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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桂香見他有點驚慌失措忙道:「王爺不必驚慌,我不早說過,托您鴻福,賊人已經被我打跑了嗎?如今我是因為已經出了事,所以不得不驚動王爺稟明一下,二則那位程師爺,您也得問問他,這陣法是怎樣布的,要不然這府裡便不堪設想呢。」說著又把适才的事說了一遍、特別提出,據來人聲稱,確系六王府來的,並且對來人的本領又大大的渲染了一番,不禁把個允禵驚得呆了,半晌做聲不得道:「既如此說,你快差人去請那程師爺來,這實在非趕快設法不可,要不然,那還了得!」

  桂香看了他一眼,連忙紅著臉道:「王爺,您是嚇糊塗咧,這是什麼地方,您真的要想問問他,不會到西花廳去嗎?反正賊人已經走了,還有我陪著您咧,難道還怕什麼不成?」

  允禵這才想起身在桂香所居房中,不由也臉上一紅道:「我真忘其所以然,既如此說,那就只有再勞你權充護衛了。」

  桂香看著他媚笑了一下道:「這是賤妾分內的事,王爺怎麼又客氣起來?」說著取了兵刃,先自下樓,命人傳出話去,傳來兩名小廝掌著燈,自己貼身護著允禵,直向西花廳而來,方近廳外便聽程子雲在內面嘆息著道:「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古人豈欺我哉?俺今天真算是又丟了一個大人咧!」

  允禵忙道:「老夫子,您怎麼說出這話來,這戰陣之法,本來就不是用之於一宅之中的,再說,委實咱們人也太少不夠佈置倒是真的,這怎麼能算丟人?你為什麼又發起書呆子的脾氣來?」

  程子雲仍是—身短衣束紮著,一聽允禵這時候竟走來,不由轉吃一大驚。連忙迎了出來道:「王爺,您為什麼這個時候出來?委實是俺謀事未臧,才有這個失著,您縱使不來降罪,俺也居心難安咧。」

  猛一抬頭,見桂香按著兵刃隨在後面,不由那醬鴨色的醜臉子又有點發燒道:「原來是大嫂保著王駕來的,那俺便放心咧。」

  桂香轉抿嘴一笑道:「您太過獎咧,我又算是什麼東西?今天不過仗著您的虎威,總算把賊人打跑了,要說丟人彼此還不是一樣嗎?」

  允禵笑道:「兩位全不必客氣,如論今夜之事,全都有功無罪,如非兩位在此,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亂子來咧?」

  程子雲正色道:「今晚之事,實在晚生無能,那賊也委實太厲害,以致才有此失,俺早已打算向王爺請罪咧,想不到王爺反如此說,那俺以後更不得不拼此微軀以報效于萬一了。」說著又看著桂香道:「大嫂休怪,俺方才已經想過,俺這陣法委實是真有點不到家,那賊人手段著實高強,俺雖傷了他一袖箭,如論真功夫實非其敵,今夜如非您把他打跑,那也許人還要傷得多。适才俺已問過後園上夜各人,全說那賊人在臨走的時候,曾經公然叫陣,說是六王府的人,您曾聽見嗎?」

  桂香笑道:「今晚真奇怪,怎麼連程爺對我也謬贊起來?我雖把他打跑,卻沒有能拿住,不也無能嗎?不過那廝臨行叫陣說是六王府來的倒是真的。但我兩次前去未見此人,想必就是那新來能手亦未可知,可惜他雖公然叫陣,卻未留下姓名,要不然我真要找上門去,指名要他答話咧!」

  允禵聞言,雙眉一皺道:「他叫陣不叫陣倒無所謂,不過此人既然如此厲害,以後難免不再來,老夫子的陣法既制他不住,便你兩位也未將他拿住,以後如果常來,這便如何是好咧?」

  程子雲不禁滿面發燒道:「其實他今天也沒有討了好去,到底中了俺一箭,又被大嫂打跑,雖然傷了我們一個護院把式,卻也得不償失,這次僥倖跑了,也算嘗到了我們這裡的厲害,一時也未便敢再來。如依我見,明天還是請大嫂再辛苦一趟,到六王府去探聽一下,如能依照上次所定辦法,嚇唬六王爺一下,敲山鎮虎,將他鎮住。以後便要好得多。要不然,只要能將今晚所來能手是誰探明,那事情也就要好辦得多了。」

  桂香連忙搖頭道:「程師爺。咱們向來無仇無怨,謝謝您免勞照顧好不好?我是敬謝不敏咧。我想您既能用弩箭把他打傷,足證高明,您自己去一趟不比我去要強得多嗎?」

  程子雲忙道:「大嫂,您別這麼說好不好?俺現在已經知道,要只憑俺這點小功夫,那較您差遠了,便依師門淵源,您也比俺要高一點兒,俺算是服您咧。這事還是非您去一趟不行,要不然,不把這事搞一個清白,那不但本府永無寧日,便王爺的安危也著實可慮,就算是俺不是,曾經得罪過您,難道您連王爺的分上也不看嗎?」說著,又看著允禵使了個眼色,允禵忙也向桂香道:「老夫子的話也言之有理,此事如果不弄出一個結果來,真是著實可慮得很,你如自信,可敵那人,還是去一趟的好。」

  桂香笑道:「王爺,您不要信程師爺替我臉上貼金,今天那人實在是被他一弩箭打跑的,我算得什麼?要去還是他去一趟,那比我強多了。」

  程子雲只急得發誓道:「大嫂,您怎麼盡挑眼兒咧?俺已向您告饒還不行嗎?老實說,今晚俺用弩箭傷了他一箭是真的,可是全憑俺那點小鬼聰明,並未用真功夫贏人家。那人已經恨透俺咧。如果再不識相自己送上門去,那就未免太自不量力,您如不信,俺要說謊騙人就是這個如何?」說著用手做了一烏龜,五指連動不已,桂香不由噗嗤一笑道:「真虧您說得出,那等明天我就再去一趟,不過當著王爺在此,我得說明,您要有什麼信不過的廢話,可得在這個時候說明,要等我走後再說什麼,那我可不好罵您咧!」

  程子雲猛然立起身來,又兜頭作了一個大揖道:「咱們是一言為定,只要您肯去一趟,俺如再胡說什麼,您就真的揍兩下都行!」

  桂香連忙避開,看著允禵吃吃連笑,允禵不禁也笑道:「程老夫子雖然人極玩世不恭,卻說話全算數,您只管放心前去,他如敢再說什麼全有我呢!」

  桂香這才含笑點頭,又向允禵媚笑道:「既王爺如此說,那我只有勉力承應,不過成不成,那我可不敢胡吹亂謗,只好做到哪裡是哪裡呢!」

  程子雲大笑道:「只要您肯去,事情決無不成之理,好在還有一天功夫,我們不妨再細細打聽,只要能知道那人是誰,便更有把握了。」

  說罷,又差人將府內各處防守頭目找來,一問情形,幸喜除傷了一名護院把式而外,其他並未出事,大家心方稍安,忽然那後園看屍的人慌忙趕來稟報道:「稟王爺和程師爺,那具屍首不知怎的忽然不見了,地下只留著一攤黃水,還求驗看做主才好。」

  允禵不禁又大驚失色道:「老夫子,這又是什麼道理咧。難道賊人恐留痕跡連屍首也盜走了嗎?」

  程子雲把頭連搖道:「非也,王爺請小坐,外面天色已經將明,便那人未曾去遠,決無重來之理,且等我去看上一看便可明白了。」

  說罷起身便向後園走去,這裡桂香仍舊按劍貼著允禵而立,一面笑道:「王爺,您別驚慌,這具死屍,決非六王府裡的人盜走,以我看來,恐系來人預灑化骨丹所致,如果我猜得不錯,那這人定是少林武當兩派長老無疑,那這事就更棘手了。」

  允禵張大了眼睛道:「什麼叫化骨丹?當真它能在這個時辰之內,將一具屍首化盡嗎?」

  桂香吐舌道:「此丹乃異人秘制,只一點著血,隨即滲入,無論血肉骨頭立即化成黃水,只除頭髮而外,無不銷融,端的厲害已有,不過就我所知,這種化骨丹只有幾個前輩才有,這廝能有這種東西就非這兩派的老前輩,也必和他們有關,以後卻更不能不慎重將事咧!」

  允禵不禁長歎道:「這六阿哥真有一手,那紅衣喇嘛既被羅致以去,如又集這等奇士為爪牙,真不可輕視咧。」說著又看桂香道:「聞得您乃嵩山啞尼嫡傳弟子,能設法將令師請來供養以壯聲威嗎?」

  桂香搖頭道:「她老人家一向雲遊在外,浪跡萍蹤,從無定所,一時您教我哪裡去找去?再說,這類人物便能尋著,也決無肯受王爺供養之理,您這個想法,決於事宜無補。要依我說,王爺還是息了這個念頭的好,不但我無從去找這些人物,便程師爺也恐未必有效咧,您看畢五去請鐵樵大師不是一個榜樣嗎?」

  允禵正在沉吟不語,忽見程子雲匆匆走來道:「俺真想不到,這廝竟連化骨丹全用上,照這樣看來,這事還真有點棘手,如今那具屍體已經化盡咧,不過依俺看來,這廝決非此丹主人,也許是哪一位老前輩的新出道弟子亦未可知,但只要查出他的來歷來就不難設法了。」

  允禵道:「此丹出處和作用适才李大嫂已經說過了,老夫子怎麼知道來的並非此丹主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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