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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程子雲看了桂香一眼道:「既然大嫂已將此丹作用出處陳明王爺,俺便無庸再說,至於俺料定他不是此丹主人,那是因為此丹制法極秘,非各派長老決難自配,此人聽他口音不過二十以上三十不足,本領雖高,仍有不到家的地方,只從他中俺一箭便足見並不十分老練,所以俺才疑他是一位老前輩門下,大嫂您說對嗎?」

  桂香笑道:「您向來料事如神,焉有不對之理,便我也這等想法,不過天下事往往也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我可不敢斷定,那只有等我明兒個再去探聽一下才好決定,不過我聽那些把式們說,您打算報官請驗,這樣一來,連屍首全不見了,那還驗什麼咧?」

  程子雲雙手一拍大腿道:「可不是,本來俺確有送個蠟燭地方官兒坐坐的意思,這一來又不成功咧。」

  桂香只笑了一笑道:「天也亮咧,現在鬧了一個整夜,王爺也該回後去歇一會兒,更該告訴一下福晉和各位姐姐,要不然,膽小的不要嚇壞了嗎?反正這事,程師爺又著落在我頭上,咱們晚半天再商量好不好?」

  允禵一看天色果然大亮,心想自己一夜未回上房,府上既出這大亂子,福晉和各王妃處也非安慰一下不可,連忙點頭稱是,又命此事對外暫時不必聲張,等探明究竟再說。便自回上房而去,桂香也跟著回到後園賜書樓上,背人掏出那人遞來之物一看,卻原來是一幅昔日自己用過的手絹,無心中曾被雍王索去,如今既著人送來,料必有令自己抽空敘舊之意,不由得意的一笑,仍舊藏好,逕自解衣登榻睡去,正當香夢沉酣之際,忽然耳畔有人笑道:「你夢見什麼來,怎麼忽然笑得那麼甜,能告訴我一點聽聽嗎?」

  再睜眼一看,三不知允禵早又坐向床側,正在看著自己微笑著,不由微嗔道:「虧得您是一位王爺,怎的一清早就到我房裡來胡鬧,要教旁人看見那不是笑話嗎?」

  允禵哈哈大笑道:「你還疑惑是大清早嗎?先起來看一看便知明白咧。」

  桂香再一掀被子坐起來向窗外一看,早又暮色蒼然,那一輪紅日已從西邊沉了下去,不禁叫聲啊哎:「我怎麼竟睡了一整天咧?」

  允禵笑道:「實不相瞞,我已來過三五次咧,每次都因你太累了,沒忍心相喚,适才見你轉側了一下,又一臉笑容,心疑你已醒來,存心裝睡逗我,才叫了一聲,想不到你卻還以為是大清早起咧?」

  接著,又道:「那程師爺他倒真是一夜一天沒有合眼,一清早便親自出去打聽了一番,雖然沒有能打聽出昨晚來的那人是誰,卻又探出一件大事來。」

  桂香不等說完,先吃吃笑道:「他能探得出的事多著咧,但望是真的才好,要不然可夠上當的。」

  允禵正色道:「這也許不會假,便我自己也到宮裡查問過了,據說六阿哥因為豢養喇嘛橫行不法,並有詛咒太子的事,已被皇上知道,特為專旨召進宮去,嚴予申斥了一頓,並且革去兩名護衛,著閉門思過三月以觀後效,如今那紅衣喇嘛大概也得到風聲,恐怕皇上查究,已經率了一般徒眾,悄然回蒙古去了,這一來,你今夜前去六阿哥府內,便又省心不少咧。」

  桂香不由睜著一雙妙目,看著允禵道:「此話當真嗎?我只怕未必咧。」

  允禵笑道:「你這人怎麼因人廢言起來?不瞞你說,這個消息確是程師爺打聽來的,我起初也將信將疑,後來自己進宮一打聽,六阿哥因為豢養喇嘛受了嚴旨申斥,罰令閉門思過確是真的,他在皇上面前又極口否認府中藏有喇嘛也一點不假,所以我推斷,六阿哥為了畏罪讓那喇嘛暫時離開一下,也許是真的,不信停一會你再當面問一問程師爺,便知道了。」

  桂香把嘴一披道:「我才不去問他咧,要依我看,這人除會說大話騙人而外,簡直一無足取,怎麼您偏相信他咧?」

  允禵笑道:「你也不必太輕視他,此人委實確有幾分才情,並非完全徒托空言,只不過玩世不恭,名土氣習太重而已。其實他對我卻是一片忠誠,絕非世俗之土可比,你只向後瞧下去便知明白了。」

  桂香不好再說什麼,只有睃了他一眼媚笑道:「哎呀,算我說錯啦,您王爺賞識的人,還能錯得了嗎?對不起,謝謝您,先出去坐一會兒,我這就要穿衣服來準備到六王府去咧,要不然,得罪王爺還能原諒,要違了軍師的將令可就槽透了咧。」

  允禵笑道:「原來你還記著這個碴兒,須知他也是為了我呢。人家對你,不也當面謝過罪了嗎?依我看,你二位這點小過節還是化去才好,改天我再備酒,替你二人解和如何?」說著,徑向房外而去。

  桂香一面更衣起來,一面笑道:「照王爺這麼一說,我更不敢當咧。本來嘛,我新來乍到,怎麼比得人家是您老師咧。不過,您得想想,這些時我為了侍候您,有半點顧惜自己這個身子嗎?」

  允禵聞言,猛可的回身笑道:「你對我這一番心,和受的委屈我全知道。你放心,總有那麼一天,總也教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番心意便了。」

  正說著,倏然看見桂香已立在床下,正袒著酥胸,和一雙玉臂,在更換小衣,一身雪白肌膚,掩映著大紅抹胸,種種妙相全陳眼底,偏又口銜羅帶,星眸斜睨著自己,不禁為之神奪,便又待向房中走去,桂香見他又轉身看著自己,不由吃吃連笑,慌忙將小衣紮好,搶了一件短衫穿上道:「您這人,怎麼這樣不老成,連人家換一換衣服也要偷看,難道您真還沒……」說著玉頰飛紅,又覷著他一笑,一把推出房外,霍的一聲,連忙將門關上,安上了屈戍一面嬌聲道:「對不住,您先請下樓去,咱們停一會花廳再見。」

  只急得允禵在房外忙道:「現在時間還早咧,你且把門開一開,咱們靜靜的聊一會兒一同去不好嗎?」

  微聞桂香在房中嬌笑不已道:「謝謝您,我才不上那個當呢,還是您先去吧,我只等衣服換好,梳上一個頭就來咧。」

  允禵不由心裡癢癢的涎著臉笑道:「那還要等上好一會,你還是讓我進來坐一會,看你梳完頭再去。」

  桂香半晌不語,允禵又在門上敲了兩下,也不見答應,方恨了一聲要走,猛然又聽她格格一笑,呀的一聲把門開了,挽著一頭長髮,走出來含笑道:「您別生氣,請進來坐吧,不過晚上我還有事,您可不能再纏我咧!」

  允禵一看,她已穿好了一套桃紅夾襖褲,卻把一條青布圍裙,圍著胸前,那一頭漆黑的長髮,挽在手中已經過了膝蓋,真有長髮委地之概,再加上玉頰生存,媚眼微揚,口角眉梢隱含笑意,不由薄怒頓解,也笑了一笑道:「你到底還是上了我的當咧,早這麼把門開了,不大家全好嗎?」

  桂香瞅了他一眼嗔道:「誰讓您是王爺咧,我就知非上當不可,也只有依您,要不然那不成了反叛,您能有得饒我嗎?」

  說罷,取過梳篦,微睹著氣,竟自梳起頭來,等頭梳好之後,又調脂弄粉,著意晚妝了一會,這才解下圍裙,回眸一笑道:「王爺,現在咱們也該走咧!」

  允禵自進房以後,便靜靜的看著她梳洗,一點也不動,有時也故意說上兩句俏皮的話,但桂香始終不十分睬理,心疑桂香真的生氣,未免臉上有點訕訕的,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不禁大笑道:「我也上了你的當咧,原來你生了這好半會的氣,也是裝著玩的,倒嚇了我一大跳咧。」

  桂香得意的一笑道:「我這一個什麼樣的人,怎敢在王爺面前生氣?不過不是這麼一來,您真能這樣安詳嗎?」

  接著,又纖手搭向允禵肩上,把一張櫻口附向耳邊,不知悄悄的說了兩句什麼,允禵不禁點頭笑了一笑道:「既如此說,咱們一言為定,你可不能再騙我咧。」

  桂香也點點頭,又取過一塊帕子將新梳的頭包上,取過那柄緬刀束好,連暗器也拾掇停當了,放在身邊,允禵不由大詫道:「你為什麼把這些東西此刻就全帶上,打算就去嗎?」

  桂香笑了一笑道:「咦,您不是說要備酒給我和程師爺和解嗎?那我在前面吃了飯,又何必再回來拾掇這些東西咧?」

  允禵笑道:「那你是願意和程師爺和解了,果真如此,我也樂得備一席酒,權為你兩位息爭,可是以後都不許再像烏眼雞一樣咧。」

  桂香嗔道:「您這人怎麼這樣偏袒著那怪物?是我惹他的嗎?您試想想看,從我一到這兒來,他有一次肯放我過去?這幸虧我夫婦二人沒有什麼把柄落在他眼睛裡面,一切都是真金不怕火來燒,又承您王爺不棄,對我這個人還覺得不錯,他縱有壞話也說不進,要不然,焉有我的小命兒活著?這能怪得我嗎?」

  允禵涎著臉道:「算了,他那也是為了我,才那麼小心謹慎,既把話說明以後,便是一家人,他還能那樣待你的嗎?」

  接著又笑道:「我聞得,你要論師門淵源,還是他的師叔呢,你一個當師叔的,還不能原諒這個大侄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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