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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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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堯不由答應不好,不答應也不好,只又含糊支吾著,另談他事,直到黃昏將近,方才攜了那封委紮回去,又就便向某票號,提了五百銀子,劃了五千銀子的江湖匯票,向天雄笑道:「今天一天,我已把事辦妥,江南之行,便決定奉托了。」說著,便將與雍王接談經過說了,又將委紮銀票遞上。天雄駭然道:「只五百兩銀子還怕不夠用的,為什麼要這許多?真的還要帶聘金不成?那小弟可無法承應咧。」 又將委紮接過一看,不禁皺起眉毛道:「這一來我真成了王府差官,沿途還得攜帶職事,著州縣官打公館迎接,又是升官又是發財,我真有點受不了咧。要依我看,這玩藝和銀票全不必帶,只年兄寫上一封信給尊師肯堂先生,最好再由雲小姐寫上一封信給獨臂大師,便行咧。真的這麼一招搖,不但我無法承應,恐連獨臂大師也無法求見了。」 羹堯笑道:「我知你必不肯,但是這是他的意思,我焉有駁回之理?還請從權將這委紮藏在身邊,以備萬一之用。這銀子不妨仍存我處,將來恩師如派人來,也許有用得著的時候。至於我和雲小姐的信自然要寫,一切請馬兄為我委屈才好。」 天雄笑道:「您這真是開玩笑咧。既是官,又是銀子,再說委屈那還要怎麼樣才算不委屈咧。不過小弟福薄,受之惟恐一個鎮壓不了反因此生災,那就反而不妥了,所以才只有辭謝,您這麼一說,我倒不好再推辭咧,不過此行非快不可,小弟還有一事奉商,年兄能暫時割愛,借用一下嗎?」 羹堯笑道:「馬兄如有所需,小弟無不從命,是想用那匹踢雪烏騅代步嗎?何日成行,只管騎去便了,何必如此客氣咧?」 天雄道:「並非小弟必需要借此馬,實因長途跋涉,非此一馬恐誤時日,致使佳期晚慢,那就使小弟不免負疚了。」 羹堯忙道:「怎的馬兄也取笑起來,此行所關實大,您卻不可因此細故,反將正事誤卻呢!」 天雄笑道:「這也是一件天大的正事,年兄怎麼能以細故視之咧。老實說,小弟此行雖然為了向兩位老前輩請示匡複大計,但有一半也便為了年兄和雲小姐效力呢。如若說完全為公絕無私意存乎其間,這便矯情了。」 羹堯不禁臉上又有點訕訕的,笑著道謝了,當夜便一再斟酌,寫了一封信給肯堂先生說明別後經過和與雍王遇合,隱約之間又將不忘教誨志在匡複的話說了,並懇立即派人共襄大計,最後才提到自己和中鳳的事,請代決定,並請獨臂大師代為作伐,連馬天雄出身家世也約略介紹了,一直到夜深方才寫好睡去。 羹堯第二天一清早又起身前往雍王府,在秘閣略坐之下,便徑向後園而來。等到借蔭樓外,正好孫三奶奶從院子裡出來,一見羹堯走來,連忙請了一個早安,一面笑道:「年二爺您來得好早,俺小姐也方才起來正在院子裡練劍咧。」 羹堯含笑點頭一面便向院子裡走去。孫三奶奶正待回身進院子稟報,卻被羹堯攔住。等進院一看,果見中鳳穿著一身絳色夾襖褲,把一方紅巾包著頸,在湖山石下一片隙地上舞著劍,正是自己所傳那路劍法,有的地方竟已爐火純青,較之自己不相上下,那身法之美妙更勝一籌,不由失聲叫好。 中鳳回頭一看,不禁收劍把臉一紅嗔道:「您怎麼不聲不響的?這麼早就走來,倒嚇了我一大跳呢。」接著提劍在手又笑道:「既已來了,就請樓上坐吧!」 羹堯方說:「您不妨把這趟劍法練完再說,否則豈不有誤清課?二則這趟劍法到了您手裡便更加神妙,我也正想一開眼界咧!」 中鳳又嗔道:「您一清早趕來,就專為看我練劍嗎?這趟劍法本來是您的傳授,我不過依樣葫蘆而已,又有什麼好看的?我知您很早就到這裡來,必定有話要說,稍遲如有人來,便不方便咧。」說著,連忙把羹堯讓到樓上,回頭見孫三奶奶不知早又踅回,在院落門外佇立著,便不說什麼,到了樓上落座以後,方才紅著臉含笑道:「師哥,我已知道您這麼早趕來的意思咧。」說著,從窗前書案上,一本書裡取出一封信來道:「是不是為了那位馬爺南行,恐怕我師父閉門不納,要我寫去一封信代為介紹。您瞧,我這都給預備好咧!」 羹堯不勝詫異,暗想:「前日你還不許我對馬天雄談到師門淵源,怎麼現在又把這封信預先寫下呢?」再接過那信一看封皮上面寫著: 吉便敬煩代呈 江南黃葉村太陽庵 慧大師親啟 中鳳拜千 幾行端秀楷書,但那信卻封固得牢牢的,上下封口均蓋著印記,不由一怔道:「師妹這信是如何寫的,能見告嗎?」 中鳳笑道:「左右不過說明此間的事,請她老人家將您的信轉給顧師伯而已,我因恐有人來看見不妥,才把這封好,難道還有什麼私弊不成?」 羹堯只有將信收好,一面將兩日經過詳細說了。 中鳳紅著臉搖頭道:「這位雍王爺真厲害極了,我們以後,還得分外留神才好,您卻千萬不可百密一疏,因此便謬托知己咧。」 羹堯正色道:「這是何等事,我焉有謬托知己,便敢大意之理。不過既承師妹告誡,日後更當隨時檢點。」 接著又笑了一笑道:「師妹便真看得此人厲害極了嗎?依我看來還恐未必呢。」 中鳳不由失驚道:「怎見得咧?您既說這話,便有輕視之意,難道他有什麼落在您眼裡嗎?」 羹堯笑道:「即以目前這血滴子而言,事情何等重大,他卻把這全權託付在我身上。這總隊人選,除李飛龍夫婦而外,幾乎便全是我們的人咧。雖然他不恤一切來籠絡我,但這種做法不嫌偏重嗎?」 中鳳不禁用一雙妙目看著他冷笑道:「這只能怪您看錯了,人家才一點不偏重咧。您以為照這個局面,憑您的力量便可以控制這個血滴子總隊嗎?對不起,人家早替您分派得好好的咧!」 羹堯道:「此話怎講咧?難道他對老山主和令兄等,還另有安排嗎?」 中鳳又覷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的父兄遇上事,便全向著您嗎?老實說,我父親雖然或許另有打算,但他老人家已到暮年,心有餘而力不足,哪裡還能做出事來?再說,他因為得罪大明宗室,已和一般遺老志士們決難再合,目前得此棲息,已屬喜出望外,豈有還肯再隨您冒險犯難之理。」 接著道:「至於我那幾個哥哥,大哥雖素有智囊之稱,但他實在是個自了漢,稍涉風險,已自必策萬全,您只看父親二哥三哥,我全家都來了,他卻帶著大嫂,託辭結束山寨一切未了手續,迄今仍住在雲家堡,便可想見了。我那二哥卻是一個極熱中富貴利祿的人,假如你只稍泄機密,他不挾以邀功才怪。至於三哥,更純然是個江湖人物。他們又能共擔大事嗎?要依著我的看法,人家不但絕未偏重,並且把這一個總隊早已布成鼎足之勢咧。」 說著又紅著臉道:「如今我父兄和張傑算是一起,李飛龍夫婦又算一起,您再算算看,您那可以共生死舉大事的,還有幾位咧?您只知道他正極力籠絡您,須知他一個也沒放過咧。老實告訴您,人家是眼光四射,表面上哄您這傻子,其實大權一點也不肯旁落,我說他厲害就在這個地方。您的消息雖然靈通,手腕也自不弱,可是人家到底是個主兒,誰能全向著您嗎?就我知道的,他這幾天,便和二哥一同出去好幾次,您又知道他們在搗什麼鬼咧?」 羹堯聞言,不禁又失驚道:「原來近日他又和二哥單獨拉攏起來,怎麼我一點也不知道咧?」 中鳳抿嘴一笑道:「您別著急,您不知道的事多著咧。本來這就是一個鬥智的事,您只要能明白這人決非易與便要好得多。如果這等大業卻毫無阻礙一蹴可成,那便盡人得而為之,還用得什麼英雄豪傑之士呢?」 羹堯忙又愕然道:「除此以外,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中鳳臉上又是一紅,微笑道:「那很難說,您事事留心,看著肘腋之間全是勁敵,那便行咧。別的不說,那張桂香的事,您也很明白嗎?」 羹堯心知桂香必然另外有事落在中鳳眼中,但因中鳳說時,兩頰飛紅,語焉不盡,未便再問只有含糊道:「師妹觀察人物,本來勝我多多,以後還望不時賜教,免我失算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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