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豪門游龍 | 上頁 下頁 |
七九 |
|
羹堯仔細把他一看,只見今日又和昨夜大不相同,居然頭上端整了一頂簇新京緞瓜皮小帽,鼻上架了一副大墨晶眼鏡,身穿二藍甯綢皮袍,外罩玄緞馬褂,只腳上卻還是穿著那雙扳尖快鞋,未免有點不相稱。他卻若無其事的,把腿子蹺得老高,一開話匣以後,又是滔滔不絕,從修齊治平,一直說到水利戰陣,乃至女閭房術;一扯就是個把時辰。看看天色又晚,這才收住詞鋒笑道:「二公子今之人傑,敝居停久切心儀,所以特別著程某前來相邀,有暇能偕馬兄過去一談嗎?」 羹堯笑道:「十四王爺乃雍王同母胞弟,彼此均系至親,既承召喚,焉有方命之理。不過春闈日近,小弟非稍有準備不可,加上父兄督責更嚴,目前實在無暇分身,還請代為婉言致謝,一俟會試以後即當趨謁,便對程兄也只能于同時一同回拜了。」 程子雲不禁一怔,轉又笑道:「公子人中鸞鳳,難道也須從科甲中討出身嗎?」 羹堯笑道:「既習舉業自不得不爾,還望程兄不要見笑才好。」 程子雲把腦袋—晃道:「這樣也好,好在春闈不遠,只不過還有個把兩個月的工夫,既如此說,俺便回去轉告敝居停,只等瓊林筵後,再為約期奉邀了。」 說罷便起身告辭。 ▼第十五章 回天再造 羹堯送客以後,天雄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年兄,怎麼你對這種妄人也敷衍起來?小弟卻真有點不耐煩咧!」 羹堯笑道:「此人雖然不免狂妄,胸中倒還稍有實學,便所見也未必全非,不過他既來做說客,為什麼卻除臨行一約而外,並未提及,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天雄笑道:「這卻不然,他在你未出來以前,倒已經向我約略提過,我已給他擋了回去,大概在你出來以後,因為急於要誇耀他的槃槃大才,倒反把正事忘了亦未可知。」 說罷兩人相與大笑,羹堯一看天色,想起張桂香的事,忙命從人備馬,又趕向雍王府,正好雍王方從宮裡回來,忙將程子雲過訪之事和張桂香有私信求醫的話說了。雍王笑道:「這個傢伙,真也太自不量力了,怎麼昨晚才丟那種大人,今日居然又謬托知己,想做起說客來,這不但是個妄人,也太恬不知恥了,二哥理他做什麼?十四阿哥把大事寄在這等人身上,還有什麼足畏的?」說著又道:「不過那張桂香,我倒是確實允過她,延蒙古御醫克勒巴圖代為治療。但那喇嘛迄未來京,說不得只有托雲小姐辛苦一趟,先安慰她一下,再說了。」 說罷便著人去請中鳳商量,一面向羹堯笑道:「二哥,人已經來咧,老實告訴你,不但老的一再托我為媒,便是她本人,在您弟婦面前也已首肯呢!适才我已和令妹說過,由她回去再把岳父母那一關打通,這事便面面俱到了。至於你怕委屈她,我那福晉已經面允過她,將來總要替她弄到一副誥命,也就算對得過她了,至於其他的事,那就在二哥自己了。」 說罷不禁哈哈大笑,羹堯聞言不由一驚道:「王爺,您先別忙,這事卻萬萬使不得,如果真這樣做,那只有恕我決不能從命了。」 雍王大為詫異道:「這又奇怪咧,以前你百般推辭,還有一說,現在各方都已絕無阻礙,她自己更千肯萬肯了,為什麼你反惺惺作態起來?便是您那老泰山和二嫂方面,我也可以請我那舅母隆太太去給你說妥他,一切全說是我的意思,再不然,為了二哥我還可以請母妃出來做主,你還怕什麼?」 羹堯還只是搖頭,雍王正色道:「難道您真嫌她是個江湖女子,辱沒您年府家風嗎?要知道,人家為了這個才甘心做妾呢!否則憑她這樣文武全才,這樣品貌,還愁沒有王孫公子爭著下聘嗎?」 羹堯慨然道:「王爺這話不但看錯了我,也看輕了她呢!羹堯雖然無識,焉有用這樣的心思來衡量她的道理?不過此事實有難言之隱,要不然,上次在雲家堡,我早答應了,還要王爺這樣為我操心嗎?」 雍王不由眉頭一皺道:「這就太奇怪咧,世間男女婚姻,除了本人之外,便是父母之命,現在既然全無話說,您還有什麼躊躇的?再說我看你們兩位不但天生一對地生一雙,便兩者之間,也一往情深,決無不能融洽之處,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固執呢?」說著又笑道:「你拒婚無妨,今天卻要還我一個道理來,要不然,那我就非替雲小姐打這個抱不平不可了。」 羹堯躬身道:「羹堯身受王爺知遇,只力之所及,無不遵命,惟有此事,卻無法說明,也無法從命,王爺如能諒宥,固是羹堯之大幸,即使不能曲宥,那羹堯也只有待罪了。」 雍王聞言臉色一沉,接著又大笑道:「二哥怎一提此事,便如此認真起來?依這樣一說,倒是小弟的不是了。既如此說,我們暫且不提此事如何?」 正說著,忽聽一陣細碎的弓鞋聲音,接著嬌笑道:「王爺何事呼喚?是年二爺來了,又有什麼事要商酌嗎?」 說罷,中鳳已經俏生生的走進來,雍王笑道:「雲小姐,你怎麼人沒有進門,就知道年二爺來了呢?難道我就不能奉請嗎?」 中鳳臉上一紅,微嗔道:「我因王爺無事決不喚我,所以才猜到也許年二爺來了,有什麼事要商量,您為什麼要挑眼兒呢?」說著,回顧羹堯似有不愉快之色,不禁暗中吃了一驚,轉又笑道:「年爺,您是什麼時候來的?我猜得對嗎?」 羹堯勉強笑道:「女俠向來是個聰明絕頂人物,不猜則已,要猜焉有猜不到的!方才王爺請您出來,的確是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但不知女俠能答應嗎?」 中鳳又看著雍王笑道:「王爺如有什麼事差遣,只管吩咐就是咧,這還要商量嗎?」 雍王看了羹堯一眼道:「我雖請雲小姐出來,卻沒有什麼事要勞駕,要說有事,那還是年二哥有事打算麻煩您一下。」 中鳳又笑道:「您兩位今天是怎麼一會事?就無論憑哪一位有事,我也決無駁回之理,為什麼這樣互相推諉起來,就像打啞謎也似的,這不透著太奇怪嗎?」 羹堯想起方才拒媒的事,再看看中鳳明眸皓齒,一笑嫣然,在燈光之下,愈顯得嫵媚動人,不由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暗想:「這樣一個絕代佳人,偏我無福消受,既是有緣為什麼不在我未曾訂下姻事之前遇著呢?要不然,沒有師兄妹這重關係不也好多了?怎麼造化弄人,偏令我遇上事呢?」想著,竟連雍王和中鳳的話全沒有入耳,只在沉吟不語。 雍王不禁有點好笑,忙道:「二哥,您今天是怎麼呢?聽見沒有?雲小姐已經把您怪下來咧,你既把人家請來,有什麼事快說呀!要不然豈不連我也透著要挨駡?就算另外有心事,不會停一會再想嗎?」 羹堯方才驚覺,忙道:「王爺還沒有把要煩女俠的事說明嗎?」 雍王大笑道:「你人在這裡,心到什麼地方去?這是總領隊的事,我能越俎代庖嗎?果真我已和雲小姐說了,人家還能見怪嗎?」 羹堯才恍然大悟,不禁紅著臉笑道:「女俠不必見怪,我實因為适才與王爺商量一事,未能決定,所以未免心中有事,沒有聽見您兩位的話。我們之所以請女俠出來是為那李飛龍之妻張桂香適有信來,她因王爺允她延請蒙古醫生將被女俠破去的功夫復原,俾能恢復超然飛行之術,竟將私信命傳遞消息之人送來,此舉實足洩露機密,非稍加規戒不可。同時血滴子總隊既然組成,他夫婦均以隊員兼分隊提調,張桂香且兼領隊,也非通知不可,所以打算請女俠辛苦一趟。沒想到,心中因為另有一事盤算,女俠來了之後,竟將此事忘了,一切還請原宥。」 中鳳聞言笑道:「此乃份內之事,王爺年爺何必客氣?不過十四王府,我未去過,北京又值初來,只請年爺將途徑示知便行了。」說著,看看羹堯笑道:「年爺適與王爺相商定必是機密大事,我本不應動問得,不過如因此事而起,那倒不必慮得,去年我雖破去那婦人功夫,但因年爺一語,已經替她留下恢復之法,只要您兩位吩咐一句,使那蒙古大夫不來,我也有法子讓她在七日內,仍能高來高去,行動自如便了。」 羹堯不禁詫異道:「那錯骨分筋之法,本系絕著,女俠手下留情,能有那麼准的分寸已是難得,如今她雖不死,已與常人無異,不但不能用力,便連再練都不行,您有什麼法子使她復原呢?」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