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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接著又道:「昨日我因二哥病了,一時無法決策,所以命那張桂香回去,托言六阿哥府中防守嚴密不易下手,以待與二哥商酌再定行止,也許十四阿哥和那姓程的怪物今夜未必再教張桂香去咧。如能稍緩數日,這事便更好辦了。」

  羹堯笑道:「王爺昨晚命張桂香回去說的話,雖然是託辭,可是我今日已接派在六阿哥府中的人來報,卻正若合符節,這倒真是天衣無縫,不由那程子雲不信咧。」

  雍王忙道:「原來二哥已得六阿哥府中消息,前晚出事,昨日防守自不必言,所以我才教桂香回去那樣說,但不知此外還有什麼消息?」

  羹堯道:「據那邊的來人報告,自雲張兩人一鬧之後,那費虎哈勝兩個把式,雖被打落院中,藥力發作卻不可遏止,不但府中其他護院和僮僕人等死傷極多,便六阿哥和那紅衣喇嘛,二人也幾乎受傷,後來經用鳥槍轟碎頭顱才倒地不起,算是安靜下來。但是六阿哥對於此事,雖然吃了虧,卻嚴禁聲張,只有派出人來,一面向各方打聽,一面加緊防守,所以昨夜全府都如臨大敵一般。可是空鬧了一夜,卻不見半點動靜,如果不是王爺將張桂香攔住,真也未見得便能得手咧。」

  雍王笑道:「本來程子雲和十四阿哥也真胡鬧, 自古得意不可再往,第一天本來是出其不意所以才能得手,第二天再去可就難說了。我不讓她去固然要等二哥商量,其實正為顧慮此點,不過既如此說,她二人一時不便再去了,我們方才所言不又成了空談嗎?」

  羹堯又笑了一笑道:「這也未必盡然,只要十四阿哥和那程子雲能差張桂香再去,我終有法子讓她回去銷差,方才所言也決不會便成空談,王爺對此但放寬心便了。」

  雍王愕然道:「二哥真有這把握嗎?」

  羹堯正色道:「我在王爺面前焉有妄言之理?如果不信,我想十四阿哥和程子雲兩人,決不會因為六阿哥有備,便中止前計,至多不過數日便見分曉了。」

  雍王看了羹堯一眼也不再問,半晌又道:「此事二哥既有智珠在握,我也暫時不問,一切但憑佈置便了。不過二哥已經改了庶起士,你自己知道嗎?」

  羹堯道:「這是皇上的恩典,羹堯只有勉力學習,將來慢慢答謝主子和王爺了。」

  雍王笑道:「這樣也好,你放心,將來賞檢討放學政這是穩穩的了。不過我知二哥也許志不在此,但是這是朝廷的體制,你既要由正途出身,也只有按步就班,循序漸進了。」

  羹堯連忙躬身道:「羹堯幸蒙聖思,得中進士,已是僥倖,怎敢說志不在此?王爺這樣一說,更加令我惶恐了。」

  雍王又大笑道:「你這麼一說,又失其英雄本色,我不也早對二哥以天策上將自嗎?你難道真的甘心做一個文學侍從之臣嗎?那我倒有點不信咧!」

  說罷又道:「實不瞞二哥說,今天我所以回來得這樣遲,便是因為入宮以後,甚蒙父皇嘉許,並垂詢近來讀書所得,以及勳貴子弟有無人才,小弟已將二哥家世才華上達天聽了。」

  羹堯忙又悚然拜謝道:「王爺如此看重提攜,羹堯何敢克當?」

  雍王連忙一把扶著道:「二哥,你又錯了,小弟所以如此直言無隱,毫不避忌,實欲以肝膽相照,他日才好共事,如再客氣,便反顯得小弟市惠,不足與共了。」

  羹堯無奈,只得慨然道:「王爺雖然如此看待,羹堯卻斷不敢僭越,不過,苟有所命,決當不惜肝腦塗地,以圖報于萬一。」

  雍王哈哈大笑道:「二哥,你說來說去,還是不能免俗,此處缺兩頁

  咧!」說著,不由分說,扯著便向院落裡面拖去,羹堯不禁被她扯得面紅耳赤,忙道:「孫三奶奶您快放手,我不走就是咧,這樣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呢?」

  孫三奶奶咧嘴一笑道:「這能怪得俺嗎?誰教您打算走咧。」說著,放下手,又笑道:「您這個人,說話有點靠不住,俺實在有點信不過咧。早半天俺去請您來,您不也答應了嗎?為什麼自己不來,倒請了年娘娘來咧,這一回俺可不再上當咧。」說著,雖然放下了手,卻身不離羹堯肘後,一直跟到樓下,又悄聲道:「俺想王爺是外人,所以小姐才吩咐請樓下坐,您和她是小倆口兒,還有什麼避忌的?不如乾脆上樓去好咧!」

  羹堯方在搖頭,劍奴已從樓上下來,笑道:「小姐說,既是王爺沒來,單只年二爺一人,便請樓上坐也是一樣,您便請上去吧!」

  孫三奶奶聽了又一擠母狗眼,咧著大嘴,樂得直笑。羹堯不禁心中大詫,暗想中鳳為人雖然向來灑脫,極少有世俗兒女之態,但對自己從無傲慢之態,既是要請自己上樓,為什麼不下樓迎接,卻差一個丫頭來傳話呢?想著,嘴裡卻不便說什麼,仍向樓上走去,等上了樓之後,卻見中鳳方從房裡迎了出來,淡淡的一笑道:「年爺,您的貴恙已經大好了,勞駕來看我都是不敢當咧。」

  羹堯見她玉容慘澹,神態之間,和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心中非常內疚,連忙欠身道:「小弟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病,只偶然稍受風寒,略有不適而已。迭次承蒙令兄和張總管相問,實在感激之至。卻不知女俠也病了,今午本想徑來探問,因恐有不便之處,所以才請舍妹代為問候,並謝關切,但不知她來了沒有?」說著劍奴已從樓下送上茶來。中鳳接過茶來,只說了一句:「年爺請用茶。」便又微慨道:「謝謝您,她已來過了,其實我也沒有什麼病,不過體倦想睡一會兒,想不到我那乳母無知,倒去驚動年爺,這實在冒昧得很,還望年爺不要見怪才好。」

  羹堯見她神情越發冷漠,不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回顧劍奴已經下樓,孫三奶奶和侍琴也不在身邊,連忙低聲道:「師妹,您最近有什麼感觸嗎?小弟雖然不才,但對師妹始終視為畏友,此心實為天日可表,即使有什麼流言,還望以情理衡之才好。」

  中鳳不禁玉頰微紅嗔道:「我好好的為什麼會有感觸?您這話真有點奇怪咧?」

  接著又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倒不知外面有什麼流言,您現在是血滴子總領隊,還有什麼消息能瞞得了您?既然說這話,想必總有所聞了,何妨先告訴我聽聽咧?」

  羹堯想不到她忽然會有此一問,不禁漲紅了臉道:「其實,我這也是揣測之辭,不過因為這裡到底不比雲家堡,也許下人們有什麼礙耳之言,亦未可知,所以才這樣說。既沒有那就算咧。」

  中鳳聞言,只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呷著茶,默然無語。

  羹堯也擎著茶杯呷了一口,相對無言了半會,方才搭訕著道:「愚兄近來正因一事未能決斷,但不知我那恩師現在何所,師妹能設法令我一見嗎?」

  中鳳笑了一笑道:「您現在已是大清的新科翰林,又內結椒房之寵,將來還怕不是衛霍一流人物,目前正是青雲得路,扶搖直上的時候,還有什麼事不能決斷,要去問他老人家?難道王爺因為不能固寵,要托您把他老人家請出來,當作商山四皓一流人物嗎?不過,以我看來,這個差事,如果承應下來,您卻無法可以銷差呢!」

  羹堯聞言,不禁心下更加慌急,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近中鳳身邊低聲道:「師妹,您太冤屈我咧。愚兄雖然應試、出仕,又在這府裡擔任了這血滴子總領隊,實在一切均為了重光漢族山河張本。此志矢如日月,決非富貴利祿所可轉移,如有言不由衷,他年決不逢好死,您為什麼要這樣說法呢?如連師妹對我都不明白,那師父和各位師伯叔更難諒解我了。」

  接著,又附耳道:「我之所以要見恩師,便是為了向他老人家請示今後機宜,同時,還有一事,也必須他老人家首肯,我才能放手去做。您要這麼一說,那我倒不如遁跡江湖,去另外走—條路了。」

  中鳳聞言,不由回眸一笑低聲道:「師哥果能如此立志,那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不過,您要求見顧師伯,那可真不容易。他們這幾位老前輩,雖然不是朝游北海暮涉蒼梧的神仙,但是行蹤無定,足跡又遍天下,您卻到哪裡去找去?果真有事須向他老人家求教,您不如先告訴我,讓我設法把信帶給我師父去,再由她老人家轉給顧師伯。雖然周轉必須時日,說不定一年半載才有回信,到底還能達到。要讓您自己去找,人海茫茫,您知道他老人家此刻寄跡在什麼地方嗎?」

  接著也站起身來,紅著臉道:「您好好的又為什麼發起誓來?人之相知貴相知心,您果能矢志不渝,便足夠教我相信的,否則說了不算,一切徒托空言,便再發誓,還不是徒然騙人嗎?于事又有何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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