺,真要這麼一來,那可顯得俺不夠朋友咧。」 接著又是大笑道:「您本來是張子房姚廣孝一流人物,既然得主如此之專,為什麼因俺辭色略異,便自心存避忌起來?這種作為卻非英雄本色。老實說,俺此番來意如蒙王爺採納,將來您和俺少不得也要時相過從的,您如這樣一來,俺便也退避三舍不敢請教咧。」 兩人這一說,鬱天祥不禁臉上又有點訕訕的,只索性笑道:「貧道委實因為府中還有一點事極須料理,所以才向王爺和程師先行告辭,既如此說,那只有暫時奉陪略參末議了。」 接著又看了程子雲一看道:「依程爺之言,目前十四王爺是真的有心和咱們王爺聯合一致,以謀對付諸王了。不過貧道倒有點不解,十四王爺既有此意,早托程爺來這麼一趟,大家把話說明不比這樣先劫之以威,然後再由程爺來做說客要好得多嗎?所以您說十四王爺自知立長立賢皆屬無望,只求長保富貴而已,這句話,我卻有點不太相信咧。」 程子雲倏的一捋頷下虯髯,又一推眼鏡正色道:「郁道爺,並非俺當著六王爺又開罪於您,您這話又大錯特錯咧。俺那居停,雖有自知之明,深知大位無望,可是他也是一位虎躍龍驥的角色,縱然自甘退讓,難道在諸王之前連自保全不許嗎?老實說,他這樣措置,不但對六王絕非威脅,且有維護之意,再進一步也只是為了自保而已,您要以為前兩次派人來,意在威嚇,而俺這次來那是遊說,那今日之事就難說咧。」 鬱天祥又看著允祀道:「這是就事論事,大家既然把話說明,我倒決不避程爺責難,程爺也無容諱言,您說十四王爺意在聯絡咱們王爺以圖白保,這倒是很有見地的一著,不過要說這兩次派人來,並非威嚇,且有維護之意,貧道確有未解,倒還要請您說明才好。」 程子雲一晃腦袋,正襟危坐道:「這是很明顯的道理,道爺如非明知故問那就未免所見太淺了。」 接著,又看了允祀一下道:「王爺命那紅衣喇麻設壇詛咒一事,外面早已滿城風雨,便皇上也有所聞,這是無用諱言的。老實說,在彼時,俺那居停,便有向王爺進諫之意,因為這種巫蠱之法,固然非謀大事者所應有,便其作用,也只徒令人齒冷而已。但是外間傳說雖多而事無佐證,他決不願意以道聼塗説之談來勸王爺,所以迫不得已,才著一兩個人先來窺探一下虛實,以便進言。豈知那該死的喇嘛,詛咒是假,擅用毒藥阿幾酥丸卻是真的。如以俺揣測,太子之所以瘋魔,出自詛咒者或系莫須有,而出此藥,倒是一個鐵證。當時,俺那居停得訊以後,不禁不寒而慄,因恐危及皇上,本想改變初衷據實奏明,但是俺想來想去,這也許是那喇嘛打算故神其說,才來上這一手,說不定連王爺也被瞞蔽了,這才攔了下來,您請想一想,詛咒之事,尚可推個無其事,這阿幾酥丸卻是驗得出來的,俺那居停如果不是對王爺心存維護,縱不便直接奏明皇上,難道不能把這話傳到各位王爺耳朵裡去,讓他們再把這話傳到宮內去嗎?」 允祀一聽連阿幾酥丸的名字全被來人探去,不由又面色一變。程子雲卻若無其事,佯作不知,轉向鬱天祥道:「我知郁道爺是忠於六王爺的,您請想,俺那居停如果對六王爺有心威嚇,還不早派人來以此相要脅嗎?何至等到今天,才命俺來咧?」 接著又微笑道:「适才王爺問俺,十四王爺既和四王爺是同母弟兄為什麼不去聯絡四王爺,轉來向王爺商量,俺因此事最好由兩位王爺當面去說比較妥當故未明言,以致讓您轉有生疑之處。如今為了使您解疑起見,俺也不妨再說一說,實不相欺,如今四王爺已經派了年羹堯向俺那居停商量過兩三次咧。只因俺那居停深知四王爺為人陰鷙異常,那年小子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所以才虛與委蛇,若即若離的,要不然,他兩位早打成一片,也不用再來和王爺商量咧。」 允祀失驚道:「此事當真嗎?那年羹堯,素來在北京城裡就是一個俠少的班頭,為人又倜儻,才華更是人所共知,如今已經上達天聽,簡在帝心呢,我知他已和雍邸結成姻親,如果派他去和十四阿哥一商量,也許難免入彀咧,果真十四阿哥和四阿哥聯成一起,那在十四阿哥就未免上當了。」 程子雲又捋著虯髯大笑道:「本來俺那居停還真難免被那年小子說動,不過,只要有俺在十四王府一天,那他就決難施其舌辯之技,但是事也難說,現在俺那居停,反正自己決不想和人角逐,事秦事楚,全是一樣,那只有在王爺了。」 允祀想了一想,毅然決然道:「既如此說,我意已決,便煩程先生回去代向十四阿哥說一聲,彼此一切心照不宜,有暇請速來我這裡一談,一切便得咧。」 說罷,又欠身道:「适才相戲,請勿介意,以後如再來此便是一家人咧。」 程子雲也站起身來打了一恭道:「王爺如此果斷,足證聖明,那麼俺便先回去回復十四王爺咧。」 接著也向鬱天祥把手一拱道:「郁道爺,俺此次多多冒犯,還請原宥,既然六王爺有命,事不宜遲,俺便告辭咧,遲則三天,早則一日俺必隨同敝居停來謁,容當再為謝過便了。」 說罷便告辭回去,這裡允祀送客之後,不由向鬱天祥埋怨道:「道長素以謹慎自詡,怎麼昨今兩日,忽然這等大意起來。昨夜既然疏于防範於前,如果來人真欲行刺,焉能有我命在?便今日之事,也未免太孟浪了,如非那姓程的心存顧忌,早又鬧出大事來,以後還望小心才好,要不然,那真險極了,便傳出去,也不太像活咧。」 郁天祥聞言,不禁把一張臉漲得飛紅,本待立刻辭館他去,但心下一想,自己本來流落江湖,靠著拆字賣卦為生,天幸遇著六王府一位包衣,一力舉薦,好不容易才得允祀賞識,邀進府來,總算平步青雲,做了王府上賓,如果真的辭館不幹,又到哪裡去找這上好飯落兒?再說自己也委實不濟,才鬧出這兩場大笑話來,便想再辯上兩句也枉然,只有揣著羞臉道:「這委實是貧道失算,以致昨夜先被人得了手去,今天又不合出這下策,打算先將姓程的拿住,迫寫親供,再由王爺奏明皇上,才致令王爺跟著丟此大人,一切全是貧道的不是,王爺的八字和長相,的確是一位太平天子,我原說過,這個月月運不利,難免小有驚險,現在既已驗過,這未來一年,便全是坦途咧。」 允祀聞言,順手摸一摸兩顴額角笑道:「但願如此才好,不過你說這百日之內,必有股肱之臣來歸,難道就是指的是十四阿哥不成?」 鬱天祥趁機一笑道:「可不是,您請想十四王爺和您不是嫡親弟兄嗎?不然怎麼能算得是股肱之臣咧?」 接著又正色道:「自古聖天子百靈呵護,您是天命攸歸的人,便各位王爺再野心勃勃些,也決難與天爭衡,您沒聽那姓程的說,四王爺早已派人去聯絡十四王爺,偏沒能聯上嗎?這便是天命所在,留著十四王爺以待王爺咧。如果十四王爺真到這府來,您先讓貧道看一看,便知道他的福命心地如何咧。」 允祀連連點頭,又道:「你看今天來的這姓程的長相如何?我看這個人雖然狂妄些,功夫膽量倒全不錯,如果真的可用,倒也不妨接納咧。」 鬱天祥沉吟道:「此人如論功夫膽量確有過人之處,不過可惜太過鷹視狼顧了,如果一旦羅致,只恐怕未免有點靠不住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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